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酉时四刻,时间刚刚好。”

    那边美人笑着刚把这话说完,怜香阁内的灯火就被人在同一时间熄灭,只留得底下台子上还亮着光。

    我的位子不佳,要扭头才能瞧见楼下风景,故而我索性转身扒在了身后的围栏上。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曲美妙的箫声,细腻而柔美,动人又惑心。或许是这箫声太动听,原本嘈杂的怜香阁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有人在闭眼细品,也有人四处张望,却始终找不到箫声的源头。

    我感觉有风从我身后吹来,不同于屋外冷冽的寒风,这风轻柔还带着一丝香气,这香气又不与这屋内其它混淆在一起的香气一般俗媚,是清甜好闻的味道。

    我耳边飘起的发丝挠到了鼻子,正要回头去看,却觉头顶有一物飞过,抬头一看,却是一着红色霓裳的仙子从我头上飞过,径直朝着一楼飞了下去。

    女人若有倾城之貌,说是“仙子”也不为过。

    但这横空出世的“仙子”出场的阵势太大,反而把我吓了一跳,倒是我身边的纪熠确实被这一美景震撼到,从“仙子”一出场,他的眼珠子就盯着她,看得简直如痴如醉。

    “仙子”在台上站定,合着箫声曼妙起舞,箫声变得缓慢而幽怨,“仙子”也舞得动情优美,原来她脚下的台子是座大鼓,每一步踏下去都是沉稳的鼓声,合着箫声,竟变成一首战曲,突而箫声变得急促,“仙子”却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剑,竟然在台上舞了起来。

    此时何止纪熠,在场的所有人无不被这“仙子”牢牢吸引住,而我一边看得开心,一边在想,原来男人们都喜欢这样的。

    “真好闻。”那清甜好闻的味道一直环绕不去,我又嗅了嗅。

    “奇怪,为什么狐四的媚珠在她身上?”东弥一边看着底下的那位“仙子”,一边摸着下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东弥说的很轻,但我听到了。

    “那是狐四?”我侧过身问他。

    “不是。”他想也未想就回答了我,“不过,狐四应该就在附近。”

    “你说的媚珠是什么?”

    东弥转头看看我又看看白泽:“她这样的算不算学艺不精?”

    白泽自始自终都未瞧楼下一眼,只是自顾自慢慢饮酒,白瞎了占了那么好的从位子。

    “媚珠是你们狐族的东西,她不用知道。”

    “她不是你的书童吗?难道她为你计册时没写个关于我们狐族的一心半点?”东弥看上去有些不甘心,我忙使眼色想让他小声些,他这样口无遮拦,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我还怕暴露我自己的呢。

    “他们听不见的。”白泽默了默并没回答他,东弥对我甩了甩手,情绪颇有些烦躁,回头又去与白泽争论。

    我四处张望了一圏,才知道东弥的意思,许是他们用了什么法术,周旁的人竟都未注意我们,只一门心思地盯着楼下的表演。

    “好歹我狐族也是个大族,你竟然没在你那小册子上好好记上一记。”

    “写了。”

    “写的什么?”

    “写的什么?”白泽反而问我。

    我想了想道:“青丘狐族,男女皆美色,其媚噬心,善者避之。”

    “就这些?”东弥挖了挖耳朵,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他又对着白泽嚷起来:“你写的这什么东西?老头听了准要吐血。”

    白泽又不耐烦起来:“你若有什么好故事我替你在别册上记一记。像是上回你在帝京——”

    “不行!”东弥一脸幽怨地看着白泽,“你若是敢记上去,我就与你绝交!”

    白泽眉眼都没动一下,显然不怕他威胁。

    “所以,魅珠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问。

    东弥冷哼一声,整了整衣裳,正色对我道:“既然这家伙没教过你,那我这正宗青丘太子就教你一回。”

    “凡我狐族皆有魅珠,魅珠有香,闻香可辨狐,但一般人闻不出来。”他眯着眼打量我,“你能闻得出来?看来你体内那一半的神血还未消失殆尽么。”

    “魅珠可以媚惑人心,但对妖魔与神仙无用,青丘狐族族规有立不准族人擅自用魅珠惑人,但青丘之外的散狐却不受约束,故而人间还是会出现魅珠惑人的事。”

    我大致听明白了,问他:“你说这美人不是狐四,可你又说她身上有狐四的魅珠,你是不是闻错了,也许这美人也是你们狐族的,身上也有魅珠,但是你闻叉了,误以为她身上的魅珠是狐四的?”

    “不可能!”他笃定道,“每只狐身上魅珠的味道都不相同,狐四自小生长在九重天上,魅珠的味道不沾俗尘,十分独特,我不可能认错。”

    “你们狐族会易容吗?或许狐四易容了你瞧不出来。”

    东弥自信满满:“易容对我们狐族何其简单,但这就是个普通的凡人罢了。”

    我总觉得东弥不甚可靠,遂又伸头问白泽:“他说得真的?”

    问完了才想起我与白泽正闹不愉快,又显得有些别扭。

    “你怎么不信我?!”

    东弥不高兴地嚷起来,白泽却回我道:“狐四向来贪玩,来这种地方也不无可能,但这女子身上虽带着狐四的魅珠,但周身并无仙气,不是狐四。”

    楼下的美人正舞剑舞得高潮迭起,周边惊叹声不断,我却只见白泽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那盏杯子,好似那杯子有什么奇特之处,光线昏暗,也不知他看不看得清楚。

    我索性扒在桌上问他:“魅珠即是狐族特有的,那它还能与狐身分离?”

    他回我:“原本就是颗珠子,分开也不会怎样,但魅珠的力量凡人不可控制,狐族轻易不会离身。除非是借了人或是被人偷了。”

    我朝底下那舞得酣畅的美人看了一眼,又问:“会不会是被人偷了?”

    “魅珠这个东西只有两种方法能够取出来,一是狐族自己吐出来,二是用法术将魅珠强行取出,不过魅珠本就是狐族人身体里的一部分,想要强行取出只有一种办法,便是杀了那狐族。”

    我惊恐地眨眨眼:“那……那狐四不会是死了吧。”

    白泽摇摇头:“狐四是千年狐仙,又生在九重天上,法力自然不弱,人间那些妖魔能伤她的并不多,何况是能杀得了她的,魅珠最大的用处不过是魅惑人心罢了,用不着费那大的力气去杀一只狐仙来取。”

    “狐四没死,她的媚珠却在此处,难道她是自愿将魅珠交于他人,那她现在人在哪里?”

    他终于往楼下望了一眼:“媚珠不能离本体太远,不然会失去效用,如今媚珠还起作用,所以她离得不远,就在这里。”

    我放眼望去,见周边众人皆是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目光齐齐聚集在台上那红衣美人身上,仿佛那美人是件稀世珍宝,眨下眼都会消失一般。

    但在我看来,这个叫烟柔的姑娘美虽美,却也与这怜香阁中其他的美人一样美得无甚特别出彩的地方。

    或许男人的眼光有所不同,于是我问白泽:“很美吗?”

    他似乎有些不明白我指的什么,我便指指台上的美人。

    “一般。”他答,后又补了一句,“俗不可耐。”

    我翻了个白眼,这事真不应该问他,这人如此清高自然看不上这些。

    我转头想问东弥,却见他靠着椅背一脸捉摸地打量着我与白泽,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他突然说:“你们俩怎又和好了?”

    我又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位太子爷真是有够闲的,自己未过门的媳妇不着急追回来,却在这种小事上花心思。

    白泽一惯不想理他,我倒想回他两句,可就在此时,周边的灯火突然又重新被点亮起来,原来楼下的表演已经结束,四周喝彩声不绝于耳。

    “真是绝妙。”纪熠兴奋得站了起来,似乎特别喜欢刚刚的表演。

    “大哥,你觉得如何?这烟柔姑娘真是位妙人!妙人啊!”我很少见他如此兴奋,也不常见他如此毫不吝啬地夸奖一个人,他上一回这么夸人夸的还是我。

    我只能笑着点头称是。

    再抬眼看看白泽与东弥,这两位却很平静,白泽依旧冷冰冰的,东弥却笑得意味深长,看来这场子里只有我们三个还算清醒。

    这魅珠果真厉害,才一盏茶的功夫就收服了这么多人,可想而之这东西闻多了大概会叫人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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