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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乔昱肯带薛照林来居亦山,一来是为了妹妹可以静心养病,二来则是家里认为诗徊的嘱托理应重视,他将二者一合计,便觉得让薛照林到居亦山最合适不过。居亦山周围都有结界法罩,外面伤人的妖邪进不来。这里的一些山峰秀丽非凡,薛照林一个人自是爬不了的,但是在小溪里摸鱼捉虾还是可以,她之前又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于是也很乐意去小溪里玩耍。乔昱见此,给了她三张烟花符,告诉她有危险就撕毁一张符纸。烟花符被毁坏后,就会向天上放出个烟花样子的光影,日头太大,光影不容易看见,好在伴随着光影的还有三声如雷的鸣响。有些法力的人可以直接对着天空发出信号,或者运用一些法器,都可以达到比烟花符更厉害的效果。但薛照林年纪小,法力不够,法器的使用又需要力量催动,所以烟花符最适合她。薛照林拿着烟花符,乔昱也放了心,就随她在居亦山四处游荡。

    这日,薛照林又在溪边玩耍,渐觉无趣,忽然看见一只灵蝶顺着小溪往北边飞去。薛照林于是跟着灵蝶跑去,跑了不多时,忽然听见水声大作,薛照林快步走上前去。原一条瀑布从山间流了下来,这是到了碧遐谷。各色灵蝶在花间飞舞,薛照林来了兴趣,踮起脚,慢慢地靠近花上的灵蝶,然后一个猛扑。居亦山的灵蝶天天被众人捉着玩儿,都成了精,薛照林自以为的小声,哪里逃得过那蝶的耳朵?在薛照林即将碰到的一刻,它就扑闪着翅膀离开了花朵,挑衅似地飞在薛照林的头顶。薛照林也不恼,继续蹦蹦跳跳地去扑别的玩儿。

    玩着玩着忽然听见树叶拨动的声音,薛照林不在意,只当是山间的野兔在觅食。居亦山树木葱茏,即便是冬季,也有几片不落叶子的树林,山鸡野兔多得是。乔昱就曾在草丛里捉来一只小兔陪薛照林玩,薛照林开始时特别喜欢,恨不得抱着小兔子睡觉,天天想着给它找最嫩水分最多的草,后来新鲜劲儿过了,那兔子就不知道被哪个师兄捉去解了馋。

    突然一阵风声划过耳边,还夹带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异味。薛照林心下一动,也不回头看,直起腰板,就往山坡下跑。边跑边去解腰间的锦囊袋,取出一张烟花符就要撕。结果她的左面霍然伸出一截紫黑色的藤蔓,薛照林往右边一闪,躲过了藤蔓的纠缠。那藤蔓退而求其次,在靠近烟花符的地方喷出一阵烟雾,这烟色如浓墨,如果烟雾的范围够大,定然有遮天蔽日的效果,此外这黑烟还带着死鱼的味道,气味之浓,呛得薛照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赶忙捂住口鼻,强忍着难受。薛照林明白,追着自己的是鬼藤树妖。她手里烟花符的咒语被黑烟污了,失去了效果,就算是撕了也没有用。她丢下烟花符,又去摸口袋,想要再抽出一张来,一摸腰间,吓出一身冷汗,又左右摸了摸,除了腰带上绣的珠子,哪有什么锦囊袋的踪迹?薛照林摸得用力,那珠子硌得手疼。想来是之前取烟花符的时候,没有系紧腰间的带子,包着剩余两张烟花符的锦囊袋掉落在躲避鬼藤树妖的路上了。

    鬼藤树妖的外形就像一棵老树,故而得了这样的名字。只是它的树枝不似寻常树木向上生长,而是像柳树一样,从树冠处垂下无数条手臂粗的藤蔓。这藤蔓看上去不过三四米长,实际上却可以伸长七八米远,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小刺,刺上皆是小孔,不仅会喷射出散发死鱼味道的黑烟,还会在刺破皮肉的时候,渗透一种药物在猎物的体内,这种药物虽无毒性,但是可致人暂时昏迷。鬼藤树妖形体庞大,移动不便,它便是趁着猎物被迷晕的时候,再把猎物的精元吸食干净。即便是被鬼藤树妖的藤蔓打中,除了流些血外,一时半会儿不会昏迷,只要跑得够快,还是可以逃离的,所以鬼藤树妖伤人的事情很少见,它们也多以山间野兽为食。娄景正是因为这点,所以并没有将居亦山上的鬼藤树妖除尽。居亦山上的年轻小辈,闲来无事,还会三五成群去逗弄山上的鬼藤树妖,大家约定不靠法力,纯用脚力,躲避鬼藤树妖藤蔓的攻击。

    在居亦山上,碧遐谷并不算是多么偏僻的地方。夏季的晚上,成群结队在瀑布下洗澡的大有人在。鬼藤树妖喜欢待在光线昏暗的地方,它们通体紫黑,移动速度不快,所以通常埋伏在昏暗的环境里,偷袭捕捉过往的活物。没想到碧遐谷这等空旷之地,也有鬼藤树妖的存在。鬼藤树妖的藤蔓已经左右袭来,薛照林放下捂着口鼻的手,又提了口气,拼命地向前跑去。虽然没有让那藤蔓缠住控制住行动,但背后却被打出几道口子。薛照林早就顾不上了疼痛,只是拼命狂奔。但是她那是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不像师兄们步伐大体力强,很快觉得支持不住,后又被地上的东西一绊,整个人朝山下滚落三四米远,擦破皮肉不说,脚也崴了,最后停在了一个树桩上,移动不了分毫。

    鬼藤树妖知道她跑不了了,放缓了脚步,慢慢移向薛照林。薛照林的衣服被划烂了不少,身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鬼藤树妖汁液已经产生了效果,她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心里的畏惧却让她整个人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紧紧闭上了眼皮。耳边是鬼藤树妖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就像是巨蟒的身体在地上蠕动,让薛照林头皮发麻。鬼藤树妖独有的恶臭越来越重,浓烈到已经快到了分辨不出的地步,它那带刺的紫色藤蔓已经伸到了薛照林的面前,只等卷起面前的女娃,把她的精元吸收转化成自己的养分。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剑飞来斩断了鬼藤树妖紫黑色的藤蔓,绿色的汁液溅到了薛照林的脸上。薛照林睁开眼,一个黑色的背影挡在了她和鬼藤树妖之间。眼皮似有千斤重,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薛照林醒来后,发现竟然在自己的屋子里。床边站着乔昱和一个黑衣少年,乔昱见薛照林恢复了意识,笑问:“可好些?”

    薛照林有些懵懂地点了下头。鬼藤树妖藤蔓上的汁液,要是用量合宜,其实还有安神助眠的功效。但是薛照林被抽的那几鞭子,注入身体里的迷幻物质不在少数,她虽然醒来了,脑子里还没缓过来,能听懂乔昱说的每一个字,当它们练成一段话的时候,她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乔昱自然明白她现在的状况,伸手指了指黑衣少年,放缓语速,“这是刑昭,就是他救下的你,你好好谢谢他吧。”原来刑昭恰好去碧遐谷打水,捡到了薛照林掉落的锦囊袋,他心知出了事,就顺着地上的痕迹,找到了薛照林。乔昱说完又看向刑昭,道:“桌上的药,你看着她喝了,我今日的课业还没有学完,就不陪着你们了。”最后,又嘱咐了薛照林一番就离去了。

    薛照林看向那黑衣少年,他比乔昱高上不少,身形消瘦,眼睛又黑又亮。

    刑昭没有说话,端起桌子上的药,就来到薛照林的身边。薛照林爬起身,半靠着床板。刑昭顺势坐在床榻上给她喂药。喝了药,薛照林小声问:“你不是叫阿圆吗?”

    薛照林和刑昭之前在藏书阁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虞朋义的住宅靠近藏书阁,刑昭就是跟着虞朋义的。后来薛照林和刑昭相熟后,知道他家境清贫,父亲在他少时就得病去世,随后他的母亲改嫁,他就跟着祖母生活。祖母家有半卷残本,是他父亲生前遗物。虞朋义看上这残本,拿出不少宝贝交换,但是刑老太什么都不要,只望刑昭以后有个去处。虞朋义见刑昭根骨不错是个可塑之才,就拿了那残卷,带刑昭走了。

    刑昭道:“不必这么叫我,唤我本名即可。”

    薛照林“阿圆阿圆”叫了好多遍,刑昭虽不言语,面上却没有嫌恶之色,薛照林于是凑近问道:“你为什么叫阿圆啊?这名字该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人叫才合适。”

    “我祖母希望我白白胖胖,所以这么叫我。”

    “只有你祖母这么叫你吗?”

    “不是。”

    “还有谁这么叫你?”

    薛照林问什么,刑昭就答什么,好似判官审问犯人一般。但刑昭对着这个问题迟迟没有回答,薛照林见他不言语,也不在意,笑道:“阿圆这个名字好,我以后也这么叫你。”

    刑昭不置可否,端了空了的碗,就开门离去。

    薛照林喝了药,困意再度袭来,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中还是免不了被鬼藤树妖追杀,但是这次薛照林却不再害怕,她知道一个黑衣的冷面少年马上就来救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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