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检结束后的第二天对于林祈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她按着与往常一样的时间轨迹早早地到了班级。
乔幸今天比之前早到了大约二十分钟，步子比平时快了一些，走在路上有人喊她的时候也应得漫不经心。
林祈将昨天考试的卷子拿了出来，正在看数学试卷最后面的压轴题。她身边的椅子被缓缓拉开，乔幸尽量轻地坐下来，将笔盒和书拿到桌面上的动作极轻。
“那个……”
她在跟谁说话？不知道。
“那个……林祈……”
咦，叫我名字？
林祈将自己从题目里抽离出来，望向乔幸的目光还带着没回过神来的呆愣和茫然：“怎么了？”
“昨天我走得太着急了，都没有把东西收拾好。我听其他同学说了……是你帮我把东西带回教室的。”
原来是这件事啊。她都要忘了。
林祈扯了扯嘴角，轻轻“嗯”了一声：“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客气。”
“……嗯。”
林祈忽然想到乔幸在考场里情绪失控的事情，于是多问了两句：“昨天……你的情绪还好吗？”
似乎以为两人的话头应该就此打住了，林祈忽然出声，乔幸有些羞窘地将头低下去一些：“你看见了啊……”
“嗯。”见乔幸舔了舔唇瓣，最终又将嘴巴闭上，林祈又道，“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没有逼你的意思。”
乔幸摇了摇头，做了一个深呼吸，语气轻快明亮了一些：“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也知道，高三嘛，前段时间有点焦虑，考试的时候太在乎结果，压力有点大才会失控的。已经没事了。”
“嗯，这样就好。”
到这里，两人之间的对话算是彻底结束了。
唐扬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如果不是闹钟响了，他觉得自己还能睡。
唐扬呆呆地坐在床上，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熄，他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半梦半醒地适应着窗外大亮的天光，半晌才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喂，爸，怎么了？”唐扬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接到远在异国的父亲的电话。
“忙呢？”那边的人似乎处在一个很嘈杂的环境中，有碗筷和杯子碰撞的声音。
唐扬有些费力地听他说话，答道：“没，准备出去吃午饭。怎么了？”
“我跟明江的公司签下了一个大单，你替我跑一趟明江，跟他当面聊一聊。”
“怎么的资本家，光是压榨公司里的不够，外头还得再压榨一个啊？我又没在你公司干，你从公司派个人去不行吗？”
“怎么跟你爸说话呢？”唐父清了清嗓子，“你还好意思说？我早就让你来国外准备接我的班，是你一直绕来绕去不肯出来！这个客户非常重要，我派了助理过去帮你，你一定要给我谈下来！”
“那你记得也按小时给我结钱啊！机票得给我报销一下吧？”
“你皮痒了是不是？花的是谁的钱自己心里没数啊？照你这么说，我平常都别给你零花钱了，也不看自己白要了多少！”
插科打诨一两句得了，唐扬将手机拿远了一些，又将话题扯了回来：“……着急吗？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
“行吧。那我今天下午走。”唐扬一边说着一边将家门关上，“你和我妈一切都还好吧？”
“好着呢，你出来了我们更好！”
“……”又来了又来了，“我去明江之前有些事情得先处理一下，挂了啊。”
跟唐父的电话挂了之后，唐扬就接到李延的电话：“到哪儿了，唐扬？赶紧的，就等你了！”
唐扬今天中午约了和一帮好友一起大排档，他请客，也算是当作昨天偷偷骑走李延的摩托车的赔罪。
“知道了，已经在路上了。”
从家里出来，脚程十五分钟就到了那家大排档。唐扬一进店门，就看见李延等人正冲他摆手：“怎么回事啊，也太慢了！菜都上齐了！来来来！今天唐扬请客哦！”
“好了好了，少啰嗦，大家动筷子动筷子！”
唐扬挨着李延坐下，边上立刻有人递上一副过了热水的餐具。
“下一场赶哪儿？”
“听唐扬的！他买单他的主场。”
唐扬摇了摇头：“我有点事情要离开镇上几天，下午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一下，傍晚就得走了。”
“这么着急啊。”
“嗯，你们玩的开心啊。跟老板说记我账上！”
“扬哥大气！”
因为唐扬要离开隅安镇几天，一帮好友决定再多点两个菜当作饯行，虽然其实是唐扬买单。
唐扬：好家伙，我送我自己离开。
从大排档离开的时候刚过下午一点，想着明济高中的日程安排表，这个时候正好是午休时间。
门卫室的门敞开着，保安大叔正窝在躺椅上打盹，唐扬轻手轻脚地进去了。
林祈白天在学校里是不看手机的，唐扬径直进了教学楼，找到林祈的班级。
午休时间，教学楼里几乎没有老师，也很少有人在外面走动。班级靠走廊的这一侧是有窗户的。
唐扬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轻手轻脚地走到一班门口，轻而易举地便在一众趴着的小脑袋中发现了突兀的林祈。
女生还没有午睡，正在伏案奋笔。唐扬环顾了一圈整个教室，踮着脚进了一班，到林祈的座位旁戳了戳她的手肘，也不等她回应便又立刻离开了教室。
林祈挑了挑眉，抓起正在做的习题册和一根笔就离开了教室。走到唐扬身边时，她用食指向着天花板指了指，用气声道：“去天台。”
通向天台的那扇门上虽然挂了个锁，却从来不会有人真的将它锁上，学生们可以自由上来。有的时候班上实在太吵了或者是心情不太好的时候，林祈也会躲在这里享受独处的时光。
天台的风很大，林祈走到一个角落正要靠着墙坐下，就被后面的人拽住了。
男生大步一跨，在女生刚刚准备坐下的地方摆了一张小板凳：“坐吧。”他自己则毫不嫌弃地直接坐到地上。
唐扬的身上穿的是林祈同款明济高中校服，不知道他是哪里弄来的。大概是码数小了几号的缘故，原本肥大的校服被他漂亮的骨架支得笔挺平整。
“这身衣服是哪儿来的？”
“找人借的，我给了租金呢，等我出去了再还回去。怎么样？你们学校的校服还挺适合我的吧？像不像和你一样认真备考的书呆子？”
如果忽略他长得能随风飘动的发丝和似有若无的痞气，的确很有学生的样子。
林祈仔细地上下打量着他，回答得一本正经：“还是差了点意思。”
“哪里？”
“眼睛太亮了，眼睛底下也没有黑眼圈，昨晚睡得很好吧？”
“还不错。”就是中午被闹钟叫醒了，不然应该能睡得更好。
“高三生哪有睡眠这么好的？早就被试卷真题折磨得双眼无光了。”林祈好笑道，“你有什么急事吗？”
唐扬很少这么进来找她。
多着急的事情呢？都等不到她放学再说。
“早上我爸给我打电话，我准备傍晚出发去趟明江，去几天能回来还不确定。我家的钥匙还是放在老地方，你如果要去就去。”
“嗯，好。”林祈点点头应了，“那你现在就要出去了吗？”
“不急。”唐扬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午休才结束，“你要回班读书吗？还是在这儿也能看？我看你刚刚带出来了。”
“在这儿也能看。”
“那你看你的书，我就坐你旁边陪你。等你去上课了我再出去。”
“好。”
天台的风将女生没扎稳的碎发吹起来，又挑逗着让它们始终如浮萍无依，无法触碰到女生纤细的脖颈和饱满的额头。
唐扬本来还坐得好好的，没过一会儿身子就越来越斜，整个后背都靠在墙壁上，偷偷打了个盹。
两点十分，舒缓的音乐传遍校园。
林祈将头抬起来时眼里还有几分怔忪，唐扬已经醒了，浅笑着对上她懵懵的目光，忍不住上手轻轻揪了一下她的马尾。
“怎么了？”女生的声音有点哑。
男生的目光专注明亮，嗓音温柔而又缱绻：
“别人就算了。”
“林祈，我希望你高考完眼里还是有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