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的想法后，常素拓坐在书房里想了很久。
他说我是一个好苗子，还这么年轻，一定能像母亲一样强大。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等我高考后就出国留学，联系名师给我写推荐信。
他在电话中说，她可是穆青的女儿，这个忙你一定得帮。
他还给我联系了导师，每晚进行视频教学。
他也会作为我的商业导师，为我提供专业的教学和咨询。
不过他真的很忙，大多数情况下是姜崔亿来教我。
他看我的眼神很温柔，教得很认真。
有时我会好奇地问他，“哥你为什么愿意做些跟本职工作无关的事情。”
他就笑，“因为你是我妹妹啊，不教你教谁。”
我便不再追问。
“那还好我有先见之明，认了个商业大佬做哥。”
他停下手中的笔，“如果你没认我做哥，如果是一个丝毫不认识你的人，也会教你。”
他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你是穆青的女儿。”
是母亲的缘故。
我用手撑着头，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常叔为什么会对我这个非亲非故的人这么好吗？”
也因为我是母亲的女儿，仅此而已。
去看了几遍心理医生，我们的关系已经非常好了，我用她教的方法调节情绪。
精神门诊给我开的药量也变少了。
根据导师制定的计划，我开始备考托福、SAT和AP的考试。日子过得很紧凑，姜崔亿会指导我一些备考的策略。
“一些过来人的看法而已，不用这么崇拜地看着我。”他点我的额头。
“你好厉害。”我说。
“你会更厉害的，我相信。”
每天睡前他会端一杯温牛奶和一块小点心进来，催我快点睡，“别熬太晚。”
我的文化分其实不算拔尖，好在英语的悟性高。
之前一直将重心放在画画上，其实我心里还是放不下它。
毕竟坚持了十几年。
常素拓说，“要分得清主次，能够掌控自己的生活后，再来追求喜欢的东西。”
他说这话的时候，姜崔亿也在旁边。
声音大到好像是在跟姜崔亿说话。
我便不再提出学画，心里有点失落，但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蒋硕不知道我要出国留学，我也没打算告诉他。
自从把伞还给他以后，他对我很照顾，也不开我玩笑了。
他还说他要送我一个亲手刻的木雕作为生日礼物。
感觉是个大工程，因为他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很灿烂。
他一直都很积极阳光，让我忍不住靠近。
我不禁期待起来。
生日的那天，我刚看完心理医生，她送我也是一个木雕。
是一个长头发的小公主，大大的眼睛，还刻有泡泡袖花纹，上了马卡龙的色系，在眼侧点了颗小痣，跟我泪痣的位置一样。
我没有想到心理医生能这么用心，心里很是感动。
父亲寄给我一个包裹，里面是文贤的画，小小年纪就将印象派画得很好，遗传了父亲的好基因。
常素拓定了一个蛋糕给我，本来打算带我去餐厅吃晚饭。
但那天他们突然要召开一个跨国的紧急会议，从下午一直开到半夜。
傍晚，蒋硕约我出门，天气很好，我换上姜崔亿买的裙子。
他看起来很窘迫，耳朵红红的，他还买了一束花。
“生日快乐，常玉。”他说。
我的心好像漏了一拍，脸刷的一下变得很红。
他递给我一个小礼盒，“拆开看看。”
里面是用木头做的向阳花，花蕊处刻了一个笑脸，涂上鲜艳的暖黄色。
好阳光，好温暖，像他。
“谢谢，”我开心地对他笑。
他的脸也变得很红，“你喜欢就好，本来我做了一个更好看的，被我妈拿走了。”
“这个已经很好看了，我很喜欢。配上阿姨送我的木雕，很搭。”我从包里拿出那个木雕跟他分享，我跟他说是阿姨送的，并不想让他知道我在看心理医生。
蒋硕没拿稳，差点把木雕摔了，“确实很搭。”
从那以后，蒋硕好像变了一个人，总能把我看透。
一天放学，下过雨后的空气很清新。
我决定去树林里写生，带上画板走一条人少的路。
小路泥泞，地滑。
心理医生曾告诫我，不要一个人去树林、池塘边，快下雨时赶快回家。
但树林很安静，我享受这种感觉，舒适且惬意。
心情好，手速也快，趁天还没黑赶紧离开树林，
傍晚是鸟叫得最欢的时间段，阴云一大片笼盖着天。
心跳莫名加速，脚一滑摔在泥地里。
我没有心思检查伤口，我只想快点回家。
来不及了。
天开始下小雨，一种恐惧感袭来。
鸟鸣声变成了鸣笛声，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我憋着气企图稳定心跳，有一种要晕倒的感觉。
忽然一双大手捂住我的耳朵。
我睁开眼，蒋硕蹲在我面前，黑伞靠在肩上，挡住我们头上的雨。
他用嘴型告诉我，没事的常玉。
这个动作持续到我的心跳平稳，我移开他的手。
他说常玉，我们回家吧。
我的膝盖破了皮，走得很慢。
他扶我到长椅坐下，跑去买碘伏和药膏。
我的心跳依然怦怦乱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
他跑回来时满头大汗，整个人变得更加性感。
他还买了一条吸水毛巾给我。
他帮我上药时，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那个在医院的晚上。
一样的动作，一样的温柔。
那是我当时无助时的唯一安慰。
我拉他起身，向前拥住了他。
眼泪瞬间涌出。
他的身体僵直，马上回拥我。
我们在无人街角相拥，彼此交换真心。
我哭的很放肆。
他一直轻拍我的背。
那晚他送我回家，指腹蹭过我的脸。
回到家后常素拓很着急，又是泡了感冒冲剂，又是煮了姜汤。
姜崔亿心疼的看着我，“我们都很担心你，下次能不能先跟我们说。”
我很愧疚地抱了他们。
“没有下次了。”我说。
我跟蒋硕好像默认了更近一步的关系。
他叫我，阿玉。
他好像我的真命天子，在我情绪要崩溃时，总会出现，帮我平复心情。
下雨天，他会撑一把大伞在门口等着我，一只手虚环住我的肩。
我要去野外写生时，他会在一旁陪着我，有时我心情好，我会画他。
他的眉目，他的笑容，像一束光，温暖了我的画卷。
他会随身带个小风扇、毛巾，我出汗后总能第一时间弄干爽。
我们想到了以后的以后。
他的成绩也很好，“我们可以一起考去北城。”
这句话把我从美好的梦里拉出来。
我通过了考试，成绩优秀，开始准备多国联申。
常素拓说过，虽然第一目标是约大，但保守起见，还是选择多国联申。
约大是金融方面很厉害的大学，姜崔亿和母亲就是那所大学毕业的学生。
最后一次去看心理医生，我得到了合格的心理评估报告。
回到家发现我的房间一团糟，被子枕头被扔到地下。
姜崔亿买的花瓶被打碎，书本也被撕烂。
看着这拙略的作案现场，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是温墨染搞得鬼。
联系了家政公司打扫卫生，把房间用品全都换新。
整理书的时候，发现我的申请资料不翼而飞。
资料可以再打印，但要出国留学的事传到温家就变得棘手。
果不其然，父亲打电话过来，温家人要来接我回家。
上车前，我发信息给常素拓。
到了温家，没有常素拓在一旁撑腰，温姨丑陋的嘴脸显露出来。
“攀高枝的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常素拓的私生女呢。”
父亲面带愁容地看着我。
“我出国，不正好不扰你们清净吗，别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影响到孩子们的成长。”
“常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温家养你这么多年，你现在要跟一个外人飞走，这叫胳膊肘往外拐。”温大伯说。
“温家人出国拜师不在少数。”
“谁又能知道你出去了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按我说，还是乖乖呆在温家，考上大学。”
我有些无法理解温大伯一家的两面派。
又赶我走，又不赶我走。
他们在等爷爷发话。
“常玉。”
爷爷开口了，我的心沉入水底。
“爷爷记得你很喜欢画画，温家名下有投资很多名师画室，不如......”
“这么不跟我说一声就把人给接走了。”常素拓声音浑厚，打破我的悲剧。
“常叔。”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是温家家事，还不用劳烦常老弟出面。”温姨客气地说。
“常玉在我名下的导师学画，自然我要多加照顾的，我还联系了国外名师对常玉进行指导。”
“可常玉父亲并不想她出国。”温姨说，她用尖锐的目光盯着父亲。
“是啊，常玉还那么小。”父亲声音很小。
“都快成年的人了，不必操心。我记得穆青的夙愿是常玉能把画学好。”
提到母亲，温家人没话可说。
爷爷说，“既然如此，那就随常玉吧。”
我当时并没有多想关于母亲的夙愿。
坐在常素拓的车上，我止不住地发抖。
如果不是常叔及时出现，一旦爷爷说要我留下，这辈子我便困在这里了。
我害怕这种任人摆布的无力感，害怕被温家人控制，害怕温姨的阴险。
回到家后，我的身体还在发抖。
姜崔亿解下围裙，看着我通红的眼睛，上前弯腰抱紧了我。
“哥我好怕。”我仰着头，眼睛无神地看向天花板。
他抚着我的头。
“别怕，哥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