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许久低声:“找个地铁口把我放下就行。”

    “地址,”陈最漠然的声音传来,“如果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完全没必要,我只是受人之托而已。”

    “还是说,出了事,你想让谁负责?”

    许久默了一瞬,轻声报了个地址。

    车辆驶上跨城高速,悄然提速,凛然的夜风从车窗外呼啸而过,溢入车窗,乱了头发。许久拂过面颊的发丝,想关车窗时,眼前的玻璃忽然缓缓升上,闭合的一瞬,车内恢复了闷窒的安静。

    陈最的手离开车窗按键,回到方向盘上。

    许久将头发捋至耳后,轻声道了句谢。

    陈最像是为她动辄道歉感到不耐,面带讥诮地笑了下,目光回到主路,专心开车。

    一个小时后,车辆停在老城区的一片小区外,居民楼下的商业店铺多数已经打烊,沉在一片沉寂的阒黑中,只有几盏路灯微弱地亮着。

    陈最往右手边看了眼。

    副驾驶上,许久躺靠在椅背上,头微微向车窗歪斜,散落的发掩住她半边脸颊,俨然熟睡的模样,不带一丝防备。似乎从她说完那句谢谢后,就陷入了昏睡。

    纵然陈最卑劣地想让此刻多停留会儿,但女孩脸上病态的酡红让他微微蹙眉。

    手背试探着碰上她的脸颊,被不正常的热度惊到,略显急促的鼻息轻轻拂在他指尖,呼出的湿热几乎要将他融化。陈最按住许久的肩膀,掌心下高热的肌肤隔着薄薄一层绸布烫到他骨底。

    陈最皱眉,沉沉唤了声:“许久。”

    没反应。

    许久陷入了黑甜的昏睡,然而潜意识告诉她这是在陈最的车上,睡得并不安稳。

    是以当陈最微凉的手背碰上她的脸时,她第一时间便清醒过来,但高热使她浑身酸软,也无力抗拒,恍惚中,她像是听见他在叫自己的名字,却无法睁眼。

    失去反抗能力的直接后果是,那只手毫无阻碍地落在了她颈间,冷雪般的触感激得又软又烫的脖颈微微一颤。

    陈最在解她颈间的扣子。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许久整个人微微挣扎起来,手臂徒劳地抓住他,却是软的,没什么力气,像一株柔弱的茱萸。

    “别动。”他反握住她,声音带着一丝严厉,“你过敏了,自己不知道吗?”

    许久的眼睛微微阖着,白而薄的眼皮上,淡青的毛细血管如花的脉络,微微翕动的嘴唇,气息灼热。

    陈最怕过敏蔓延到呼吸道,快速地解开她衣襟处的两粒扣子,方便她呼吸。

    许久今天穿的是全开襟旗袍,盘扣解开后,襟口一小片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因为过敏而产生的红痕已经沿着脖颈蔓延上面庞,触目惊心。盘扣上缀一粒红玛瑙,殷红的一滴,悬在雪白的肌肤上,微微目眩。

    陈最呼吸无声一滞。

    将她扶稳后,他立刻打转方向盘,朝着最近的医院驶去。

    已经是半夜,老城区的急诊十分冷清。

    输液区,许久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外套,衣摆下,光裸的小腿并在一起,浮着一层细细的小疙瘩。

    发烧让她分外畏寒。

    光洁的地板上映出一道颀长的人影,陈最去而复返,手上多了一条柔软的毯子,展开后,盖在许久的膝头。

    “明知道对过敏,为什么还要收下?”他在问那份最后打包的咖喱鸡。

    许久已经恢复了意识,只是呼吸尚且有灼烧感,每吞咽一下,喉咙就传来轻微的撕裂感。她回答得很慢:“沈家跟我继母有合作,沈伯母盛意,不好拒绝。”

    她安静地坐着,肩上披着他的外套,薄薄的皮肤下埋着一截黑色针管,因为失温,手背的血管泛出淡淡的青色,陈最瞥了眼输液管,慢慢拧动流速调节器,滴斗里的滴速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许久嘴唇微动,陈最的眸光冷了下来:“如果又是道谢的话,就不必了。”

    “我听腻了,换种方式。”

    他按住她的手腕,连带着输液管一起,裹在掌心,似乎想用掌温暖她,但又近乎狎昵地把玩了一下,感受到那只冰凉的、柔弱无骨的手在自己的掌心里微不可察地一颤,淡哂着勾了下唇角。

    护士过来换输液瓶,看了眼滴速,伸手调快了些,一面调侃道:“你男朋友太紧张你了,照这个速度,滴到天亮也滴不完。”

    她回过头,又对着陈最说:“等这瓶输完,就可以带你女朋友回去了,下次一定要注意饮食,过敏了及时送诊,明知道过敏还摄入那么多,多危险。”

    陈最一顿:“她不是我女朋友。”

    护士愣住。

    陈最客客气气笑了下,“是我兄弟对象,我得叫声嫂子。”

    护士神色顿时微妙起来,眼神狐疑地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像是想看出些什么来。

    许久脸色潮红,胸脯克制地、缓慢地起伏了下。

    护士走后,陈最的目光落回许久身上,她身上的外套微微开着,露出一点白色的绸缎内里,领口处盘扣还开着,雪白的色泽在黑色外套的掩映下若隐若现。

    陈最克制着自己移开视线,冷淡声音传到她耳朵里,“怎么,我说错了?”

    “我跟沈殊,我跟他……”

    陈最打断她,“你跟他的事,我不感兴趣。”

    许久默然。

    “倒是你,那么爱还人情,不如好好想想,欠我的这份人情要怎么算。”

    “我不知道你跟沈殊认识,如果我知道的话不会靠近他。”许久垂眸,垂落的手有一瞬攥紧了下摆,“医药费我会还给你,除此之外,请你吃饭,或者……”

    剩下的话,在男人鹰隼般深黑的目光中,尽数咽下。

    许久直觉,还是不要惹此刻的陈最为好。

    陈最视线落在那张微微翕动的嘴唇上,樱红,饱满,柔软,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想堵回去,一寸寸地蹂躏、挤压,直到它失血、失色。

    许久因为男人长久的凝视产生了一种荒诞的错觉,不自然地侧过脸去。

    陈最忽而一笑,自嘲般,“我怎么就忘了,你这张嘴,就说不出我爱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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