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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峻的脸

    小雅这几天一直没来,没出现在我33号的小屋里。我有些浮躁,她却告诉我要冷静下来,别跟个孩子似的。我就憋着吧,有几天我去她公司楼下等她,接了电话她便很快下楼来了,我见了她浅浅的笑着的脸,还是那么好看。

    “怎么不来找我啊……”

    “我爸妈都在呢!”

    “他们不回泉州,不陪蔡老爷子和周奶奶了?”

    “暂时不回泉州了,我爸妈说我一个人,他们要和我一起。我爸把他的车开来厦门了,一般我上班他们就去陪蔡爷爷他们。晚上我就去蔡爷爷家和爸妈一起吃晚饭,再一起回小区。我爸妈有时候就住那边,还非得要我也住蔡爷爷家。”

    “怕你再遇到危险了啊。”

    “哎……烦。”小雅嘟着嘴,脸上写着无可奈何的不开心。我趁机搂着她肩头,她便歪着头倚在我肩膀。

    “没事的啊。我好几天没见着你,我就忍不住来看看你。”

    “嗯—嗯—,”小雅很小女人的撒着娇,声音里都是令人骨头酥软的味道,眼里都写着柔柔的温暖,我看着她的眼神,想着下一秒可就会自然而然的以吻封缄她微微颤抖的红唇。

    小雅却瞬间坐直了身子,刚刚脸上的好看的小女人模样,已被瞬间收了起来,藏匿在了她素白光洁的脸庞之后。迎面而来的是金招娣和另外个人,招娣对我不陌生,大方的和我打着招呼。我也有段时间没见过她了,也便笑着和她点头示意。

    招娣的另外个同事,看起来应该四十多岁的大姐了,眼神里满是打量地瞟了几眼我,小声嘀咕问招娣,招娣便拽着她走开了。

    小雅还那么挺直身子坐着,我伸手搂在她腰间,那感觉便瞬间回来了,小雅像是被招娣和她同事的走开带走了这僵硬的力气,柔软了下来,靠在我肩膀,喃喃地和我说起这几天的事。说那晚的事,对方找了个很厉害的帝都的律师,找到了些突破口,现在争取保释。

    我很气愤,心里很恼火的是那派出所所长竟然不再那么热情地打电话告诉我这个情况,我当初就真还以为那渣已经就是咸鱼一块决计不能翻身了。

    小雅看出了我困惑的不满,说:“一直在和我沟通的啦。我爸妈也知道,我哥也知道的。警察只让我本人和家属知道的。”她声音平稳地没有一丝波澜。敢情,只有我这几天是不知道这案子的进展情况的。

    “哦,难怪。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哥让我不要告诉你太多了。”

    “哦,可那总不能便宜了那家伙呀!”

    “放心了,臭狗熊,我哥还没调动呢,这里的事应该不至于掌控不了。”小雅一改刚刚的平淡,伸手捏了捏我的脸,俏皮地说“瞧你这担心的,我还真不忍心告诉你太多了。”

    我听她这么说,便也轻松了很多。

    “那个律师是我大哥大学上下铺的兄弟。接到案子的时候,就和我大哥联系上了。”

    “那个律师就不再帮那家伙了吗?”

    “哈哈,不,他们一起陪他们玩玩。”小雅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了一个满腹阴谋的家伙。

    “原来这样的呀”我就彻底放心了。

    按照安排,一审会因为证据不足疑罪从无,大律师会得到一笔不菲的酬金。接下来,检察院会抗诉,补充侦查,启动二审程序。于是,那位我都没来得及好好给个出场介绍的色魔——这位澳大利亚留学回来不到一年的宝湖地产的二少爷徐阶年,一审脱罪后大概逍遥不到一个星期,便会被重新羁押,这一次他便再难脱逃了,会以强奸罪(未遂)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到三年不等。

    可以想象的是,财大气粗的徐家对一审胜诉,那肯定是欣喜无比,自以为从此高枕无忧了。而他们不知道这个游戏,已经是猫鼠游戏的终极版了。他们是鼠,而且他们面对了两只猫。两只猫,在捕鼠场周围碰了个头,相视一笑,便约好了在吃掉这只鼠之前,如何一起戏耍逗乐它一番。又或者,只是徐家人他们大意疏忽了受害人的背景。

    小雅跟没事人似的和我说了一堆内幕爆料,我听得有些出神,但在他们那里这就是游戏,

    只是很严肃很复杂的事了。

    我却想着她这几天都跟没死人似的,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明知道我很想她。

    “阮小雅!”我突然正色叫了她名字,这家伙就有些懵一脸茫然的看着我。

    “啊——?”

    “我这几天长担心短担心的,结果你跟没事人一样。上下班一样不落,你就不会来33号跟我打个招呼,打个照面吗?”

    她见我这般爆发的怨气,没忍住笑开来小声跟我撒娇嗲嗲地说:“我知道错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发短信告诉你了,我没事的了。只不过爸妈一起,不方便嘛!”

    “你还是个有良心的人吗?”

    “我没良心?”小雅起身,靠着我肩膀的头便移开了,“那谁有良心,你找谁去呀!”

    这话怼得我我话可说,便嘟嘟囔囔地说了些无所谓的话,小雅忍俊不禁笑呵呵地掐了掐我,疼得我“啊——”地叫出声来。

    我们没有一起吃午饭,因为她有事要处理。我就坐了公交车回去公司,那里应该一派祥和,快要过年了嘛,都等着放假呢!

    快过年的那段时间,空气里都弥漫着年的味道。想起了小时候,差不多也就这时,过年前的那一个月时间里,大人们会给孩子们买新衣服新鞋子,买一些平常都不怎么有的零食。公交车上电视广告里也是各种新年促销广告,不时有上上下下的人们手里提着的是新买的东西,可能是因为这时节的缘故,我总觉得那时为了新年准备的。

    公交车上的年轻三三两两不时说起过年回家的话题,谁家公司老板给员工发了多少年终,哪个公司要提前放几天或者是外省的员工可以提前回家,火车票还给报销的。也有人羡慕又嫉妒地无奈叹了口气说自己公司老板什么也没给员工的……这些都我们这些外来打工仔过年前的五味陈杂的心理了。梦里依稀的家乡在几千里之外烟波浩渺的长江边,儿时夕阳下熟悉的人影、层层叠叠青翠的大山、长江上大声鸣着汽笛的江船、冬日里迷蒙整天的雾气,江边有人撒网捕鱼,又肥又大的落网之鱼会成为夜晚酒肆食客们桌上美味的碳烤鱼。

    公交车广播里提醒我:“湖里建行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说完后边还紧跟着一句闽南话报站广播。后来离开这座美丽又令人悲伤的岛城,偶尔会搭乘白鹭航空,再听见闽南话广播时,眼前就飘过曾在厦门的时光,小雅、胖妞、丽丽、黄姝她们的身影便渐次开始清晰又模糊开来。

    我第一次有了翘班的想法,就想在离开那格子间,在街边在公园里在海边,自己一个人走着走着。于是,我转身朝湖里公园的方向走去。

    那年的冬天冷得有些特别,没想到后来会成为号称几十年一遇的冰灾,湖南湖北贵州粤北的的铁路运输一度因为电缆被冰冻,而中断了交通。那一年,多少人的回家之路变得漫长加曲折,网上新闻图片里满是挤满火车站的打工仔,眼里尽是等待的焦灼。

    由于是工作日,公园里人烟稀少,偶尔会迎面走来几位牵着狗的老人,我会朝那些可爱的狗狗们吹声口哨,有的乖狗狗便朝我跑来,在我的脚边嗅一嗅,舔一舔,我蹲下摸摸它们的脑袋瓜儿,毛茸茸的柔软还有暖暖的味道。牵着它的老太太朝我笑着,和蔼地说它的名字,然后牵着它继续走开了,像是团毛毛球扭着屁股跟着主人跑了。

    湖边有一张凳子,还挺干净,我坐了下来。湖里有几只黑的大鹅,听不远处带着三五岁小孩的夫妇说黑天鹅,我才知道这长得跟鹅一样的家伙,就是天鹅,黑的天鹅。经济学里,黑天鹅可不是个好词呀!

    这么多年,我都觉得自己当时的那个中午,神经似的的默了那么一小下,是不是引发了几个月后那场金融危了。哈哈,怎的就感觉自己就像只车轱辘上的苍蝇发现车开动了:“我的力气原来这么大!”

    而这些,从小接受的理想教育、正直人格,都在现实的权力与金钱面前,显得那么柔弱,不堪一击。徐阶天家,宝湖地产,在那时候,厦门除了建发、联发、特房几个本地国有地产公司外的民营企业,其势力也是了得的了!可在与权力的杯葛之中,明显处于下风,当然富而不仁,确实该治理。而,作为蚁族的我,还在梦想里挣扎,还在捷径和奋斗中摇摆。

    多年后的我,回头看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有些觉得好像,甚至还会有些许后悔,如果当时自己让步一些,放下那些所谓的尊严,学得像TONY老师们一样的识时务,或者我不如现在这般更加忙碌而无为。再回当年,已不可能,我或者还是那个倔强的自己,执着的念着自己以为的是。

    我看带小孩的夫妇拿出口袋里的面包,撕成小块,递给小孩,小孩接过来朝天鹅扔去,两只黑天鹅像是高傲的绅士,慢吞吞地游过来,慢吞吞地衔起来落在湖面的面包。小男孩在爸爸妈妈的鼓励下,使劲用稚嫩地声音朝天鹅们喊着:“快来呀,来呀,吃面包啊!”小手小脚不停的乱舞着,乖巧的脸上满是欣喜。

    几只鸭子快速地朝这里划水而来,它们永远都这么拼。就像我们大多数蚁族一样,不努力,那就会饿肚子的。

    小朋友没有歧视没有嫌弃这群土不拉几的颜色的鸭子,激动的叫喊着,朝他们扔去面包块。孩童的眼里,没有太多的爱恨嫌弃憎恶,这世界原本五彩斑斓,只是我们都去看了好看的颜色好看的模样。

    电话铃声将我拉回到坐着的凳子上,我感觉到接触着这石凳的肌肤有凉意,我一看是招行那个冯经理打来的。

    “喂——”

    “你好,熊经理,我是招行小冯。”

    “冯大美女有啥指教啊?”我站起身来,走在绕着湖的鹅卵石小径上。

    “什么指教啊!哪敢呀!”

    我知道她不会贸然和我打电话,应该有什么事,是不是来了美元或者英镑的外汇,应该是的,德国老爷子的10个货柜已经从厦门港发运十来天了,应该可能是他打了尾款了吧,可是冯经理应该通知小陈去结汇才对啊!

    冯经理没留给我想多一些的时间,快速地说道:“德国来了一笔款子,你问下你们黄总是要结汇不。”

    “哪好,我问问啊!”

    没等我挂电话,电话里的冯经理便笑笑的说:“熊经理,我们银行有个小酒会,推介一些新的产品,邀请你和阮小姐一起参加哦!”

    我明白了,这电话敢情是瞄准着小雅去的,于是回答道:“哦,这样啊,那你和她打电话说嘛。”

    “哦,打了呀,她没怎么具体说啊,匆匆忙忙挂了电话。我想着邀请你们俩一起嘛。”

    哈哈哈,这冯经理是走迂回路线了,我不好拒绝便乐呵呵地说:“哎,可能她忙得很吧。我回他碰到她的时候,帮你问问她。”

    “那太感谢你了哦!我可把名额留着的啦,一定要来哦!”

    冯经理挂了电话,我便给小陈打电话问要不要结汇,结果小陈说她已经和小刘都快到了招行了。

    竟然这么块,冯经理早和小陈电话过了,然后拿着这个来和我套近乎做开场白而已,我心里就呵呵呵了。

    对小陈说:“哦,知道啦!”

    “你去哪儿了啊,怎么不在公司?”

    “楼下呢,打了几个电话给亲戚,时间长了点。”

    “我说呢,不然还以为你翘班了。”

    哈,我心里想着说:就是翘班了!竟然得意地说了出口,小陈在那头听了就笑哈哈地说要给老黄说我翘班,老黄要扣我工资。

    “你敢,你说了,我工资扣了,我就跟你吃跟你喝去!”

    “有什么不敢的,你敢跟我吃跟我喝,我也敢带你回去,反正我和我男朋友缺一个打扫清洁卫生的。”

    “不说了,不说了,快去结汇。”我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那么熟悉的模样,急匆匆的挂了电话。

    “胖子,丽丽,你们怎么在这呀?!”我声音里带着欣喜又很惊讶。

    “我们今天休假啊!”胖妞也是声音都高了八度,这偶遇得真是令人惊喜,“你不上班怎么逛公园来了啊?小雅姐呢?”

    “哦,我一个人啊。随便走走。”

    “哟,心情好呢!”胖妞就是阴阳怪气的点着头,一边说:“是发财了,还是遇到喜事了?”

    “都遇到了,羡慕嫉妒不?”

    “屁!”胖妞朝我白了一眼,便扭头不看我。

    丽丽笑着和我打招呼:“熊哥!好久不见了呢。”

    “对啊,你们现在感觉更忙了似的。”

    “哎,就是。酒店规矩又多,都偷不到闲的。”

    “工作还开心吧?”

    “还不错,我和胖子一起,跟以前一样。”丽丽看了看胖妞,笑笑地说着。

    “挺好的呀,你看人陪吃陪喝□□的,你这待遇不低啦!”

    “你才你陪吃陪喝□□!你才三陪呢!”我话没说完,胖妞便劈头盖脸朝我嚷着,还顺手给我两拳砸我背上。这悍妇,一准是谁遇到谁倒霉。

    正好午饭时间,我对她俩说:“走,一起吃个午饭吧。”

    丽丽有些犹豫着想要推却,胖妞就说:“不吃白不吃!谁让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这话说得我听起来很是好气又好笑,心里却是很乐呵乐呵地走在最前面,去附近的餐饮街。不过这胖子的性格,确实很招人喜欢,直来直往,明明是生气的事,她的搅和下,都让你生气不起来,还开开心心带着些许不满抱怨去答应她。

    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只听胖妞说:“熊哥,我们得攒钱啊,好把借你的钱还了,不还我心里可不安得很。”

    “不急啊,我又不急着用的。”我平平的说,尽力让她俩感觉舒服些。

    “切!你是快有家室的人啦,这不好的。对了,小雅姐呢?你咋舍得让人家一个人呢,不绑着别在腰上了?”胖妞嘿嘿嘿地讽着我。

    “她最近忙得很,我都好多天没见着她了呢。”

    “哦,不是吵架了吧!或者被甩了?”胖妞说话或者就是纯粹的起哄,听起来会让我觉得难受,便瞪了她一眼,狠狠的。

    胖妞边不说了,嘴里嘟囔着:“要不是小雅姐人好,对我和丽丽有恩,我早把你和丽丽给关一间屋了……”

    丽丽急的直跺脚:“胖子,你闭嘴会死人吗?!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我也被胖妞的雷人言语给惊呆了,张着嘴吧,动了动还是说出口,心里嘀咕:“她今儿是吃了什么东西,怎么感觉说话不经过大脑呢!”

    胖妞得意洋洋地笑着说:“怎么了,开个玩笑都开不起了啊?没劲!”

    “大姐,这是拿来开玩笑的事吗?”我带着哭腔讨饶道,“小雅知道了,你可以说是玩笑,我怎么说去啊,我……”

    “怕得要死了,哈哈。你们四川话里叫什么来着?”胖妞皱眉使劲记忆着。

    “耙耳朵!”我不加思索脱口而出。

    “对,说得就是你!”胖妞抱着丽丽,趴在她后背笑得肩膀打着颤。

    我说不过你,我就啥也不说了。丽丽看了我一眼,尴尬地说道:“熊哥,你知道她就这臭嘴爱乱开玩笑……”

    她的耳朵有发烫的红,眼睛很飘忽着尴尬。

    其实我知道,胖妞一半玩笑一半却是她心里执着的认为,以为。丽丽,是挺好看的肤白貌美,淳朴,和我一样的简单。我也曾暗自心动,暗自喜欢了些,只是止于此。喜欢归喜欢,离臭味相投惺惺相惜,还有些距离呢!

    胖妞嘴上说着要恨恨宰我大餐,点菜的时候却和丽丽拿着菜单菜单看了又看,选的都是便宜的。看她俩这样,我拿起菜单,让服务员推荐了几个特色菜,结束了她俩的犹豫不决。

    吃饭的时候,胖妞喊了声:“熊哥。”很郑重其事的表情,弄得我以为有什么重大事项要宣布了。

    “嗯——”我抬头望着她,嘴里还嚼着菜。

    “对不起啊!”胖妞来了句对不起,我还真懵了,啥情况?她喝了口茶杯里的水,放下筷子,两手一摊,一脸无辜:“不该老拿你开涮。”

    “哦,没事的了。反正我也不生气。”

    “真的,可我就喜欢那你开涮,看你干着急说不出一句话。特别是回头一看我身边这头,一脸羞得要钻地洞似的,老娘我这心里头啊别提多开心了!”

    “胖子……”

    “会不会叫?懂不懂礼貌?”说着说着胖妞便拿手上的筷子敲我,“好好叫姐,姐还能接受。”

    “胖姐!”

    “这就对了,要有礼貌。”

    “切!你是不是心理变态,喜欢那人开涮寻开心。”我话刚说完,丽丽也跟着说:“熊哥,胖子就是有点变态的倾向。一般不要不搭理她!”

    “你信不信我今晚不陪你睡了?”胖妞此言一出,我便感觉邻桌四周光芒一片齐刷刷射向我们,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那个亲娘啊,我简直了,我就想找什么东西把自己给盖起来了。

    也不知道这些闻声看过来的人们,究竟是被这句话给震慑了吸引了,还是好奇于他们以为我们仨的关系。几个和我们年纪相仿的帅哥,便低着头呲呲呲地笑着,那声音比指着我发问还具有杀伤力。

    胖妞知道自己大嘴巴说错话了,尴尬的图这舌头,将脸贴在桌子上。丽丽抓起她来,胖妞满脸通红,慌乱地用手捂着自己脸。

    感觉过了好一阵,这四周的好奇目光才开始逐渐淡了下来。胖妞也从尴尬中回到了往常的样子,只不过不再多说一句话了,只顾低、头专心吃饭。

    买单的时候,服务员看我的眼神也是相当的友好,只差问一句:“兄弟,你们不是开玩笑的吧?”

    出了餐厅大门,胖妞捶胸顿足啊,就一声嚎开了:“啊——”

    我和丽丽,看了这胖妞的囧样啊,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胖妞伸出两只爪子,按在丽丽肩头上,使劲晃啊晃一边哇哇大叫着,我感觉丽丽都快给她摇晃得快骨头都散架了。

    哎……风一样的胖妞。

    我不想回去公司,于是就问她俩,一会要不要去看电影。她俩却不大乐意,问她俩想干啥,结果是想去逛逛街。

    呃,好吧,逛街女人的最爱。买不买或者不重要,重要的是逛逛看看。

    我心里有些为难,本来这翘班就有些心虚,想要小雅出来和我一起走走,然而她却急匆匆回到公司事务上去。我有些失落和不安,还很单纯幼稚的我多少有些觉得这样子对不住老黄家给的工资。

    几番犹豫挣扎,我还是决定和她俩去逛逛街。我建议说:“要不,我们去SM吧,近点儿。”

    “不,SM的东西太贵了。”胖妞摇着头说道,“还是中山路适合我们。”

    “中山路的店也不便宜啊!”

    “那是你在步行街正街上,还有大同路啊,镇海路的街道,那些店铺店租便宜多了,自然衣服就不那么贵了。”

    于是我们拦了一辆出租车,朝中山路出发。快过年的街道,气氛都那么不一样,挂满了国旗和象征吉祥如意的中国结,而我几小时前还从这里经过了,是去找小雅。

    丽丽和胖妞,很难得放假,这一天的轮休,对服务行业的人来说,都是那么难得的幸福时光。年轻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好看的衣服呢,她们当然不例外。好在厦门这地方,背后便是诺达的服装加工厂聚集点——泉州。有一些好的品牌,也有质优价廉的亲民货。

    胖妞拽了下我,看了眼我夹克左胸上的标志说:“我和丽丽就去看看小服装店好啦!”

    “只要眼光够好,会挑选,肯定会有好货的。品牌嘛,有一些保障,但未必都是那么如你所愿的哈。”

    “你当然这么说了,不过也是这道理。”胖妞点着头表示同意我的观点,丽丽则笑了笑,不说什么。

    我想告诉她俩:“尽管选自己喜欢的衣服,当作我送她们的新年礼物。”想了想,始终还是觉得有些不大合适,便也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看着她俩走进一家店,看了看,摸了摸,没发现感兴趣衣服,便转身离开,进入下一家店内。我跟在身后,像个多余了些的尾巴。好在这中山路有足够多的选择给不同的人群,功夫不负有心人,胖妞和丽丽在一家叫做“林北”的钢铁风装修的小店,发现了不错的衣服。

    老板是个中年男子,穿这迷彩裤军靴,上衣黑乎乎的一件皮夹克,扎着长发,像是街头画人像的艺人,他的声音倒是很低沉有磁性,看胖妞和丽丽拿起好几件衣服,大量了很久,于是淡淡地说:“都是些外贸尾单,质量这个你眼见为实,亲手可触的。价格当然比专卖店便宜多了。”

    “为什么这裤子的商标给剪了一半?”我拿着一条女牛仔裤问道。

    “哦,剪标啊。”

    “剪标?”

    “外贸尾单,又是品牌货,不剪标工厂也不敢捣腾出来卖啊。这个就叫剪标货,兄弟你要做外贸的话,你就一下都清楚了。”

    “哈哈,我做外贸,可是没做过服装。”

    “没事没事。你看,这质量没得说吧。”

    “确实感觉不错,做工细致,布料手感也是很棒。”

    老板听了我的话,还是很开心,掏出烟和打火机来,给我一只,我没多想便伸手接了过来,男人嘛,烟是个交际工具,套近乎的。

    我吸了一口烟,看着丽丽和胖妞已经在试衣服了,出出进进角落里的试衣间好几次了,看起来应该算是比较满意吧。

    “林北,为啥你把店名叫林北啊?”我不解地问道。

    “林北,闽南话的词语。就是你爸爸的意思。”老板说完抽了口烟,吐出几个眼圈儿,朝我看了眼。

    “……”我张大嘴巴,惊讶得不行,随即笑着说:“你这名取得太个性了吧,不怕引起误会啊?”

    “误会?”老板无所谓地看了眼我,“有什么可误会的,就那意思,吸引人气而已。”

    “哈哈哈,太有个性了。”

    胖妞和丽丽差不多各自选了想要的衣服,拿在手里,似乎在做取舍。我劝她们:“质量确实不错,而且款式也挺好的,要不都拿着吧,想要的话。”

    胖妞问:“打折吗?”

    “价签上写地都是实价。”老板自顾自地走过去整理她俩刚才翻乱的衣服,言语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胖妞听了一脸地失望。丽丽不说话,却也是难掩失落。

    我朝老板点了点头,他随意地笑了笑:“没办法,生意不好做。你去专卖店买,怎么一件也得六七百,我这个除了商标剪掉外,其他丝毫不差,卖你不到两百多一件,你怎么买都不会亏的啦!”

    “那这样,我们买,你多少给点折扣呗!”刚抽过一只烟,我以为多少说话会好说些。

    “兄弟,你做外贸的,你知道这个价格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了。我不可能不管我的水电费房租,对吧?”老板使劲猛吸了两口烟,把烟蒂插进一个还剩了点饮料的饮料瓶,只听得轻轻“呲”地一声,熄灭了。他抬起头,看着我继续说:“这样,我送你们几双袜子。”说完,便弯腰从身边的纸箱子里拿出两双袜子。

    透过塑料包装,我看见那些袜子的颜色挺可爱,关键是——竟然有五个脚指头的?

    老板见我们三个的眼神里竟是惊奇,说道:“分趾袜啦!穿着舒服,更透气。”

    “还有这样子的袜子?”我禁不住这么惊喜地说出口来,一高兴我就忘了形,对老板说:“好,多少钱?”,说着就摸裤兜掏钱准备付款了,还一比划意思是胖妞和丽丽选的衣服。

    “一共,一共,200+260+320+190,一共970块啦!”

    胖妞和丽丽听了就要扔下衣服不要了,说:“熊哥,这样不好。我们自己买。”

    老板见状就笑了起来,“有男士要送衣服,你还不乐意呢!”

    我就说:“你们俩的新年礼物哈,别推迟了。下回,你们给我买套呗!”她俩才算勉强接受。丽丽一个劲儿地说:“不行,这样不行的。”胖妞拉了拉丽丽的手,在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丽丽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了。

    我很喜欢这分趾袜,颜色可爱乖巧,我也想穿,我也想给小雅买两双。于是问:“老板,这个分趾袜怎么卖的?”

    “10块一双。”

    “那好,再买三双,刚好一千块。”我说着掏出钱来付款。呃,只有600多块钱呢。我得取点钱,采购付啊。

    “可以刷卡不?”

    “哦,还不行呢,没装POS机。前几天银行的人说来装,可一直没来。”老板有些无奈地说。

    “那我去取钱。”我望着对面的建设银行,对老板说道,“别收她俩的钱,不然就不买了哦!”

    “好好,你去取钱。”老板笑着说,又听见他让胖妞和丽丽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款式。

    红绿灯总是亮起来在最需要过马路的时候,我等了足足一分钟,公交车轰轰地跑过去后边跟着一串小轿车,总算可以过马路了。我走过马路的时候,与我同方向的车流中有一辆鲜艳黄色,黄得刺眼的法拉利跑车,那声音轰轰轰的,真得很吵。我心里揣着屌丝的愤怒咒骂着这富家少爷,不是吗,那开车的带着墨镜,脸庞冷峻,穿得确实很周正,笔挺的西装,差不多应该是奢侈品牌的吧。副驾驶上坐着的,是小雅!她和那看起来很俊朗的冷峻脸庞有说有笑,没有注意到路边的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是从六月的烈日底下,正汗流浃背,却瞬间坠进了冰窟窿里,心脏都骤停了半分钟。

    当我失魂落魄的走回到店铺里,胖妞和丽丽还沉浸在淘到宝贝的喜悦中,瞧见我一脸丧的神色,问:“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哦——”我说不出来别的,心里堵地满满的,只剩下一个缝隙留给呼吸。

    我将钱递给老板,老板笑着和我们说慢走,下次再来。我的耳朵里却是像塞了一团棉花,脑子里只有他张嘴的动作,却是没一点声音,像是卓别林的无声电影。

    胖妞见我神魂散落的样子,便拽了拽我,说:“熊哥,我和丽丽休假,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

    “嗯,好的!”

    “叫上小雅姐,我打电话请她。”胖妞说着拿出电话,要打给小雅。

    我叫她停下:“她忙得很,最近。”

    “我请,又不是请你。”胖妞不依不饶,坚持打给小雅电话,可是一直没人接。胖妞又打了一次,却被挂断了。

    我心里就像是被插了一把刀子一样,不呼吸不跳动,更不敢一下子拔出来这把刀,就这么梗住了。那一刻的脸色,应该是最难看的,如死灰?

    胖妞似乎察觉了我的不对劲,和这不对劲的缘由,有些尴尬地说:“看来确实忙,待会再打给小雅姐。不过不管她来不来,我和丽丽都热烈诚挚邀请熊哥今晚一起吃饭。”

    我笑着回道:“好啊。就这么定了。”那笑肯定比哭还难看。

    丽丽从胖妞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似的,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于是她俩不再多问我话,提着衣服包装袋,我们仨走在人流如织地中山路。我看向刚刚小雅坐着的黄色跑车远去的方向,一无所有。

    冬天的夜晚比较早来的,丽丽和胖妞说:“我们逛着逛着到了晚饭时间,我们就在这中山路找个小菜馆吃了晚饭吧。这样,我们各自回去都不会太费事。”

    这热闹的街,我却怎么都感觉到逼仄,孤单,被世界遗忘和抛弃的难受。

    174小炒,一如既往地苍蝇馆子,还是那么火爆,排队的人太多,幸好我们到地早,没有排队太久。胖妞叫来了啤酒,服务员开了瓶盖儿,她就拿着酒瓶各自给我们三倒满满的一杯酒,我却还没等她说完“谢谢熊哥的新年礼物!”,便仰脖子一饮而尽。

    丽丽看在眼里,便轻声说:“菜都还买来呢,慢点喝熊哥!”

    我笑了笑,双手捂着脸抹了一把,说:“渴了,先喝一杯,解解渴。”

    吃完饭,不到七点,天已经黑了。我和她俩说再见,便自己跳上一辆刚刚开来的805路公交车,回去33号。

    我想要再喝点啤酒,被胖妞给否决了,她知道我可能的心事,让我早些回去休息好了。

    公交车停停走走,一些人上车,一些人下车,走过民族路、大学路的时候,老旧冷清的街道似乎已经都入眠了。却在中华儿女美术馆那转角的街道,看见了拍摄电影的阵仗,车窗外,坐在监视器后的戴着鸭舌帽的导演,场记用力和上场记板,喊了一句:“A”。一名骑手从角落里冲了出来,雪白的大灯射在了车窗里我的脸上,一瞬间又不见了,消失在后方。

    或许不久后,某部电影里有这一幕镜头,我是过客,故事外的过路人。

    我看这戏里的人,他们也是过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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