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临近深秋,上京城突传惊变,五皇子以及他身后的外祖家瑞国公府一族被以谋逆罪论处置,五皇子被贬为庶人流放千里荒僻之地,瑞国公府全族抄家,男丁皆被斩首,女眷沦为奴仆。皇子生母丽贵妃则被幽禁冷宫终身不得出。

    此事一出,无数人唏嘘不已,往日那承载着泼天富贵的簪缨世族,现如今竟然人丁凋零,富贵不在,一场空!

    但这些事情好像与许熹言无关,她依然专心做着自已的小生意,只要她的生意不受影响,她懒得理会这些。

    酒肆分号的开业是选在初冬的一个吉日,寒气袭人,朔风凛冽。这个时节大家都都不愿意喝冷冰冰的酒,喜欢温上一壶烈酒暖身子,何遥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承诺只要来店铺购酒,店铺的小二会无偿为各位客人温酒。

    新酒肆名唤陶然居,开业多天,生意不红不火,不过新店起初都是这样的,特别酒类,都是靠老招牌回头客撑起来的。许熹言一直以为新店开业,这家店铺的上位老板必然会来闹事,怎么着也会添点乱,没想无声无息,一点动静都没有。

    许熹言正疑惑呢,何遥便为她送了答案。这日她正在陶然居里坐着,何遥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道:“姑娘,你想知道桃源居背后的老板去哪里了吗?”

    许熹言被她的样子勾起兴趣,何遥一向沉稳,在长工面前要保持威严,这样才能压得住人,让他们不敢轻看她。而此刻她难得狡黠,一副小姑娘家天真散漫俏皮的模样,让许熹言只想迁就她。

    许熹言露出笑意:“想知道,他去哪里了?”

    何遥轻轻一笑,声如银铃:“他受到瑞国公府的牵连,也一并被发配到上京城外的某个穷苦郡县,被赶出京城啦。”

    许熹言差点笑出声来,这个消息让她格外惊讶,五皇子谋逆被人揭发,居然阴差阳错帮她解决了一个小麻烦。她神情愉悦,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才道:“自作孽不可活。”

    “那可不是嘛,没想到报应居然来得如此之快”,何遥左右看了一眼,小声继续道:“他们这些人背靠皇亲国戚,也不知道为非作歹做了多少恶,此刻被人连根拔起,没有一个逃得过,全都被好好整治了一番,真叫人觉得心口畅快。”

    许熹言点点头,表示她说得十分对,不过还是叮嘱道:“我们做生意的别掺和他们的浑水,随便他们怎么搞,只要没影响到我们,那就与我们无关。每年将该打点的钱交给官府之后,其它的一概无须再理会。”

    何遥听进心里面去,连忙答道:“好的,姑娘。”

    许熹言看向窗外,云层阴沉低垂,冷风掠过枝头,枯叶飘落满地,寒意无处不在,散发着凛冽的气息。

    她不禁低声道:“初雪快要落下了。”

    何遥也跟着看向窗外:“是啊,到时候就可以赏雪景打雪仗了呢。”

    *

    五皇子谋逆一事尘埃落定,储君之位依然未定,但如今这个位置是谁的,不必多说,毕竟陛下眼下如今也剩下一个皇子。

    没有储君之名但有储君之实,二皇子已经在逐渐接手许多朝中之事,虽然不符规矩,但

    其他老臣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在皇帝的对比下,这位未来的储君甚至可以说是未来的皇帝,已经十分符合他们心中的人选了,甚至称得上是榜样了。

    有周惟来做帮手之后,江浔之索性借着“磨练储君”的由头将事情全都丢给他,闭门称病不出。反正也是他们周家的江山,让他们操心去吧。

    没有了公事的打扰,江浔之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他手握着一本古籍坐在摇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书页,如行云流水般自如。他眸光专注,心境沉静,思绪如兰,全心投入于书中。

    因在室内,他无须外出,只穿着一身淡色常服,长长的墨发自然垂落在腰间,神情平静宁和,气质清冷疏离。明明他就在眼前,却仿佛怎么也融不进他的世界,仿佛眼前此刻的他只一场幻境,轻轻一碰便会破碎消失。

    临砚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将碳盆放在江浔之不远处后,便想悄声无息地退出去,却被江浔之唤住,这点动静终究是惊扰了他。

    “现在何时了?”

    “未时。”临砚说完又加了一句道:“今天这般冷,怕是要下初雪了。”

    “初雪……”江浔之呢喃。

    临砚退了出去,江浔之再次翻阅起手中的古籍。屋内静谧而雅致,虚掩的窗棂隐约透出庭院间的花木香气,清雅的气息萦绕于于中。也许是长久以来心绪紧绷,此刻难得放松下来,他竟在不知不觉阖上双眸悠悠进入了梦乡。

    那是他过去数年里最美好的一天。

    那时也如现下一般是初冬时节,有一日许熹言传信过来邀他见面,信中只写明了地点,没有其他话语,但他已了然。

    这次见面的地点是在一家客栈,墙壁上挂满了厚重的挂毯,将寒冷的冬风隔绝在外,让室内保持舒适的温度。

    大厅里摆满了木质桌椅,客人们围坐在一起,喝着热茶、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座位上不时传来欢声笑语。角落里放置着几个炉火烧制的陶瓷暖瓶,里面盛满了热水,供客人们取暖和沏茶。室内灯火明亮,既温暖又安宁。

    江浔之身着一袭墨蓝长袄匆匆推开了客栈的门进来,又连忙阖上将冷风阻隔在外。此处离他的居所并不算很远,因而他是步行而来。大风将他的鼻尖耳垂刮得通红,周身弥漫着一股寒气,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远处的惜月一眼便看见了江浔之,她是特意下楼等候他的,连忙招手道:“蒋公子这边。”

    惜月将江浔之领到二楼的一个雅间门口:“蒋公子,姑娘在里面了,你进去吧。”

    江浔之点点头推开门,雅间里比外面还要更暖和一些,扑面而来一股热气,仿佛将冬日的寒意一扫而空,温暖如春。

    许熹言正端坐在檀木桌前,身着荔白色云缎裙,妆发淡雅,不施粉黛,素锦织镶银边披风被她脱下,折叠好摆放在一旁。

    桌上摆着一口铜钢,底下炉火旺盛,汤面咕噜噜地沸腾翻涌冒着热气,浓郁的汤香扑鼻而来,一旁还摆满了各色食材,有荤有素,有鸡鸭肉、海蟹河虾、山珍菌菇、羊肉片、生鱼片,让看了只觉食指大动。

    许熹言看见江浔之鼻尖和耳垂红通通的,显得小脸十分白嫩,加之他表情无辜还时不时抽动鼻子,还以为他哭鼻子了呢,只是他双眸沉静,让人打破了这种幻象。

    “过来坐。”许熹言唤道。

    “好。”江浔之走过去坐在她对面。

    “先喝口汤暖暖胃吧”,许熹言指了指他面前的汤盅。

    江浔之默不作声地端起来慢慢喝。

    许熹言问道:“你爱吃些什么?”

    “我都行。”

    “嗯,那你随意,我先开动啦”,许熹言忙不迭将羊肉片先放下去,食材在锅中悄然变色,颜色由鲜红逐渐转为金黄,那诱人的香味也愈加浓烈。

    她迅速用筷子夹起一片热气腾腾的羊肉,再蘸上特意调制的辣酱,放入口中,嫩滑多汁的口感顿时让人陶醉其中,一股辣劲从舌尖袭来,令人嘴唇微微发麻,却又无法停止品尝。辣椒和花椒相互融合,刺激着味蕾,带来强烈的满足感。

    许熹言考虑到了江浔之不能吃辣,特意选用清汤熬制的锅底。江浔之看许熹言吃得这般开怀,也夹了一片羊肉放下去煮,入口果然没让他失望。

    看见江浔之吃得轻松怡然的样子,没有刚刚的客气紧张,许熹言不由得起了逗弄之心,想试试他能吃辣的程度是多少,是真的一点辣也不能吃吗。

    许熹言夹了一片青菜在锅里烫熟,蘸了一点辣酱之后包裹起来,伸到江浔之面前对他道:“啊。”示意他张开嘴巴。

    江浔之一下子怔住了,这亲密的举动让他有些害羞,耳垂悄悄泛起红意,如果是其它女子给他喂东西,他必然拒绝,但这人是许熹言……

    他佯装平静,乖乖地张开口轻轻咬住菜叶,尽量不让牙齿碰到筷子边沿。许熹言看他一脸若无其事地咀嚼完咽了下去,有一些失望。

    同时也忍不住让她更起了顽劣之心,继续烫熟一片羊肉之后,她蘸多了一倍的辣酱,小心包裹住继续喂给江浔之,有了刚刚的应对,江浔之更加自然的直接张口接住,但这次的辣度却超乎他想象,他止不住清咳了几下,嘴唇微微红肿,眼晴泛着湿漉漉的光。

    许熹言一看捉弄到他了,心里有些小兴奋,又怕太过火惹他生气,连忙起身站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背,又端起茶盏递到他唇边:“喝口茶解解辣吧。”

    江浔之的脸更红了。

    这次的距离实在太近,举止太亲密,他默不作声地端过杯盏喝了茶水,才开口道:“许姑娘,我没事。”

    被辣酱辣到的时候,他没有反应过来,以为许熹言是无意的,不知道他吃不了辣,可等他抬头看向她的瞬间,才发现她的表情带着小得意,有种捉弄成功的成就感。

    江浔之并不生她的气,他只有些懊恼为什么自己吃不了辣,而让爱慕的姑娘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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