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阿姨你别听唐扬瞎说，我都高三了，又在隅安镇生活了这么多年，镇上就没有我不会
走的地方。”林祈的神情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地笑着。
曲明熙是步行来的，林祈一边说着，两人就很自然地并肩走在一起。
曲明熙没插话，听林祈继续道：“我上高中以后就一直跟唐扬不用特地来接送我，他每次都说好，但还是一有空就会来。”
说到这里，林祈抬头看了曲明熙一眼，见她笑眼弯弯，一点没有不耐烦，反而更加不好意思地息了声。
“怎么不继续说了？”曲明熙看了小姑娘一眼，见她耳尖有点红红的，自然地接过话茬，“你刚从医院出来，他肯定会更紧张一些，也正常。”
林祈的后背一僵：“唐扬他……都跟你说了啊？”
“说什么？你的情况吗？”曲明熙见林祈不自然地瞥了她一眼又一眼，夹杂着躲闪和小心翼翼，了然道，“唐扬什么都没和我说。”
其实林祈知道，唐扬不会说，可听到曲明熙的答复，还是松了一口气。
“那……我的话会不会太多了？”
“不会。”曲明熙摇了摇头，轻轻搂住林祈，“我和他爸爸一直都在国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陪在他身边了，每次问他过得怎么样，他除了说挺好挺好，也不出点别的。所以，能听你说说这些，挺有意思的。”
曲明熙身上好闻的香水味和温暖的体温令林祈松弛了一些：“那我可以再和你说一些……”
“好啊！今晚唐扬不在，就我们两个人。饿了吗？阿姨请你吃饭，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好呀。”
和唐扬也在的那个晚上不一样，这一次林祈说得更多，大多是曲明熙在听。
倾听与被倾听的角色换位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传承感，那些唐扬的生命里她们不曾参与的时光，以诉说的方式缓缓淌入彼此的心房。
这顿饭到了尾声，在微妙的沉默之后，林祈放下筷子：“您今天是不是有别的话想要和我说？”
“嗯？”
“中间有好多次，我都觉得您欲言又止。”
曲明熙失笑道：“有这么明显吗？”林祈笑了笑没再接话，曲明熙也放下筷子，“你高考之后有什么打算？应该会离开隅安镇吧？”
“会。”答案毫无疑问。
“我和唐扬爸爸这些年的工作重心都在国外。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我们一直想将唐扬接出去，可是他不答应。”
“我觉得这或多或少有你的缘故。”曲明熙见林祈张了张嘴，她摆摆手，“我不是怪你的意思。”
“我儿子我了解，这一定是他自己的决定。这两天接触下来，阿姨真的很喜欢你，你是个好姑娘也很优秀，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想掺和。”
“你别看你们现在可以天天在一起，以后唐扬或许也愿意和你一起离开。可是未来你只会走得越来越快的，随着你越来越优秀，你身边接触到的人也会越来越优秀。”
“唐扬会被你远远甩在后面，有一天他就追不上你了。”
“我是唐扬的妈妈，你叫我一声阿姨，我就算你们两个的长辈。我只希望你们都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所以……阿姨是希望我去劝唐扬？”林祈问。
曲明熙摇了摇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唐扬那边的工作由我去做，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曲明熙喝了一口水，“我希望你可以知道你对他而言的特殊，也希望我带他离开以后你不要怪他。”
“我明白了。”
说到这里，林祈站起身，真心地对曲明熙鞠了一个躬。
林祈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她心里清楚，曲明熙本可以不跟她说这些。
可她将林祈放在同等位置上，给予她尊重，最大程度地保证她的知情权，坦白又赤诚。
“谢谢您，真的谢谢。”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这些年，唐扬的身边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让我很放心。”
聊到这里，这顿饭已经彻底结束了。两人回到家时，唐扬刚洗完澡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你们怎么回来的比我还晚啊？”唐扬腾地坐起身，“老妈，林祈现在正处于关键时期，分秒必争着呢，哪有时间和你大晚上在外面瞎晃悠？”
“什么瞎晃悠？我是带林祈出去吃饭呢。林祈，对吧？”
“嗯。”林祈笑了，“最后这个阶段，心态比学什么更重要，不用担心我。”
“你快准备准备先去洗澡吧。”
客厅的沙发上只剩下母子两人，曲明熙抬高腿，用脚尖在唐扬的小腿肚子上轻轻踢了两脚：“明天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再检查一遍吧，不能有差错。”
“好，我过会儿再检查一下。”唐扬坐直身子，“你去拿一下洗澡要用的东西，林祈估计要出来了。”
“好。”曲明熙应了一声，便听见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停了，紧接着便是浴室的隔间门被拉开的声音。
曲明熙迈了两层楼梯，又扭头问唐扬：“对了，明天林祈要一起去吗？”
“……应该不吧，她还要上课，别影响她的状态。”
“好。”
心态比学了什么更重要。
林祈是这么和他们说的，但洗完澡还是一头扎进卧室。除了时不时的翻书声，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
今晚这顿饭吃了很久，又跟曲明熙聊了很多，的确有点影响到林祈的进度。
还剩最后两项，已经十点半了，争取十一点半睡觉。林祈在心中暗暗决定。
唐扬敲了敲门，在得到林祈的准允之后才进来。
“有什么事情吗？”
“喝点牛奶。”唐扬走到她身边，将一杯热牛奶放在桌面上，又伸手摸了摸她濡湿的发尾，“我就知道你肯定又没吹头。”
“忘记了。没关系，我还不准备睡觉，再等等应该就干了。”
现在是五月中旬，即便是到了夜间，空气依旧燥热。
“你学你的，我给你吹。”唐扬是有备而来的，不由分说便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到林祈面前，手里拿着的就是吹风机。
“阿姨睡了吗？”
“嗯。”唐扬弯下腰，将插头插进离林祈的书桌最近的插座里，“这个吹风机声音不算很大，而且隔了两道门，吵不到我妈的。”
大拇指的指腹将电吹风机身上的按钮向上波动，用另一只手感受了一下吹风机吹出来的风速和温度，他的手指才轻轻捻起林祈的长发。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林祈只开了桌面上的那一盏小台灯。
暖黄色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到身后的白墙上。
女生只要微微抬头侧目，就能看到男生脸上那层薄薄的绒毛，原本有棱有角的轮廓被映得柔和了许多，他做得耐心又细致，动作很轻却很熟练。
吹风机停了下来，撇去表面隐隐升起的热气，唐扬将女生的头发拨散，五指插入长发确保从里到外全部都被吹干。
“已经可以了，你继续看书吧，我就不吵你了。牛奶记得喝啊，早点睡。有事情再叫我，我就在客厅。”
“嗯。”唐扬说完便没有多逗留，转身准备离开房间，走到门口时林祈喊了他一声，“你明天……睡久一点吧，不用送我也不用给我买早餐。白天还有事情要做，精神能好点。”
“行。”唐扬哑然，点点头没有坚持就应了。
“还有啊，帮我跟奶奶带声好。我明天没去看她，她别怪我，等我高考结束了就去看她！”
“好。奶奶不会怪你的。”
唐扬出去之后，林祈才重新将注意力收回到面前的书上。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挑了挑眉，将书本向前翻了几页。
嗯，从他进来开始，这几页都得重新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