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去世以后，奶奶不顾我们的反对，独自搬到了山里的老宅子住。她说在博林汤坐诊了一辈子，病患每天络绎不绝，现在念叨她的老头子也没了，终于可以一个人清净清净。
不过她还是很欢迎我的，菜熟了，花开了，她养的小猫下崽了，有点什么幸福的小事，她都会打电话叫我过去。而我每次去，除了看望奶奶，也会祭拜一下爷爷。
小小的灵堂摆在屋里，我燃起香，双手合十，对着爷爷的黑白照片虔诚地祈祷。这次除了保佑大家健康平安，还麻烦他祝福我们的比赛能够顺顺利利。
“咔啦啦。”
这时，身后的门声响起，穿着素色和服的奶奶走了进来，她养的小猫黏人的跟在她的脚边。
“奶奶，这么晚了还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
奶奶跪坐到我旁边，小猫亲昵地蹭了蹭我的腿。她说：“没事，你妈妈之前跟我打过招呼，只是我没想到你们今晚就来。”
“哈哈。”罪魁祸首的我，自知理亏地干笑两声。
“这个宫家的小伙子……叫什么来着？治？还是什么？”
“侑，宫侑。”
“嗯，脚踝没什么大事，就是扭了一下，敷点咱家的药，几天就好。”奶奶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不过骨头位置不大对，顺便给他正了正全身。”
怪不得听见他惨叫了。我伸手逗着猫，又听奶奶慢悠悠地说：“这个不会是你自己选的男朋友吧？”
怎么感觉最近大家都好关心我的感情生活。我无比心累地叹了口气，“当然不是了，我还单着呢。”
“我看也是。你妈妈眼光一般，眼界也不大，不然也不会初恋就嫁给你爸爸。”奶奶抿了口茶，“我们小安选自己喜欢的就好。趁年轻，抓紧时间多试几个。”
“多试几个……”
“那当然了。你不试，你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奶奶用一种看老古董的眼神看着我，“买衣服你还得多试几次呢，选对象也是同理，男人如衣服。”
虽说现在好像是有几个选项啦，起码菅原和牛岛就明确的摆在我面前，但是，“……我近期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好吧，那咱们不说这个了，让我来考考上次教的脱臼病人护理事项——”
“奶奶咱们还是来聊点感情上的事吧。”
听到这个我就头大，我的脑子顶多算中规中矩，完全不是当医学生的料。奶奶却偏偏觉得我能继承她外科圣手的衣钵，不是，这怎么可能啊！？
哐当一声，似乎是庭院里传来的声音。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迅速站了起来。
“什么声音？我出去看看。”
“多半是隔壁家的小孩又把球打进来了。”奶奶似乎习以为常，连小猫也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异响给惊动，“还给他们就行了，那家人挺好的。”
“知道啦。”
这宅子是非常古老的日式庭院，我拉开走廊的门，一颗molten产的红绿白三色排球正静静的躺在花园的石子路上。
我顿感雷击。
怎么、又是、排球。
是最近这项运动风靡日本，还是我天生自带吸引排球的特殊体质。理疗间里已经躺着一个排球选手了，这怎么又来一个。
我苦闷的捡起球，刚一摸，就感觉它和平常白鸟泽训练用的球手感不太一样。
气打得太足了，怪不得会到处乱飞。
奶奶说是隔壁小孩，可到底是左边那家还是右边那家啊。我一边想，一边走出院门，一抬眼，就看见一个橘灿灿的脑袋。
橘……？
好特殊的发色，在夜里好显眼。
“真的对不起！奶奶！我又把球打到——哎，不是奶奶？”
鞠着标准90度躬的少年抬起头，眼睛也是浅一些的琥珀色。然后在我的注视下，他的脸肉眼可见的烫了起来。
“……那个，你没事吧？”我担忧地看着他。哇啊，他头顶好像冒烟了？我没看错吧？
“对对对对不起，是我我我我把球打到，那个，我——呃。”
少年像运转过载的CPU一样死机了，我大惊失色，用胳膊夹住排球，一把抄起险些倒下的他，“怎么了怎么了？你还好吧？”
宅子前正好有几块大石头可以坐，我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拎到上面，又蹲下帮他扇风散热。
好小好轻啊，是小学生吗？
歇了一会儿，少年终于重新开机，他正襟危坐，双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对不起！”
“哎呀没事的，我又不会吃了你。”我站起身，把球递给他，“给，你的球。”
少年扭捏的接过排球抱在胸前，还一直重复着对不起。我用指尖点了点球，说，
“气打得太足了，稍微控制不好力度就会四处乱飞，适当放一点气试试吧。”
“——啊、啊！原来如此！”少年按了按球，果然硬的异常。
他的眼睛亮了，橘色的头发在路灯的照拂下更加闪耀。我赶紧避开他的视线，怎么会是我完全没辙的年下小狗这一款啊？
“谢谢！……那个，您是？”
“我是博林奶奶的孙女。”
“您好，我是日…嘶，向——好痛。”他还是有些语无伦次，一句话没说完咬了两次舌头，捂着嘴吃痛得直吸气。
我看得实在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靠，这手感也太好了，我再揉揉，这是用什么护发素才能做到的——等等等等，再不停就要被说成是骚扰了！收手！
也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了少年身上浅绿色的校服。
雪之丘……从来没听说过的名字呢。
我可是做了五年的排球部经理，竟然还有我不知道的学校吗？
“日向君是排球新人吗？”
“哎？”完全没有预料到我会这么问，少年慌乱了一阵，才回答道，“这个，要怎么说才好呢，其实我已经打了三年的排球了，不过都是对着墙壁一个人练习的，哈哈。”
我偏了下头，难不成是小学六年级……？
“但是我马上就要打第一场比赛了！初中最后的中总体！”
什么！初中生！而且还是初三！？
幸亏没有直接问他多大，不然也太失礼了。
“你们学校没有排球部吗？”
我上下扫量着他。这个体格确实不像经过专业训练的，抛开身高骨架不说，肌肉量也完全没有，倒是腿还有些看头，说不定很能跳。
“排球部就我一个人。”
“就你一个！？”
“啊啊，不过打比赛的人已经凑齐了。”他掰着手指头数，“有我两个篮球部和足球部的发小，还有一年级的后辈——嗯，是够的！”
我完全震惊，好乐观的孩子，而且好爱排球。话说这简单的对话里槽点是不是太多了，天童要是在的话，绝对会吐槽吐到累死的吧？
“……你垫两下球，我看看。”
“哎哎哎哎！？”少年抱着球，脸红到又有要关机的趋势，“我我我当着您的面！？”
“中总体上看你的人只会更多哦？”
少年僵硬且顺拐地走了几步，垫的第一个球就砸到了脸上。手忙脚乱地试了好几次，总算有了点打球的模样，不过依然截止在十个以内。
当球飞到我手上，我喊了停。
“……手臂要再绷紧一点，你的力量才能全部传到球上。但是手腕要放松，太僵硬了不好控制球的方向。”
我绕到他身边，拍拍他的后腰，“还有这里，要挺直才能使出腹部核心的劲儿。不要一直端着手找球，要试着确认好落点再抬。”
他又试了几次，显然是听进去了，稍微有点进步。
可离上场比赛还是差太远了啊。我在心里摇头。
“好厉害！您是排球选手吗？”他兴致勃勃地看向我，“刚刚那个球砰的一下就接起来了，我还以为它会飞到左边，但它咻咻咻的直着向上去了！”
呜啊，他怎么跟太阳似的，好刺眼的表情。
“……那倒不是，只是经常看别人打罢了。”我抬手看了看表，差不多要到宫侑从正骨地狱中恢复精神的时候了，便挥了挥手，准备同日向告别。
“——等一下。”他叫住我，“那个、您的名字是？”
我的一条腿已经迈进了院门。想了想，说。
“……中总体，我也会去的。”
金田一、国见还有小飞雄初中的最后一次正式比赛，我肯定要到场。
“到时候再正式告诉你吧。”
冥冥之中我总感觉会和这孩子在球场上频繁的见面，但却不是什么好的预感，反而有种脊背发凉的紧张。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说不定真的是未来的超新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