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请给我一份提拉米苏,一份红丝绒,一份水果千层,再来一壶苹果红茶,啊、榛果生巧大福是当季新品吗?那这个也要一份——月岛君你呢?”

    坐在我对面的金发少年并没有翻开菜单,他直接说:“一份草莓蛋糕,谢谢。”

    “他家分量不大,你可以再多点一些的,不用跟我客气。”

    月岛婉拒,“我要一份就够了,不劳烦您费心。”

    这和我的食量形成了鲜明对比,但我对此完全没有在意——就是长了一个单独装甜品的胃,而且还是连通异次元的!那又怎样!

    “请您稍等。”店员姐姐同我确认完点单,笑容满面地离开了。我扭头看向月岛,又一次郑重地道歉:“刚刚给你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在转角处撞到他纯属意外,但拉着他哭,还引起了小小的围观,确实是我做得不对。赔钱吧,他不要,送礼吧,他也不同意,请他吃饭,被冷淡地拒绝了。正当我遗憾地说:“好可惜,在Harbs预定的位置要浪费了”时,他的眼镜白光一闪,说:“……那麻烦了。”

    于是我们便来到了这里——Harbs,人称蛋糕界的HERMES,我的宝藏甜品店,因为来它家吃的次数太多太多,本人的会员等级已经达到了最高阶的SVIP。

    Harbs在宫城只有一家分店,火到连预约都要排队,我们现在坐的这个能俯瞰街景的景观位,是我提前一周预订,想着等比赛结束后好好犒劳下影山的,结果……

    嘛、带谁来不是来啊,反正最后都是我掏钱。我消沉地想。

    可是影山飞雄,你怎么敢的?

    月岛从一进门就暗自打量着店里的装潢。他其实想来这家店很久了,但是出于各种原因,比如约不上位置,和哥哥一起来很无聊之类的,宣传册在书桌上放了快大半年,今天竟然歪打正着地圆梦了。

    “……星座果然很幼稚。”他说。

    我抬眼看向他,“嗯?你说什么?”

    月岛脸上没什么表情,他顿了下,问:“我说……您没事了吧?”

    店员送来了红茶,并为我们一人沏上一杯。我微笑着,低头搅拌起杯中的茶水,蒸腾的白色水汽飘飘忽忽,散发出清甜的苹果香味。

    “当然,哭过之后我感觉好多了,一身轻呢。”

    赤红的茶汤在杯中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如同在深渊中窥探的眼睛,静静地审视着我。

    从与及川彻的决裂,到牛岛若利的闪躲,现在又是影山飞雄。为什么?难道我是什么很廉价的人吗?为什么你们总能如此轻易地将我抛之脑后?

    我轻啜一口茶,红茶特有的淡淡的苦涩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如同我过去掉过的所有眼泪——在哭泣逐渐成为日常的日子里,悲伤变得稀松平常。它渗进我的体内,沁入我的血液,随着心脏的每一次泵动流淌在四肢百骸,自然而然地成为构成我的部分——品到最后,竟还能苦中作乐地尝到一丝回甘。

    “……我啊,再也不会为排球的事哭了。“

    我低声说道,声音坚定得出奇。茶杯的热度透过瓷器传递到手心,提醒我要继续保持清醒,所以我扬起下巴冲月岛笑了一下,“谢谢你的关心啦。”

    月岛不自觉地皱了下眉,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对。接二连三的蛋糕端了上来,他又转念一想,可这关他什么事呢?

    他提供了帮助,得到了报酬,出了这个蛋糕店的门,以后就是形同陌路的两类人。他没必要去深究的,这样才对。

    “……”一定是山口和哥哥的错。

    “怎么了,月岛君?”我左手举着叉子,正准备从水果千层开始,却看到他盯着蛋糕上的草莓直勾勾地发愣,表情还很是纠结,“是这蛋糕有什么问题吗?”

    不应该啊,草莓蛋糕可是他家的招牌。

    “……我、那个,我……有个事想请您帮忙。”这句话说得跟要了他的命一样,我狐疑地歪了下头。

    “请讲。”

    “我有个朋友是您的粉丝。”

    “?”

    “能不能拜托您给他签个名?”

    我眨了眨眼,“如果你的朋友不嫌弃的话。”

    “……其实我哥哥也是。”

    “如果他们二位都不嫌弃的话。”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吓我一跳,“不过我应该签在哪里?”

    眼下能签字的地方只有菜单和餐巾纸,我总不能拿过月岛的手机,给他朋友和哥哥打上两个电子签名吧?

    月岛沉默了一会儿,极不情愿地从包里拿出几张印着我不同照片的烟花祭宣传单,嘴上还要解释道:“是在路上被推销的人强行塞的。”

    我抬头看看他,又低头看看宣传单,心想:就你这脸,这身高,还有这气质,哪个日本人敢给你递小广告。

    “那还挺巧。”我讪笑道。

    从店员那里要来了一根他们画每日推荐用的金色漆笔,我问月岛,“签在哪张上面?”

    本以为他会说哪个都行的,没承想他真的指了两张朋友和哥哥喜欢的——话说我仔细一看,总共就出了四个不同的版,这不全在这儿了吗?

    “……还想麻烦您顺手写上他们的名字。”

    “啊啊、TO签是吧,我知道了。”我大笔一挥,还附赠了几句客套话,最后签上了由小野先生设计的,乍一看像是五角星的AnZ。

    递给他的时候我忍不住感叹:看不出来啊,月岛君,你好爱他们。

    剩了两张没签名的宣传单,其中一张还是我和手模影山的牵手照。我正要盖上笔收工,一抬眼,发现月岛脸上一副拧巴的模样。

    这孩子的心思还蛮好猜的。我想。

    等等、该不会国见和天童也是这么看我的吧?

    “这两张我也签了吧,凑个整齐。”我半开玩笑地说,“万一我以后大红大紫了,你还能靠它赚上一笔——啊,不能写To了是吧,免得影响价格。”

    和影山牵手那张我只签在了自己的手上,我说这里应该还有另一个人的签名,都齐了肯定能卖的价更高。他问是谁,我说是北川第一的影山飞雄。

    月岛一副后悔自己问出口的表情。

    “影山的话未来肯定会走职业路线的,没准还能进国家队呢。签名一定值钱。”就是得给他点时间练练字。

    “难道要我提前恭喜他吗?”

    “哈哈,月岛君你人还怪好的嘞。”

    “……从哪句话里得出来的结论。”

    之后我们边吃边聊。他不是个健谈的人,所以基本上都是我一个人在说。这点他和研磨还挺像的——话虽然不多,但会认真听。只不过研磨还能时不时给上一两句石破天惊的反馈,而他则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至于像不像牛岛,我还在气头上呢,懒得说他。

    用餐结束,在前台结完账,我接过店员递来的蛋糕盒,转手送给月岛。

    “这是?”

    “几个蛋糕切片,带回去和你的朋友、哥哥一起吃吧。”我要来一张便笺纸,写下我的号码,贴在盒子上,“我把你的名字登记在我的会员卡下面了,如果不是景观位的话,可以不用提前预约,直接来报我的电话号就成。”

    月岛失语了半天,问道:“您就不怕我把它用在别的途径上?”

    我笑了笑,“我相信你不会。不过如果你真的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我会一边自认倒霉,一边起诉你的。”

    “……谢谢。”

    “哦呀?”我装作不经意地说,“月岛君,你耳朵和草莓一样红了哦。”

    !!

    这绝对是山口和哥哥的错!

    ——————

    和月岛分别的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街道,给一切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我挎着一个包,手里捏着那个十分鬼畜的护身符,走在熟悉的通往及川家的小道上。

    无论多漂亮的承诺,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句虚言。我不要等明天如何,更不要看以后怎样,就今天,就现在,我要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面前,直面我们的过去。

    他家门前的摆设还是老样子,门口挂着的贝壳风铃依旧是我送他的那个,风一吹会带来海浪般的声响。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笑容的弧度,刚想按下门铃,就听围墙后面传来他的声音:

    “我肯定带出去了!小岩你也知道的,我一直挂在包上,从没离过身。

    “找了,你说的这些地方我都找了,没有。

    “呃呃肯定是和她们说话的时候掉的,早知道就不待那么久了……

    “啊啊愁死人了!

    “岩泉大人,拜托您了,明天和我再去找一遍吧!”

    没有多少犹豫,我直接按下门铃。

    “你等下,可能是我姐的快递来了。”

    不一会儿,门开了。还是一身运动服的及川彻站在那里,看上去像是刚刚才回家。我们的目光短暂地交汇,他明显有些意外地看着我,嘴巴微张。

    “……安、博林?”

    “是博林安。我目前还没有移居国外的打算。”

    “不是不是,你怎么来了。”他挂掉岩泉的电话,想把手机揣进兜里,可连试三次都没有成功,最后尴尬地握在了手中。

    “来送东西。”我伸出左手,将护身符递给他,“我想这应该是你的。”

    他接过,先是失而复得的喜悦,随即由猛地想起我是什么身份,结结巴巴起来,“你你你在哪儿捡到的,总之那什么、谢谢。”

    “在北川第一教学楼二层的走廊里捡到的。”

    架不住我坏心眼的调侃,及川的脸色一白。

    “开玩笑啦,是在中总体的场馆外。”

    见及川还抿着嘴,我又说:“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留着这个“别致”的丑东西,我有点意外。”

    “就像你说的,它确实很……特别。”及川低头看着手里的护身符。只是绳子断了而已,他松了口气,语调放轻,“估计再也找不到跟它一样鬼畜的护身符了,还挺有收藏价值的。”

    我轻笑,“依我看你就是一直带着它才赢不了的,趁早扔了得了。”

    这句话百分百戳到了及川的肺管子上,他攥着那鬼畜的挂件,护在胸前,嚷着,“有没有作用那是我说了算的吧!”

    “确实。”我停顿了一下,故意用一种更柔和、更低沉的语气说,“因为我对它已经倾注了足够的爱意。”

    “——哎!!??”

    他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主动出击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我能感受到他神色的波动,那种不安和期待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感。

    “所以还赢不了的话,只能从你自己身上找问题了。”

    “哈?”他开始生气。

    要是换成牛岛或者什么其他人,他估计会问对方是不是来打架的。但偏偏说这话的人是我,他捏紧的拳头又放了下去,“从没赢过还真是抱歉啊,白鸟泽的经理。”

    “难道白鸟泽就赢过吗?”我反问他,“什么时候拿得春高冠军,怎么没人通知我。不过坐巴士回家的事倒是有说,我晕车,得坐第一排。”

    他说:“又不是拿了全国冠军的才叫赢,你们起码走出了宫城吧?”

    我也说:“又不是输了五年就等于输一辈子,阿彻你的目标应该是走向世界吧?”

    不给他留一点震惊的余闲,我从包里掏出了第二颗重磅级炸弹。

    “之前的IH预选赛,你和岩泉救了从楼梯上滚落的我,感谢之情无以言表。

    “我想了好久,应该送你们什么才好,但是咱们过去几年实在太熟了,我能想到的礼物都已经送过了一轮。

    “所以我托人准备了这个。”

    我上前两步,几乎能感受到他呼吸的节奏,硬是将一双护膝塞进他手里,嘱咐道:“父亲的钱不收也就算了,这个还请你务必收下。”

    所谓六度空间理论,是指最多通过6个中间人,就能认识世界上的任何一个陌生人。从奶奶,到奶奶年轻时带过的学生,再到他以前的同事,再再到同事现在服务的球队,最终联系到的那个人是——

    及川猜到了,他的手在抖,“这、这这该不会是……何塞·布兰科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

    “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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