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楼许久未出这种情况,明婧闻言觉得有些不对劲,遂向绛珠使了个眼色。
绛珠会意,颔首低眉退下。
明婧看向那位仆人,问:“是什么时候出的事?”
仆人一头雾水,答道:“约莫半个时辰前,他家里的人现在直奔荟春园来,声称要找姑娘讨公道。”
永宁楼自经历过杜家闹事,对于吃食这一方面十分谨慎,所以好几个月未曾出岔子。
真是奇了怪了,明婧如今在京城里没有明面上的对家,谁会眼红永宁楼的生意,然后无端害永宁楼?
“他们现在人在何处?”明婧问道。
仆人指着门外的方向,道:“正在门外敲着门呢,小人一听到动静就连忙禀告姑娘,不知现在门外有多少人。”
明婧无奈,看来这人是想把事情闹大,逼她出面。
绛珠此刻已经出去了,陪明婧走向大门的是圆珠,二人远远的就听到一阵喧哗声。
荟春园大门此刻围观了许多人。
是一对年轻夫妇在荟春园门前大吵大闹。
一名男子在门外叫喊,他身旁一位妇人坐在地上,声泪俱下的哭诉。
“我的儿啊!”妇人哭得嗓子都哑了,“我原以为永宁楼的明姑娘是个大善人,没想到她竟让伙计们在粥里下了毒药!”
毒药!
这句话信息量就大了。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皆联想到杜家与永宁楼的事。
杜家也说永宁楼的菜品有毒。
众人议论纷纷。
荟春园大门大开,众人的目光齐齐向明媚皓齿的女子看去。
明婧心如止水,面色平静,只是问那位妇人,“您说您家孩子用过永宁楼的菜品,请找出凭证来,证明您在永宁楼喝过粥,否则我一概不认。”
妇人面色一惊,眼底闪过一丝心虚。
永宁楼的这条规矩,是什么时候有的?
妇人看向男人,男人茫然摇头。
围观群众有些面色诧异,瞪大了眼睛不知说什么才好。
圆珠清了清嗓子,扫眼围观群众,解释道:“是这样的,几日前我家姑娘在永宁楼列了一条规矩,近来在永宁楼用饭者,皆会收到一张字据,上面写着何时来永宁楼用饭,点了什么菜品,都会写在这张字据上。这字据是先前酒楼伙计记客人所点菜品用的,我家姑娘觉得这样的方法甚好,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了两份字据,一份交给客人,一份酒楼自行保留。”说罢,圆珠瞪了眼那对年轻夫妇,问:“请问你们可有字据?”
圆珠此话一出,围观群众里就有近来去过永宁楼的,从身上掏出一张字据来向上挥着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道:“昨日我去过永宁楼,这正是永宁楼给我的字据!”
围观群众的注意力瞬间被他所吸引。
有个人随口问道:“你也不至于浑身携带吧?”
那个围观群众不以为意,冷哼一声,道:“上面的字好看,我看着顺眼就喜欢呗。”
围观群众皆无言以对。
在荟春园门口的妇人听到他们的谈话,眼轱辘一转,想到了一个借口。
她走向明婧,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我想起来了,那字据正被我放到家中去了,还请姑娘随我回家,我们去家里分说分说。”
明婧不会去妇人的家里。
围观群众有些就是来看热闹的,有个少妇闻言“嘁”了一声,道:“没有字据就是没有字据,何必把人带到自己家去,焉知不会对明姑娘做出什么事来。”
圆珠听到这话轻声笑了。
明婧看向妇人,直言道:“若有什么不妥,你拿了字据来,我自会给你一个说法。可你连字据都没有,我们永宁楼不受这样平白无故的冤屈。”
妇人的心跟油煎似的。
她为了那些银两,好不容易狠下心来害自己儿子,结果被这小姑娘三言两语反驳了,这让她如何是好?
妇人下意识看向男人。
男人无可奈何之下,便开了口,道:“明姑娘放心,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字据真的放在家里,我家孩子也喝过永宁楼的粥。”
明婧还未开口说话,就有一围观群众扯着嗓子,语气满是厌恶,道:“你们夫妻两个怕不是来讹明姑娘吧!要字据没字据,口口声声说要明姑娘去你们家,难不成明姑娘去了你们家,你们就可以凭空变出一张字据来?”
这话说得很绝对,直言这对年轻夫妇没有字据。
此话一出,围观群众里面相信年轻夫妇的,都改了主意。
年轻夫妇见势头不好,又对视一眼,迟迟说不出话来。
明婧看了圆珠一眼。
有些话,明婧不方便说,便让圆珠来说。
意识到明婧投来的目光,圆珠会心一笑。
她上前一步,扬声说道:“诸位是不是觉得我们永宁楼突然立这个规矩,未免有些奇怪吧?”
围观群众齐齐点头。
突然弄出这些字据来,任谁想了都觉得奇怪。
圆珠虽很少去过永宁楼,但她是明婧的人,对于永宁楼的事极其了解。
她缓缓说道:“永宁楼初立之际,傅家公子前来永宁楼打伤了我们的人,从此,我们永宁楼便跟傅家结下梁子。好巧不巧,过了些日子杜家的人说我们的菜品有毒,事后虽证明永宁楼的清白,但总有些人不相信永宁楼。也对,永宁楼不是十全十美的。所以我家姑娘为了减少这样的事,这才立了这样的规矩,还望大家体谅我们。”
圆珠的声音清脆悦耳,即使在冬日里,也让他们感受到春日的温暖,围观群众们接抚掌道好。
年轻夫妇面露难色,他们陷入了最尴尬的境地。
明婧见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圆珠也能独立解决这些事情,以后可以放心的把永宁楼交给圆珠搭理。
明婧便轻轻颔首,转身离去。
圆珠看在眼里,不知道明婧在想些什么,只是嘴角边上漾开一抹纯真的笑。
明婧走后,圆珠换了一副脸色,凶巴巴地说:“你们来这里到底想干嘛!”
年轻夫妇现在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该干什么才好。
人群之中又冒出一个声音,是一个年轻男子冷言冷语的声音:“总有人眼红别人的生意好,派人前来捣乱。总有人被金钱迷了双眼,自己孩子的性命也能不管不顾。”
围观群众听到这句话,各个朝年轻夫妇露出厌恶的神色,出言咒骂。
圆珠见这对年轻夫妇迟迟不肯走,便扬了扬下巴,指挥府上家丁们,道:“快把他们给我赶走,别脏了我们荟春园的地!”
家丁们应声是,来势汹汹的,准备朝年轻夫妇动粗。
年轻夫妇见状立马怂了,一连磕了三个头,向明婧和永宁楼致歉,灰溜溜地跑了。
人群一哄而散,露出江绪的身影来。
圆珠本来准备回去,看到身着绯色长衣的公子,以及公子身边熟悉的绛珠,面色一惊。
绛珠笑了笑,解释道:“听了姑娘的令,我去叫江公子来了。”
圆珠面露不解,挠了挠头,道:“可是我没听见姑娘说这话啊!”
江绪但笑不语,走在最前头。
绛珠用自己的理解跟圆珠说道:“我觉得姑娘遇到事情,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江公子,于是我便急急忙忙去寻江公子了。可巧不巧,才刚出门没几步路,我就撞见向荟春园赶来的江公子。”
圆珠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江绪的耳朵尖,即便离绛珠二人甚远,他也能将二人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那句“我觉得姑娘遇到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江公子”,江绪喜上眉梢,笑得酒窝越来越深。
江绪轻车熟路地找到暗香居,直到走进暗香居正屋的里室,江绪脸上的笑意还未止住。
明婧半躺在正屋里室的贵妃榻上,翻看永宁楼近来的账本。
听到动静后,明婧抬起头来,看到满眼笑意的江绪。她以为江绪因凯旋而高兴,便配合他,说道:“是什么事情让我们江将军如此高兴呐?”
江绪很是自然地叫了一声“阿婧”,笑道:“因为有一个人,她遇到事情了,终于会第一时间想到我,我就因此心情愉悦。”
明婧一下就猜到江绪指的是自己,掩袖轻笑。
许久未曾见到明婧,江绪心中有说不出的思念,他三步并两步地走向明婧。
明婧连忙从贵妃榻上站起身来,扑向江绪的怀抱。
这一刻,江绪感觉心头那只乱撞的小鹿将要撞了出来,他笑着点了点明婧的额头。
明婧脑海里忽的浮现那夜。
她现在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将头埋在江绪的怀里,低声道歉:“寻绎,那日是我太过激动了,没有想一个万全之策,还伤了你的心,对不起。”
江绪揉了揉明婧的头,他什么时候会怪罪明婧?明婧是他在这世上最重要之人,他舍不得她难过、舍不得她受伤,只怕她厌恶自己。
江绪目光变得温和,又轻声笑了笑,道:“我从不会怪你,你是我心悦之人。”
明婧轻轻“嗯”一声,道:“你也是我心悦之人。”
说完这些,明婧提到韩令朝的事,联想到今日的那对年轻夫妇,道:“我怀疑韩令朝知道我动了他的信件,今天那对年轻夫妇,可能就是韩令朝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