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又是梦。

    我双手撑地,跪在永无止境的跑道上。四周没有一个观众,唯有电子屏幕显示的红色数字是那么刺眼。

    两分三十六秒二。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吸入一次,喉咙都像刀子割过一样疼痛,每呼出一次,肺部都像被榨干一样窒息。汗水似小溪般顺着额头滑下,我犹如一团即将熄灭的火。

    两分三十六秒二。

    明明已经那么拼命的在跑了。

    好不甘心。

    为什么别人就能轻松跑进两分三十秒?她们现在是站着的吗?我和她们差在哪里?腿长?步频?练习时间?

    ……还是说,天赋?

    我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无法遏制地从眼眶里涌出,直直滴落在塑胶做的地面上,发出微弱的“啪嗒”声。我试图用手捂住脸,想要阻止这份失控,却徒劳无功,豆大的泪滴依然顺着指缝不断滑落。

    我知道这是一个情景再现的梦,它将我所有的负面情绪无限放大,脑海里更是浮现出一个之前从未考虑过的问题——跑步它真的快乐吗?

    “……你为什么在哭啊?安。”

    这陌生的声音使我愣了一下,眼泪暂且止住,抬起头看向他。

    “木、木兔君?”

    木兔光太郎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出什么事了吗?你哭的好厉害啊,眼睛都肿了。”

    “我……”他的眼神盯得我莫名心慌,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得无助地摇了摇头。

    “好奇怪啊,我刚刚不是在打排球的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了?还有白鸟泽的经理也在。”木兔直起腰,小声嘀咕着,“……莫非是……梦?那样的话——”

    他歪着头,五官用力到皱起,周遭的场景忽然凭空转变,我眼睁睁地看着身下的红色塑胶变成了排球馆的黄色地板。

    哎、哎哎哎哎!?

    我再一抬头,场景变成了北川第一对阵白鸟泽初中部的最后一场比赛,比分板上赫然写着白鸟泽的胜利——等等等等,这还不如刚才那个呢!

    “啊嘞?你不喜欢吗?”木兔问道。

    我拼了命地摇头,“不要再有竞技体育了,求你。”

    木兔想了想,忽然左手握拳,敲了一下右手掌心,仿佛有个天大的好主意。他拽我起来,还擦去我脸上残余的泪水,说道:“走,咱们去玩吧!”

    场景再次变幻,排球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奇幻的世界。

    色彩斑斓的天空中飘浮着各种形状的云朵,虽然几乎都是排球形状的,但我认出了赤苇的脸和……呃,烧肉吗?地面上开满了花,全是molten的绿白红配色和MIKASA的蓝黄配色,它们散发出的“花香”更是撒隆巴斯喷雾剂的味道。

    远处,一座座宝矿力水壶状的“山峦”拔地而起,山顶上覆盖着闪闪发光的冰雪——作为经理的我再熟悉不过了,那看似亮白的粉末绝对不是什么“冰雪”,而是我每天要冲八百遍的佳得乐电解质补剂。

    我:……

    “这里是……地狱……吗?”

    木兔还觉得委屈,“好过分啊,安,这里是我幻想出来的乐园!”

    “什么样的人能把这里当成乐园啊?是天童那种心里只住着恶魔的人吗?”我吐槽道,“还是牛岛那种满脑子只有排球的人?不不、他品味还算正常,那是小飞雄吗?小飞雄把这里当乐园?再变几个排球出来就是了!”

    我话音刚落,花朵们就结出了名为排球的果实。看着满地排球,木兔满意地笑了起来,“安!果然你也很爱排球嘛!”

    “我爱你个头!”我嚷道。

    “……哎?真的?爱我个头?我的头有那么好吗?”木兔反倒摸起自己的脸,“你这么一说……嗯,我有恋爱的预感!”

    我:…………

    赤苇君呢?赤苇君在哪里?这个梦能不能把赤苇君从云朵变成人啊?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他!

    我无语至极,偏偏木兔拉起我的手,笑容灿烂,“走,咱们比谁能第一个跑上山顶!”

    我被他拽着走了几步,终是情不自禁地迈开腿跑。路上的风景依然由排球组成,跑在前面的木兔时不时地回头看我,像在确认我的存在,我们差得很远,所以我总会挥手回应。

    在梦境的神奇加成下,我脚步加快,竟能追上他的背影。当他的整个肩背尽数落在我的眼里,我忽然想——什么两分三十秒,去他*的,我眼前的景色好得不能再好。

    天边的云朵随着登高逐渐变得透明,我们一口气冲到山顶,扎进雪里——嗯,果然是佳得乐的味道。

    “安安!你还在!”

    “不然呢?”我一脸嫌弃地从佳得乐里爬起来,怎么是樱桃味的啊?白鸟泽喝得都是我最喜欢的橘子。

    “……木兔君?”我掸着身上的粉末,问他,“怎么不说话了?”

    “——啊、啊!”木兔恍然大悟,他一拍脑袋,从佳得乐中一跃而起,冲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安安,我啊,一定是喜欢你的!”

    我:……?

    “木兔君,咱们才刚见过两次面。”我冷静地抽出手,“你这样说有点失礼吧?”

    虽然不知道失礼的是梦境里的木兔,还是会梦到他这么说的我。

    “那——”

    他话没说完,一阵刺耳的铃声在我们的“乐园”里炸开——是我今天为了提早回白鸟泽,定的四点半的闹钟。

    梦境戛然而止,我睁开眼,没有满地的排球,是我自己的卧室。

    “……好怪的梦。”

    ——————

    “呼——”

    我深吸了一口气。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地上,斑驳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我站在排球馆门口,左手的手指轻轻划过冰冷的门把,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难以平静。

    每当我想下定决心推门而入,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就会席卷而来,让我的手停在半空。

    自从在六月初的IH预选赛上出事之后,我错过了很多,更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推开这扇门。虽然和父亲对峙的时候说了很多漂亮话,也曾无数次幻想过重返社团的场景,但此时此刻,当我真正站在门口,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恐惧。

    其实,父亲他也没说错。

    鹫匠监督平日里用不到我什么,他更喜欢使唤那些一年级的新人,我在团队里确实是无关紧要的存在。现在又缺席了这么长时间,万一大家意识到好像有没有经理都无所谓可怎么办啊?

    那么重要的颁奖仪式都没参加,住院也只见了几个同级生一面,还因为伤得很重没说上几句话。要是我一进门,被问“你是谁?你来干嘛?”我绝对会当场飙泪……

    各种负面的想法在我脑海里不断翻滚,像一股暗流,将我拉入无尽的深渊。我的左手紧握着门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胸腔里紧张的心跳咚咚作响。

    我为什么要来呢?骨折的右手还打着石膏,就算来了不也什么都做不了吗?如果我就此退部的话,想必大家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大家……

    “呼——”

    我再次深吸一口气。

    心中怀着无尽的忐忑,终于,我推开了那扇排球馆的大门。

    “砰!” “砰!” “啪!”

    五彩缤纷的礼炮在空中绽放,绚丽的彩纸四散飞舞。我惊愕极了,又听濑见起了个头说:

    “一、二——”

    “欢迎回来!!”

    所有人齐声喊道。

    细碎的亮片徐徐落在我的头上、肩上,我抓住一些放在手心,忍不住问:“……这里是白鸟泽排球部,对吧?”

    “喂喂安酱你这什么反应啊?”天童第一个说。

    “等等,我得亲自确认一下。”我退出排球馆,看了一眼门口的标牌——白鸟泽男子排球部,我没走错啊。

    这时我才不敢置信地微红了眼眶,“怎么会……”

    “什么“怎么会”,是“当然会”啊。”天童凑到我身边,推着我的肩膀往里走,“你瞧——”

    一年级的后辈们举着欢迎横幅,是颇有白鸟泽特色的白紫搭配,上面写着“热烈欢迎经理归队!”

    运动员赛前的饮食控制得非常严格,作为蛋糕的替代品,白布和川西一人捧了一盒巧克力味的蛋白棒。我刚想笑,一扭头看见举着一束鲜花的大平和——

    抱着一只泰迪熊的牛岛若利。

    “噗哈哈哈,怎么还有礼物呀?”我用左手接过他们递来的礼物,揽在怀中。花香扑鼻,将我所有的不安和忧虑一扫而空。

    “……我想你会喜欢。”牛岛诚恳地说,“所以买了它。”

    “你自费买的?”我惊讶地看着他。啊,难不成是因为我之前和照岛出去玩,夹了很多泰迪熊回来的缘故?

    他点了点头。

    我不禁想起那晚发生的事,脸色微微发烫。

    “真不好意思,花不是我自费,是大家一起出钱买的。”大平适时开口,打断了我和牛岛,“不过紫色的风信子是我挑的,代表了我们对经理你的感谢。”

    “呜……”听了这话,我的眼眶更红了,“谢谢大家。”

    “话说安酱你在门口也犹豫太久了吧?”天童戳了戳我的脸,“我差点搞错开礼炮的时机哎~”

    “……对不起。”

    “天童,好好说话。”濑见用胳膊顶了他一下,小声地说,“不是你说的最重要的是不惹她哭吗?”

    “濑见见,这是在允许范围内的喜悦的泪水。”天童摇着手指,“我说的是不要吓哭她。”

    “你们等等,我还没掉眼泪呢。”

    天童立刻改口,“就是就是,她还没哭呢。”

    “天童……”濑见咬牙切齿道。

    “哎呀,没有安酱在,总感觉训练差了点什么。”

    天童这么一说,大家纷纷表示附和。有说怕打扰我恢复一直没敢联系的,有说每天都会因为一些小事想起我的,你一言我一语,说到最后,也就是人群的尽头,站着齐藤教练和鹫匠监督。

    哎哎哎!?这两位也在的吗!?

    仔细一想也是啊,没有这二位的准许,大家哪儿敢开欢迎会。

    “……鹫匠监督,齐藤教练。”

    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齐藤教练首先问。

    “是!基本痊愈了!”我鞠了一躬,又因为甩得太用力,脑袋有点晕,“……给您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颁奖仪式开始之前,青城的教练打来电话说你被他们的部员送上救护车带走了,真给我们吓一跳。”

    我无地自容地低下头,“非常抱歉……”

    “之后可要好好谢谢青城的人啊。”

    “是。”

    其实有在谢啦,父亲说他当场掏了二十万日元给他们,小岩没要。我正在想有什么其他方式能报答他们的恩情。

    鹫匠监督一直没说话,鹰一样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我看。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就像达人秀上被评委审视的菜鸟选手。空气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静默不语。

    “……回来就好。”他终于开口了,语气是意想不到的平淡,“一年级的赶紧把这儿收拾利落,二三年级现在去热身,十五分钟后集合。”

    “我、我也来——”毕竟是因我而起。

    “没恢复好就别逞强。”鹫匠监督打断我,“让他们去干吧,你负责监工。还有经理日志,给白布写的重头到尾改一下,那小子光有学理的脑子了,文字写的乱七八糟。”

    “……是!”

    那一刻的心情我没法用语言形容,欣喜若狂?激动万分?不,这些词语都太浅薄了,比不上监督的一句回来就好。但有一件事我无比确定——白鸟泽,是我的归属。

    “学姐,日志要麻烦您重新改了。”白布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拿着蛋白棒,“手伤不方便的话,可以您一边说,我一边写。”

    “白布,想不到你也有不擅长的事啊。”

    “是个人都有吧?我又不是机器。”白布将经理日志重新交回到我手上,“总之,安学姐,欢迎回来。”

    我抚摸着熟悉的封皮,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对我,也是对所有人说:

    “……我回来啦。”

    ——————

    没有多少犹豫,我拨通了这样一个电话。

    “您好。

    “请问是宫城县烟花祭制作委员会吗?

    “啊您好您好,我是博林安。

    “关于您这边之前私信我说想拍摄宣传片的事……

    “是的,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我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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