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齐回到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已经响过，讲台上的余星和坐在前排的同学讨论的热火朝天，没人注意到她进来。
她坐下之后长舒一口气，心里一直想着江沫沫，她那个样子就不像是没有事情的样子。
同桌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不就一个月考吗，至于这么沉重吗？”
“不是月考的事。”伍齐没什么力气扭头看了一眼。
算了，不多管闲事了。
“你是想问下课时走廊上的那个女生吧？”同桌抽出一本书立起来遮住自己重新趴下，他看见伍齐眼睛亮了亮，嗤笑一声，“我说你心也真够大的，出去一趟就不操心自己的成绩了，反倒惦记别人的事情了。”
？
你不是睡了吗？
他们的私语声淹没在整片嘈杂声里，伍齐看了下老师，精准抓住重点：“你认识她？那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偶尔听说过，政治历史双科状元，知道有这个人但是对不上脸。”同桌努力回忆着，“叫什么江沫是吧？”
“江沫？她叫江沫沫。”伍齐说。
“都一样。”他不以为然道：“她们都这样叫，省事。”
“她是九班的，你今天遇见的这事儿发生过不止一次了。”但你和赵鹤鸣是第一个掺和进去的。
他说：“但是我劝你不要多管，最后一年她忍忍也就过去了，这事闹大的话，她承受不起。”
九班的，她脑子里闪过一个荒唐但直白的念头。
伍齐没有不忿和悲哀，她只有深深的无力感，许久，她放下被扯烂的卷子角，条件反射般地抓上自己的手肘，“她有做错什么吗？”
同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需要做错什么吗？有人想欺负她，她活着就是错。”
“我——”
“小白。”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伍齐循声望去，讲台边让出一条路，她正好看到余星。
小白，是在叫她吗？
“恭喜啊，年级第一，而且是全年级唯一一个上145的。”余星看着她，眼里难掩的欣赏，“我就说过你可以的，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看来小白就是她。
“星星，您夸人能不能走点心，这么一根独苗苗还叫错名字。”下面有人起哄：“人家是数字，不是颜色。”
“这是我们女生之间的秘密，你们男孩是不会懂的。”余星看了伍齐一眼，笑了笑：“小白想去文科班的话九班随时欢迎你。”
九班！
对，九班，江沫沫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了，那余星知不知道？
—
这是伍齐第一次看徐璟的比赛，她被工作人员带着穿过乌泱泱的人群往场馆内去，一片密密麻麻里伍齐眼前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回头抬头看了一眼就被挤出人群，她不受控制往前跌去，踉跄着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队长妹妹。”工作人员回头寻她，“这边走，人太多注意安全。”
工作人员走在她旁边，“上次决赛的时候就发生过踩踏事件，当时还有人受伤了。”
“严重吗？”伍齐心不在焉，还是问了一句。
“不是很严重，但当时影响不太好。”工作人员放低了声音：“队长当时还亲自出来看了，不过那时候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哪位粉丝受伤了队长也不知道。”
这位工作人员把伍齐送进休息室就走了，伍齐没有想到这场半决赛曾耀也在，这间屋子除了几个穿着工作服调试设备的人就只剩下曾耀和安楠。
伍齐进去一一打过招呼之后，安楠把她拉来身边坐下，“小齐，真抱歉，本来要去学校找你的，比赛场地这边突然出现一些问题，我只好提前赶回来了。”
伍齐摇摇头，“没事的，打车过来很方便。”
安楠笑了下，“真乖，比赛结束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人全让你当了。”曾耀窝在一边的沙发上看着不远处实时转播比赛现场的屏幕，“XM哪次赢比赛人家不出去下馆子，哪次不是徐璟掏钱？你这张张嘴把人家哥哥功劳全占了。”
安楠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你有意见？”
曾耀抽空往这边看了一眼，“我敢吗？”
理直气壮地怂。
“安楠姐。”伍齐思考了两秒，问：“我哥今天能赢吗？”
安楠看着她也沉默了两秒，然后绷着嘴唇摇了摇头，“悬。”
“啊？”伍齐本来只是顺口问一句，她觉得刚刚的氛围是轻松的，接下来的比赛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但好像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曾耀看了一眼憋笑的安楠，又看向一脸担忧的伍齐，嗤笑一声，淡淡道:“要是今天的比赛徐狗拿不下来，”
伍齐看过去，曾耀还一本正经地看着屏幕，“那他可以收拾东西搬出联盟了。”
“啊？”
什么意思？
安楠揽上伍齐的肩膀让她放松，“放心吧，今天这支队伍你哥从开始打职业开始就没输给他们过，只要今天没有太大失误，一定稳稳拿下。”
伍齐缓下一口气，“那就好...”
“那小齐。”曾耀突然来了逗她的兴致，他从沙发上直起背，“你是想去前面现场跟你哥面对面，还是在休息等你哥中场休息过来跟他面对面？”
“......非得面对面吗？”
曾耀忍不住大笑起来，“那是你亲哥你怕什么？”
他站起来挠挠头，“行了，你就在这坐着吧，下面人多他也顾不上你。”
转播屏幕上已经到了选手入场的时刻，安楠看着曾耀煞有其事地在原地“忙”了一会儿然后往外走，她故意开口叫他，“比赛马上开始了，你这次又不看吗？”
“什么叫又不看？”曾耀摸了摸鼻子，“我前几次是正好去卫生间了好吧，再说了，徐狗的比赛有什么可看的。”
他摆了摆手，脚步没停往外走，“没兴趣，我出去透口气。”
伍齐在，安楠没说，其实徐璟的每一场比赛曾耀都不看，但他都会在场外时刻关注着结果，之后再一帧帧地看回放帮他复盘。
安楠那时候还调侃他说：“自己比赛都没有见你这么紧张过。”
当时曾耀回怼道，“爹操儿子的心，应该的。”
可又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他说：“这小子运气太差了，放心不下。”
屏幕上的既明已经在座位上坐好，伍齐无意瞥见安楠还在走神，“安楠姐？”
“在呢。”安楠回过神。
“比赛开始了。”
她心不在焉地应：“好。”
前十分钟比赛打的都特别稳，伍齐努力理解着比赛规则，以至于安楠叫她第一声的时候她都没有听到。
安楠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么认真？”
伍齐等了一会儿，赛场上既明又拿下一个人头，她才移开眼，“我看不太懂。”
“你不用太关注这个。”安楠说：“你现在高三好好学习就行，可别再因为要见你哥提前交卷影响考试了。”
伍齐微怔，她那点处心积虑的小心机就这样被当做日常话说了出来。
她定了定神，半晌问道：“我哥知道吗？”
“知道啊。”安楠喝了口水，目光落在伍齐身上，“上次欣欣把年级榜成绩单拿了回来，你哥看了看然后就顺嘴问了一句。”
“我哥问什么了？”伍齐不敢让自己思考，直愣愣地问。
“就那些问题呗。”安楠说。
是问数学分数为什么这么低？还是问英语为什么没有写完？
又或者他那天知道她们在考试，可还是没有问她怎么会提前出来。
“问你在哪个班，班主任是谁，上课跟不跟得上。”安楠悉数道来。
“你哥挺关心你的。”安楠话锋一转，“不过小齐，你是不是和欣欣相处得不太愉快？”
伍齐刚放下的心又被揪起，她茫然地看向安楠，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徐璟知不知道这件事？
她是不是又让哥哥为难了？
第一局比赛XM顺利拿下，徐璟从聚光灯下走过，全场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伍齐觉得徐璟就该这样，站上舞台，答应比赛，受尽追捧。
而不是操心她少得可怜的成绩还是有青春期女生之间的矛盾。
“我理解你可能不喜欢欣欣，要是我突然多了一个更得宠的兄弟姐妹我也会不太高兴。”安楠耐心哄说：“但你不要急，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你跟你哥毕竟有血缘关系，相处起来会比一般人跟容易些，所以就顺其自然就行，不用太刻意。”
更得宠？是余可欣吗？
刻意，是说她吗？
伍齐消化了一会儿她究竟处在这段关系的哪个角色里，等她反应过来瞳孔猛地缩紧，不可置信地问：“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伍齐怔怔地补充：“还是余可欣说什么了？”
安楠笑着拍了拍伍齐僵直的肩膀，“别在意，我也就是顺嘴提一句，欣欣什么都没有说，她就是性子直，骄纵惯了，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回来跟我告状，安楠姐一定站在你这边。”
“你哥当时刚跟战队解约的时候惹上了很难缠的官司，当时没有战队敢要他都怕惹祸上身，只有余总，就是欣欣的爸爸，XM的创始人向你哥伸手了。余总找了很厉害的律师还帮你哥赔了违约金。”安楠看向她，“所以你跟欣欣好好相处，你哥会好做一些，你也就当帮你哥还人情了。”
没等伍齐回答，安楠就被工作人员叫走了，那天的比赛赢了，赢得毫无悬念，对方没有拿下一分，但那天XM的队员也没有来休息室，伍齐没有参加晚上的聚餐，出场馆准备拦路边的出租车。
夏末的风还是有些急躁，伍齐浑身冰凉地已经在路口站了将近三十分钟，比赛结束之后恋恋不舍的粉丝也都离开，路边只剩下呼呼摇曳的红旗。
路边蒙了一层灰土的黑色桑塔纳摇下车窗，司机叼着烟探出头来，二手烟熏得他睁不开眼，“美女，我看你在这站半天了，去哪啊，市区地铁，高铁站，上车就走。”
伍齐往后退了两步，边摇头边说：“不了，谢谢。”
司机打开车门，烟灰抖落一地，“你现在这个点也打不到车了，你是要回市区吗？我正好顺路送你，最后一单算你八折成不？”
“不了，我再等等吧。”
“美女你看这都没人了，你再等也不会有车。”司机打开后座车门，下把往伍齐身后的会展中心大厅抬了抬，“待会儿就剩他们比赛的那群人的车了，人家又不可能带你们粉丝，我也是顺道回去想着最后再跑一单，你走不走？”
伍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大楼只剩几扇小窗亮着光。
她听男人“啧”了一声，“还能骗你？上车就赶紧回去了，这都深更半夜了。”
伍齐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又一盏灯熄灭之后她转身准备上车，却被人突然拉住手臂，“阿齐。”
再看面对来人时她条件反射版地去确认那是不是徐璟。
还好不是，但面前这张脸已经陌生到她需要重新去回忆这个人的名字。
“郑清子。”伍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