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四亿五千万!成交!”

    衣着花哨的主持人举着话筒,阿妮亚收回举牌的手,发现一边的同行人却注视着另一个方向。

    她顺着那道视线望过去,是戴着金鱼鱼缸的太空人。

    “娜娜莉?”

    阿妮亚轻轻地问她,“需要做什么吗?”

    友人从来不会做这样冒然的举动,对阿妮亚而言,她的‘反常’即是出鞘的哨音。

    少女冷漠的眼睛打量那处围好的至尊贵宾位置,脑海里开始浮现人体骨骼的每一处致命弱点和这片拍卖会的布局结构,以及一路走来周边的海军护卫,想要对一个天龙人做什么的话,她的脑子里逐渐有了雏形——必须速战速决才行。

    一只手按在了她的刀鞘上。

    柔和,平静,她听见皇女若有所思的声音:“那位天龙人……是姓堂吉诃德?”

    “是堂吉诃德·穆斯加德鲁。”

    阿妮亚不假思索地开口,名字念出来的时候恍然大悟,“是那位。”

    只属于皇女的‘财产’,同为堂吉诃德的男性。

    不过,凭借阿妮亚对她的了解,单凭这点联系是不可能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的。

    “爬快一点!我可是要赶着去抓珍珠岛的浮鲸!可恶,下次一定要买一个更快的奴隶!”

    “原来是要出海。”

    皇女轻柔的声音从身边响起,就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珍珠岛的浮鲸,是在乙姬她们那一带吧。”

    “是的。”

    阿妮亚站起身来,天龙人退场后,所有人也如蒙大赦般准备匆匆离开,“需要我去联络吗?”

    她没有问需不需要去找白胡子海贼团或者红发海贼团,在阿妮亚看来,皇女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了。

    情人相处时温柔心软是一回事,为潘德拉贡谋取保护伞打好关系是一回事,但具体的计划参与?

    等他们登报决定入赘再说吧。

    皇女蓝紫色的眼里闪过笑意,她就像在路边看见表情凶巴巴,尾巴却悄悄圈住脚腕不让走的小猫,从喉咙里泄出轻轻的笑音,“联络霍古巴克吧,阿妮亚。”

    “告诉他替我办好这一件事,我就实现他的愿望。”

    “现在,先和老朋友打个招呼吧。”

    她在座位上慢悠悠挥手,拍卖场明亮的顶光将安静的脸庞化作一樽冰凉的石像,红色的飞鸟悄无声息地占据了整个瞳孔。

    台上衣着花哨的主持人望过来,突然变了脸色,连妆容都变得惨白,“你、你你!”

    “怎么了?”

    灰金色卷发的少女状似不解地询问,整个会场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反应过来的会场安保被阿妮亚全部放倒瘫软在地。

    在迪斯科眼里,没有比这更毛骨悚然的场面,他吞了吞口水,不知道自己的恐惧从何而来。

    ——分明只是、只是多弗朗明戈的金丝雀!

    可为什么,迪斯科颤抖地软了腿,任由自己像一摊烂泥一样软在明亮的舞台,为什么会升不起反抗的心思?!

    迪斯科想大声喝问,但最终只有跪躺在地上,看着隐去一半面容的少女无趣地摇了摇头,“还是一点出息都没有。”

    “听好了,迪斯科,”他的名字被漫不经心吐出,美丽的魔女卷弄自己的发梢,无辜地歪了歪头说着谁也不相信的话,“我可是为了多弗朗明戈考虑,才来专程找你的。”

    “当你在报纸上看到这个图案,就把这条消息传给维尔戈。”

    她的眼睛一红一紫,带着诡谲的魔力,说话的声音也模糊不清,“就说……海军知道了少主的计划。”

    “你知道该怎么做。”

    迪斯科踉跄着起身,他想说谁会信你的话,但偏偏此时大脑一片混沌,世界颠倒旋转,眼边染上红意。

    转啊转,日月都换了模样,舞台灯光只照在一个人身上。

    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声音与灵魂都变得颤抖而狂热。

    “Yes,Yhness!”

    “接下来要去哪里?”

    阿妮亚提着装好沼泽果实的盒子,“武器?”

    一直携带的爱枪变成了震慑的爱之女神,自然是不能再使用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

    我说,“阿妮亚,你觉得我该用什么武器呢?”

    “剑?”

    她回复道,“殿下是用剑的高手。”

    这里的‘殿下’指的是谁,我们两人心知肚明。

    “是吗,”我若有所思地挽过她的手臂,“你还真是一点也不避讳呢,阿妮亚。”

    “……军队的大家,都曾倾慕着玛丽安娜殿下。”

    阿妮亚轻轻的说,抽出手臂反而握住手,“娜娜莉不也是吗?”

    美丽从容的王妃是神圣布里塔尼亚永不落败的号角,宫廷与战场都是她一个人的独秀。

    她是双手剑的高手,没有人能够比拟王妃的本领,在她之前一百年,在她之后一百年,只有朱雀能够勉强匹敌她的伟力。

    “说得也对,”我好笑地开口,久远的记忆突然浮现,“以前有一次,当宫妃欺负我和哥哥的时候,她直接驾驶机甲从天而降呢。”

    那样嚣张的举动,笑得却那么温柔,被质问的时候也是微微惊讶地睁大眼睛,用优雅的声线感叹:“哎呀,是想我下次降落到你的卧室里吗?”

    所有人都知道玛丽安娜王妃绝对能做出这种事。

    “她在这方面真的很厉害。”

    我感叹着,“如果我也能成为那样的淑女就好了。”

    ……玛丽安娜王妃,真的可以用‘淑女’来形容吗?

    阿妮亚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哪怕是她也没法跟着应承。

    这样可亲的态度,完全是因为王妃早就死掉了吧。

    她想,自己追随的皇女实在是一个过于分明的女性。

    “阿妮亚在想什么?”

    粉发少女顿了顿,直言不讳:“我在想,王妃故去是一件好事。”

    “的确。”

    我赞同地点头,子女也不能忽视父母犯下的错误:“母亲和父亲做了那么多坏事,真希望他们能够在死人的世界好好悔过。”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遇见哥哥呢……”

    ……某方面来说,还好鲁路修并不是想要统治世界的暴君。

    不然依着身边这位皇女柔软偏激的性格,恐怕会一边怀念兄长,一边在忌日说哥哥要好好在天国赎罪——不,应该是在地狱才对。

    “哥哥,我会好好治理国家,让大家都过上美好的生活,然后来地狱和你一起继续赎罪的。”

    ——大概会这么说吧。阿妮亚想。

    为了话题不朝危险的方向进行,她指了指路边的小店:“娜娜莉,想吃。”

    “是阿妮亚之前说的冰淇淋吗?多买几个试试味道吧。”

    转移话题大成功,阿妮亚吐了口气,“那这个果实,要给谁吃?”

    “沼泽果实?”

    我认真地浏览菜单上的口味,听了也没有抬头,“给咲世子。”

    “?”

    “阿妮亚为什么要惊讶?”

    我付了钱接过盒子,“连阿妮亚都可以来这个世界,咲世子自然也可以。”

    “而且咲世子一直都和我有联系,生病后才突然失去消息。”

    我舀出一勺,“来,阿妮亚,啊~”

    看着粉发少女像仓鼠一样乖乖咀嚼,我不由弯了眼睛,“嘛,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不过大家能够聚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接下来我要去一趟马林梵多,药剂的试验人员已经到齐了,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

    在室内光的照耀下,皇女的眼里仿佛流淌着太阳的血液,“这里就交给你了。”

    只有她是真正的亲信,繁杂的计划由同样年少的骑士全权观测。

    如果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阿妮亚乖乖吃下喂到嘴边的又一口冰淇淋,甜蜜的滋味让她柔和了表情。

    她没有给出保证,她们之间不需要那样的语言。

    “到时候见,娜娜莉。”

    “——已经到齐了吗?”

    贝加庞克点头,他还是头一次接触这么正规的流程。

    从实验文件准备,筛选研究者,公示药物信息,再到药品送检,知情书签订……

    说现实点的话,平日的药物研究实验都是直接从推进城‘进货’,而这都还是在贝加庞克的坚持下才有的‘正规’。

    对于其它势力,哪怕包括世界政府在内,甚至会简单粗暴地直接拐卖人口作为耗材。

    但面前的女性却并不这么认为。

    “伦理委员会?那是什么?”

    贝克庞克问道,而她听了却并没有流露出烦躁的表情,而是恍然大悟般点头:“也对,是我错估了。”

    “请帮我连线战国元帅,黄猿阁下。”

    “审查、同意、跟踪药物试验方案及相关文件,获得和记录受试者知情同意所用的方法和材料,保护受试者的权益与安全*……?”

    电话虫丰富地展现了战国纠结的表情,两颗豆豆眼眨了又眨,“那你是想海军来组建?”

    “恐怕会比较为难吧。”

    她面不改色在纸上写下一大堆术语——社会价值、风险利益比、伦理道德、受选者公平,然后又利落写了些什么启动、进行和总结三个阶段的东西——看得贝加庞克眼睛发亮,“没关系,战国元帅,我理解的,您让海军医的长官出席就好了。”

    电话虫漆黑的脸色让黄猿看了想笑,但又笑不出来,这种被外人、特别是革命军同情的口吻,任谁听了都不好受。

    “首先,需要汇编手册。”

    马林梵多医学院,以‘新时代海军医培养流程’为名号的讲座有序进行着。

    “目录,序言,药物性质,药理学研究。”

    医学生们议论纷纷,面对师长的考验举手提出意见。

    “老师,”柯达达说,她目光环视一周,没有看见自己想要窥见的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于是藏起失落,“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呢?”

    “受试者主要由推进城囚犯组成,率先选取肢体健全、生理衰弱的青壮年囚犯签署试验知情书,并由临时委员会统一审批。”

    鹤点头,在送来的文件末尾盖上自己的私印。

    “制定访视时间表,核对管理者,检查并补充试验药剂,收集病例总结单,药剂回收时的核查、存放须进行一一对照。”

    贝加庞克眯起眼睛,和一旁的少女讨论接下来的药物迸发过程。

    “本次药物分三期进行,”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浓密的长发被束成高马尾扎在脑后,“先确定最小起始剂量,进行耐受性试验,留取受试者的血、尿样本,做好SAE和AE事件反应……”

    “黄猿阁下?”

    她握着手上的圆珠笔,纤细白皙的指节抵在桌面,眼睛在镜框后微微眯起:“您有在听吗?”

    波鲁萨利诺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态度,“这副眼镜用的怎么样,小小姐?”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不愧是贝加庞克先生的发明,在数据计算上非常有用。”

    “不过,您贵为大将,也没必要一直跟踪我们的进度吧?”

    “我现在可是直接负责人捏~如果失败的话,连乌冬面都要吃不起了,拜托小小姐加油吧。”

    为了向世界政府隐瞒眼前的少女,他们可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单说目前掀起的一阵浪潮,都是挂在贝加庞克这位奇才的头上。

    他挂着笑,眼睛直视因为肃穆而格外端庄秀丽的脸庞,“毕竟这么大阵仗,老夫压力也很大呢。”

    一抹微不可查的矜持笑意从她脸上平滑地溜走,削弱了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庄重。

    “自然。”

    穿着雪白制服的魔女轻轻阖首,灰金色的鬓发垂落脸庞,衬得整个人越发浅淡透明。

    她言语中是平静的笃定,“请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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