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了以后，林祈才开始看短信。
唐扬：“高考第二天加油！我知道你一定没问题的，等你好消息。”
曲明熙：“今天才听那个臭小子说你高考了，加油哦林祈！相信你没问题的！”
甚至还有乔幸的：“林祈，高考加油！”
煎饼摊的老板喊道：“来，孩子！拿好了！”
“谢谢老板！”林祈空出一只手去提袋子，“多少钱？”
老板敲了敲立着的标着价格的板子：“8块钱。”
“可是我加了一个蛋。”
“叔叔请你的！吃了早点回家吧。”
“好……那谢谢叔叔！”
于是，林祈一手抱着向日葵，一手提着煎饼果子，循着走过无数次的回家的路，缓慢又惬意地迈着步子。
“喂，干嘛呢？”
“在房间里看学前班老师给布置的作业。”唐扬那头有翻书页的声音，“高考结束啦？”
“嗯。”林祈脱了鞋，弯腰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向日葵放到地上，“我收到花了，开得很好。”
“那就行，看来那个店长办事儿挺靠谱的。”
“怎么想到给我买花啊？”
“我见过很多人，从考场出来都会有花。如果我没跟着我妈出国，应该是我捧着花在校门口迎接你的。”
林祈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那还真是有点遗憾。”
“这束只能先凑合着了，别人有的，咱们家的小姑娘肯定也得有啊！”这话里不无调侃，却又像是真心实意，“以后有机会给你补一个更好的！”
“那还是别了。”林祈卸下书包，瘫坐在沙发上，“你这话好像是在咒我，让我去念高四一样。”
唐扬的声音都跟着激动起来，跟点着了的炮仗似的：“呸呸呸！快摸木头！”
“迷信！”林祈嘴上这么说，手却伸向面前的木制桌子摸了摸。
“快呸！摸了没！”
“摸了摸了，呸呸呸！行了吧？”
“嗯，行了。”唐扬松了口气，“后面这几天什么安排啊？”
“明天去学校，还有点材料需要领。乔幸说明晚全班团建，让我一起去。”
“去吧去吧，玩得开心。”
“嗯。对了，你前几天跟我说的礼物，我收到了。”林祈的目光落到某处，一部最新款的手机正静静地躺在书桌上，“这会不会太贵重了？”
“什么贵不贵的，这你就别操心了。”那头有翻动书页的声音，“我爸跟手机生产的公司有生意上的合作，这款手机目前还在测评阶段，你就当帮帮忙，有什么bug就告诉我。”
“好吧。”林祈妥协道，“你继续念书吧，我不吵你了。”
“好。”唐扬挂断电话，摸了摸自己上扬的嘴角。
真欣慰啊，小姑娘也有朋友了。
第二天，林祈睡了一个久违的懒觉，到班上的时间不早不晚。
刚踏进走廊，就听见教室里闹哄哄的，林祈站在门口看见大家脸上洋溢的笑容和身上五颜六色的衣服的时候，竟然有些恍惚。
高考真的结束了，没有人再管着他们盯着他们了，他们真正意义上成为一个自由人。
乔幸的目光瞥到班级门口时，正巧看见林祈，冲她高高抬起手挥了挥：“林祈！愣在门口干嘛呢！快过来啊！”
“哦……来了。”
余项本来坐在林祈的位置上，这下直接被乔幸推开：“林祈来了，滚回你自己的位置去！”
余项打了个趔趄：“乔幸，要是我和林祈同时掉河里了，你救谁？”
乔幸白了他一眼：“我不会游泳。”
“……”
林祈刚坐下，一件校服就被推到她面前，校服的主人用炙热的目光笑眯眯地盯着她。
“……干什么？”
“签名啊！”乔幸将随意拢在一起的校服展开，指了指右胸口的位置，“喏，签这里，专门给你留的。”
“行。”林祈拔出油性笔，乖乖地在乔幸指着的地方签下自己的名字。
乔幸又拽了拽林祈身上罩着的长袖校服：“怎么还穿着呢？热不热啊？快脱下来！”
林祈照做。
“我签哪儿？”
“校徽不行，其他随便。”林祈知道，校徽的位置往往是要留给最好的朋友的。
乔幸当即瘪嘴道：“我都不配在这儿签谁配！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林祈沉默着将乔幸的衣服拉过来一些，指着她校服上左胸口校徽的位置，那里已经被一个名字占满了，“余、项。”林祈一字一顿地念道。
下一秒，乔幸红着脸将校服拽了回来，重新拢成一团，双手合成十字，“我错了我错了，你说我签哪儿我就签哪儿。”
林祈扑哧一笑，指了指右手袖口的位置：“不如就签这里吧。”
“好。”乔幸不仅认认真真签上自己的名字，还又附了一行：
——林祈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幼稚。林祈心里是这么评价她的行为的，却并没有阻拦。
“林祈。”乔幸签完，忽然抬起头愣愣地盯着她。
“怎么了？”
“你的校服……真的好干净啊！”乔幸摸了摸自己刚刚签字的地方，因为每天都要奋笔疾书，日积月累，袖口往往会不可避免地沾上灰渍，“真的，一件穿了三年的校服，怎么能做到连个水笔的划痕都没有呢？”
“……”
林祈的思绪越飘越远，忽然想到那个要是看见她的校服脏了一点都无法忍受、在林祈睡了以后独自坐在卫生间里将污渍按在搓衣板上摩擦的男生。
在乔幸之后，陆陆续续有人拿着自己的校服来请林祈签名。
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林祈在签完之后，也默默地将自己的校服推给对方。
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大臂，林祈想到那件至今还挂在自己的衣柜里的初中校服。
初中的时候，林祈直到毕业都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大家是在中考之后，回学校估分的那天开始到处签名的，周围的人都在四处走动，林祈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显得格格不入。
最后，唐扬来校门口接林祈时，看见其他人身上穿着的被签得花花绿绿的校服，林祈干净如初的校服倒显得格外扎眼。
毕业时，大家都会找同学和老师签名留作纪念，这一点唐扬是知道的。
他虽然一向对这些嗤之以鼻，可中考结束却胜在班上有要好的朋友替他张罗这些。
所以，唐扬16岁那年，大家都在估分的时候，他在打盹。
等他终于睡饱了，不困了，将头抬起来就看见桌面上放着一件写满了名字的校服外套。
林祈走到唐扬面前，唐扬很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回去吧。”
“嗯。”
两人从林祈的初中门口往外走，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些穿着被签得花里胡哨的校服的学生。
五分钟后，唐扬沉不住气地问道：“热不热，怎么校服还穿在身上？”
“还行。”林祈觉得刚刚好。
“不，你热。”
“我热？”林祈疑惑地指了指自己，不明白唐扬的意思。
“对，你热。”唐扬说着，上手拽了拽她的后衣领，“赶紧把这件脱了，也不怕中暑。”
“……”林祈沉默着照做了。
“包里有没有油性笔？”
“有。在最大的那层。”
唐扬将书包的拉链拉开，从底部摸出一个文具盒，打开便看见文具盒里躺着一只细长的油性笔。
他朝四周张望，发现不远处的小卖部门口是几层低矮的石梯：“衣服给我。”
林祈看着男生先将自己的书包背到背上，从她手里拿过她的校服，走到小卖部门口坐下。
“有点脏，你站着等我一会儿。”
唐扬不让她坐，自己将校服摊开，找到校徽的位置，拔出油性笔，在校徽上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唐扬。
写完以后，男生满意地将校服的正面对着女生展示：“怎么样？我写得好看吧？”
林祈当真凑近了仔细端详，之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你写自己的名字确实比写其它字好看多了。”
“小时候开始学写字的时候，我第一个学会的就是自己的名字。我奶奶说，名字就是一个人的门面，跟脸一样重要。”
唐扬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几不可见的灰尘：“快走吧，挺晒的。”
“晒你还让我把校服脱了。”
“哦，那现在穿上吧。”
“……”真是善变。
校服的拉链“划拉”一声流畅地被拉到胸口的位置，唐扬看着校徽上那个签得极打眼的名字，心里十分满意。
“你看校服这样多漂亮，干干净净的，名字签得又漂亮！”
“你看别人的，校服脏得都不知道比你的黑了多少个度，而且校服上那些签名啊……啧啧啧，都不好看！回去放着都不会想拿出来多看一眼。”
林祈看了他一眼：“其实毕业了，我这件校服就算不扔也是压箱底积灰的……”
唐扬的食指在她面前左右摆动：“不不不！我跟你说啊，其他件你都可以扔掉，这件拿回去洗干净了还得挂出来。”
“为什么？”
“因为现在这件校服被我署名了啊，这也是我的校服了，我就想要它挂在外面被人观赏。”
“……”
唐扬的步子都轻快了起来，一下子越过林祈走到了她的前面。他的肩上还背着女生米白色的书包，书包上可爱的小挂饰正随着他的动作悬在空中晃动，无比轻快。
唐扬扭头来看她，冲她挥了挥手：“快走啦！回家咯！”
正午的阳光炙热得灼人，可照到男生身上的时候，却显出几分黯然。
林祈注视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吃吃地笑了。
“哦，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