第 21 章

    许熹言见他没有气恼,放下心来。两人继续吃吃喝喝,这顿饭两他们都吃得十分敞怀。临近尾声时,突然听见楼下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惜月也知道外面动静这般大,怕是会惊扰到里面的两人,她轻敲了敲门,语气带着一丝兴奋解释道:“姑娘,外面下雪啦。”

    闻言,许熹言也顿时兴奋起来,站起身走过去把半边窗牖推开,寒风瞬间涌了进来,让人精神一振,随之而来的便是片片雪花从苍穹飘落,轻柔如羽。许熹言不禁伸出手接住其中一片,雪花瞬间融化消失在掌心。

    大雪纷纷扬扬,天地间逐渐被洁白覆盖,树林尽染银装,枝头垂挂晶莹冰晶。雪花纷纷轻轻飘飞,初雪的神圣与洁白让人俗念尽消,心中顿生宁静与美好之感。

    许熹言欣赏片刻,回过神来发现江浔之仍然坐在原处,赶快唤道:“蒋寻,你也过来看呀。”

    “好。”听见呼唤,江浔之望向许熹言,她言笑宴宴,身后是雪花漫天,此情此景,让人关注到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气度,风清玉粹,出尘脱俗,让人止不住心动。

    他立马起身走过去,两人相隔一定的距离,肩并肩立在窗边赏雪。

    许熹言转过头问道:“好看不?”

    江浔之温声道:“好看。”

    窗外大雪飘飞,而江浔之的肤色比起雪花竟然毫不逊色,为了迁就她,他低头望向她,腰身微微下弯,浓密的长睫低垂,唇角含着笑意,眸光温柔的不像话。

    许熹言忽然心尖柔软,神思一动,手指伸向窗牖外一个方向道:“蒋寻,你看那里。”

    嗯?江浔之疑惑侧过头去。

    许熹言踮起足尖,红唇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

    江浔之一下愣住了,他当然知道那温热的触感和气息代表着什么,被突如其来的吻惊怔在原地。

    等他回过神来,看着许熹言那双狡黠灵动的眼晴想说些什么时,整个人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抽离了这里。

    “大人,大人。”

    江浔之睁开眼睛,脑中记忆割裂浑混沌,一下子忽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望着眼前呼唤他的临墨,又逡巡一遍了周围的环境,他静默了一会,才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

    梦已经醒了,他如今确确实实身处在万庆二十年的京城。

    而不是六年前的扬州。

    他只记得自己当时羞得面色通红,全程好像傻了一般,许姑娘无论说什么话他都呆呆地附应,只会羞涩怯怯地望着她。

    如果换到如今,他必然会让她对自己负责,可是在当时,他以为她必然会对自己负责。

    江浔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反复沉浮。

    临墨见大人没反应,又出声道:“大人,你睡了将近三个时辰,现在已经很晚了,可要吃些什么吗?”

    江浔之揉揉眉心,想了想:“弄个铜锅来打边炉吧。”

    他又补充了一句:“再拿些辣酱。”

    “是。”

    临墨走了,屋里再度剩他一人。

    起初与她分别时,他会经常梦见这些场景,后来为了不让自己忆景伤情,他将自己投身于忙碌之中,不再去想任何有关于她的事情。

    彼时他人微言轻,等到他终于位高权重,势力稳固,或许是没有其它要事压在心头,他总忍不住频频回想起她。

    他想,他如今已经有了几乎想做任何事的能力,为什么不凭自己的心意去做呢?

    于是他便派人收集她的行踪,她在任何一处落脚,他便派人暗中督视,她如今是何模样,她在当地做了什么事情,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他全都知道。

    暗探的作画和叙事能力一流,他有时觉得自己身处其境。

    她走过许多大好山河,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而这些足迹里都没有他。

    他有时也会觉得很失落,她那般洒脱自由,好像自己从未存在过,在她心上留不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而他却躲在不见得光的阴沟里念念不忘。

    爱慕与委屈交织,或许还掺杂着随时失去她的惶恐不安。

    他偏要像附体之影一样跟在她身后。

    ……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清晨醒来时,空气格外清冽,万物为之一变,大地如同银白世界。檐角上垂下的冰柱,晶莹剔透。庭院里的腊梅披上了厚重的雪衣,几只飞鸟欢快地穿梭于雪地间,留下了轻盈的足迹。

    江浔之驻足欣赏片刻后关上窗牖,他心中忽然间涌生出一股冲动,好想见她。

    召来临墨,他询问道:“许姑娘今日可有什么安排?”

    回想起昨天怜香传来的消息,临墨答道:“昨夜下了初雪,许姑娘便说若是今日雪不大,便出城去岷山游玩,顺便到寺庙上香祈福。”

    江浔之点点头:“我们也备马吧,用过朝食后就出发。”

    话刚一出口,他又反驳道:“罢了,不去了。”

    估计她也不想看见他吧。

    ……

    马车悠悠行驶,许熹言掀开窗帘凝视远方,群峰皑皑霜雪封顶,河流也在雪的包裹下静谧流淌,天地因白雪覆盖而变得苍茫无边。

    一路上并无行人,只有偶尔擦肩而过的车马。

    大约一个时辰左右,马车便抵达山脚下。岷山并不高,而清观寺又在半山腰,只需走过一百八十八个石阶便到达清观寺。

    许熹言等人皆衣着轻便,并不算厚重,因而上山也是挺快的。石阶上有踏出晨霜而留下的许多足迹,可见今日寺庙香火旺盛。

    岷山上栽种了大片的腊梅花,或许是因地势原因,它们早早地开花了。

    数丈高的腊梅树林,茂密而繁盛,枝条上挂满了鲜艳的花朵。那些腊梅花娇艳欲滴,淡雅如霜,粉色如瓷,散发出阵阵幽香,花香弥漫四野,令人陶醉其中。

    许熹言等人一边花香他包围中一边向上前行,偶尔有花瓣飘飞到他们发际间衣衫处,留下一道淡淡的余香。

    来到寺庙时,果然看见有不少人,瑞雪兆丰年,大家都来求个吉利。

    许熹言对跟在她们身后的护卫道:“你们就在门口等我们吧,我带怜香和惜月进去。”

    他们双双抱拳应是。

    她们一路来到主殿,捐了香油钱之后,接过小沙弥递给她们的香烛,把它点燃,许熹言跪在蒲团上,香火高举至头顶上方,闭上眼睛,神情认真,怜香和惜月两人跟着跪在姑娘身后虔诚祈福。

    上香结束,她们准备去尝试一下寺庙的斋饭,再顺便逛一下周围的景观。却忽然听见有人在呼唤她们,或者说是在呼唤许熹言。

    “许姑娘,许姑娘。”

    许熹言立在原地久久未曾转过身,因为她认出了那个声音,怎么又是他!

    声音越来越近,几乎就在身后,她转过身来,微笑道:“章世子。”

    章文庭笑容热切:“许姑娘,好巧,今日我陪家母上香礼佛,竟然偶遇了许姑娘,真是有缘。”

    许熹言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干笑了几声。

    “冬雪初降,大家都想来讨个好彩头,哪里算什么有缘,看今日静观寺这么多人便能知道。”

    章文庭见许熹言果断撇清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再继续说些暧昧不清的话语,他知道像许熹言这样的女子,寻常的花言巧语哄骗不了她,可是这样才更有挑战性不是吗?

    他转移话题道:“许姑娘已经上完香礼完佛,接下来可是要去斋堂?”

    许熹言点点头。

    章文庭见自己果然猜对了,继续道:“家母待会也会前去用斋饭,家母年纪大了,特别喜欢和年轻朝气的小姑娘往来,而我公务繁忙,平日里没有多少时间陪伴她,所以在这里我想恳请一下许姑娘,待会见到我母亲可否陪她聊一下天,让她老人家开怀一下呢?”

    章文庭这番话说得十分恳切,许熹言没有拒绝的理由,加之他们自小便有渊源,两家也算是世交,而永昌候夫人是名义上的长辈,按照道理既然碰上了,是应该去拜见一番。

    许熹言明面上答应了这个请求。

    见她答应了,章文庭嘴角扯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再向许熹言道谢之后才去接应他母亲。

    静观寺香火旺盛,一向往来的都是达官贵人,因而斋饭的味道自然不差。素三丝、茄汁茭白、水煮杏鲍菇,这些素膳味道都很不错,清淡而不寡淡。

    斋堂分为男女两处,是在不同的地方。许熹言正在低头品尝素食,余光察觉到对面有人落座,她抬头望去。

    竟然这么巧,她原本打如果永昌候夫人来晚了,那她不会等她,直接回去,没想到对方直接坐到了她对面。

    许熹言对面的年迈老妇人,她头发如银丝般洁白,皱纹深陷,面带慈祥和蔼的微微,身穿宽袍素雅锦衣,仪态庄重。

    许熹言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这位永昌候夫人,在她幼时记忆中,对面的妇人还十分年轻,双颊饱满红润,经年不见,她已经增添了岁月的痕迹。

    既然已经认出了人,许熹言便主动起身,微笑看向她,行了一个小辈礼:“熹言见过候夫人。”

    永昌候夫人看着眼前向她行礼的年轻貌美姑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片刻后她才略带惊讶地出声道:“你是熹言?你竟长这么大了。”

    “是的。”许熹言含笑点头。

    “快坐,快坐。我也有十几年未曾见过你了。”永昌候夫人感叹道,这些年来她小病不断,极少外出,喜欢深出,很多小辈都没见过了。

    许熹言顺势坐下,和永昌候夫人继续寒暄。

    “你小时候就玉雪可爱,没想到长大后更是貌美灵动”,她望着许熹言仍梳着未出阁姑娘的发鬓,迟疑道:“你现在可有婚配?”

    许熹言摇摇头:“未曾。”

    许熹言家世容貌皆不差,并且他们自小就认识,永昌候夫人自然起了撮合的意思,她低叹一声道:“我家庭儿也是,从他及冠那年便开始为他相看,他要么找借口推托了,要么个个都不满意,真是叫人为他操碎了心。”

    “他容貌不差,现在官职也不算低,称得上是文武双全……”永昌候夫人开始源源不断地推销她儿子。

    许熹言微笑静听,听了片刻之后她觉得有点浪费时间,于是出声委婉地打断话语:“老夫人不必心忧,世子只是姻缘未到,红鸾星未动,等月老红线一牵,世子自然会觅得佳人,早生贵子。”

    永昌候夫人明白了她这是对自己儿子无意,顿时失望下来。

    许熹言站起身道:“我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就不叨扰老夫人。”

    “好好,你先忙”,永昌候夫人只得目送许熹言离开。

    斋堂之中,除了许熹言和永昌候夫人,自然还有其它的贵妇人和闺阁小姐。永昌候夫人的话她们当然认识,至于许熹言,皇宫中秋宴会的时候,她们也曾远远地见过这位许府大小姐一面,毕竟不论其它,光是她的容貌在京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

    眼下,许府小姐和永昌候夫人待在一起,一个儿未娶女未婚,很难说她们是不是在相看。更别提还有人撞见许府小姐和永昌候世子面对面交谈了。

    在场注意她们两个人的贵妇人和小姐们,无一不觉得永昌候府好事将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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