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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元德十三年的裴韫感染了一场疾病,为了养身体,被祖父送去了江南故居,在那里过了一段短暂的女子生活。

    “嘭”门边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裴韫的侍女害怕极了,裴韫来江南本就是避人耳目的,夜半三更,暴雨淋漓,再从容不迫,终究是有些害怕。

    裴韫听了会儿,门边没了声响,她撑起雨伞,走在侍女的前面,打开门,看到了一个人。

    这是裴韫第一次和薛尽翾见面,男人清瘦却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俊美之色,只是被暴雨冲刷得有些狼狈苍白之像,还有些伤。

    四下寂静成林,暗夜绵延无限,徒生位落魄的、不知归途的谪仙,平心而论,这个男人长在了裴韫的审美点上,

    裴韫心痒了痒,无人知晓,裴韫对美好之物有着极大的怜惜爱护。

    但,再爱这颜色,裴韫还没傻到半夜捡个男人回去,平白自找麻烦,见人死不了,打算关上门,突然间,惊雷乍现,白昼的光映在两人脸上,裴韫看见,原本无动于衷的男人抓住了她的裙摆。

    裴韫垂眸看着他,眼神与他对峙,许久后,在男人将要放手时,不知为何,裴韫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脆弱与破罐子破摔,最后,这个男人进了裴韫的门。

    男人在那一瞬间露出浅笑,可惜裴韫没有看到,那时候,谁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在哪一瞬间,做了哪样的决定。

    “承蒙姑娘搭救,来日祁疏定当报答。”

    哦,对了,那个时候,薛尽翾还不叫薛尽翾,他同裴韫说,他叫祁疏。

    “救命之恩乃是大事,祁疏身无长物,又无财物,唯有……”

    薛尽翾咳了咳,欲言又止,一双似含了情的桃花眼真挚无比。

    “唯有……以身相许?”

    薛尽翾迟疑地将剩下的话说出口,带着略微的试探之意。

    “以身相许?”

    裴韫看书的姿势纹丝不动,亮白的日光透过竹窗落在她的脸上,中和了身上的清冷之态,口吻依旧不咸不淡,

    “我不用,救命之恩还可以当牛做马吗?”

    裴韫翻过一页书。

    薛尽翾沉默了,一时间话也接不上,淡淡的尴尬在竹屋之内蔓延,偏偏当事人毫无所觉,回答得一本正经。

    薛尽翾起身下了床,走到裴韫身前,听到声响,裴韫警惕地想站起身来,薛尽翾摁住她的双膝,蹲下身来,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姑娘,我说的,是真的,可否给某一次机会。”

    “轻浮!”

    裴韫没想到一个受了伤的男人劲儿倒是还挺大,慌不择路地将人推了一把,

    “不知礼数!”

    撂下这句话,便脚步略显匆忙地出了门,留薛尽翾一人愣在原地,薛尽翾摸摸被碰到的地方,竟然低笑出声:

    “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裴韫着实被薛尽翾的话吓坏了,清冷的姿态都绷不住了,不是没有被人表达过爱意,可都是含羞带怯的女子,没见过这么大胆直白的男子的。

    更重要的是,那话中情意,有一瞬间,裴韫是相信了的,正因为如此,裴韫才会感到惊慌又害怕。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恋慕一人,何况在裴韫眼中一见钟情的荒唐之事,而又因为异常地真诚,才更显得令人难以招架。

    裴韫挨了挨自己发烫的脸颊,是因为这张脸吗?食色性也?也同她一样?可她……

    裴韫不想,也不敢把这事放在心上,接下来的好几天,裴韫每天都避着薛尽翾,每天都催人去委婉地开口赶人,可她估摸错了薛尽翾的性子。

    于是,院子里时不时地就会出现这样子的一幕。

    “裴姑娘的书像是很有意思的模样?”

    他凑近姑娘家的身边,惹得人走开。

    “裴姑娘的眉今儿个描得真好。”

    他弯起唇角,眼角眉梢都是情意。

    “裴姑娘,我今日来交予宿食费了。”

    他伸出手递给姑娘家东西,却又不经意地挠了挠人家的掌心,无辜又狡黠。

    “裴姑娘,我今日出门了。”

    “裴姑娘,今日可否看一看祁疏的心意。”

    他像个坠入情深的少年,热烈直白地撩拨着人家姑娘,他不近太多却也不退,像春蚕食桑叶,一点一滴,润物细无声。

    “裴姑娘……”

    裴韫知道,这样的人,真的太过于让人难以拒绝了,如果,如果不是她的身份,如果不是这个人来历不明,如果不是情之一字太过虚无缥缈……

    薛尽翾像是看不懂人的脸色。一直到了七夕,情人们的节日,裴韫自觉这个节日本就与自己无关,可是硬生生地以热闹为由被自己的侍女给诓了出来。

    侍女陪同裴韫到了河边便悄悄地走了,裴韫想,约莫是同自己的小郎君幽会去了吧,裴韫理解,也不多关注她的离开,反正暗里还有人保护着。

    七夕确实很热闹,灯火阑珊,烟火铁花,绚烂得很,看着年轻少男少女们满含情意的羞涩脸庞,裴韫想,这就是所谓的恋慕之情,可是,为什么呢?

    裴韫不经意间地记起了前些日子祁疏对她说的话,居然记忆犹新。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怎么看好像都有些牵强的样子……裴韫想得出神。

    面前有小孩儿跑过,明丽的烟花映入眼帘,河边此起彼伏的烟花交替燃起,火树银花,与水相映,似深海星云,又如月色下的皎皎银纱染上艳丽的色彩,流云倾泻,朵朵红莲,簇簇生华,束束生花……

    烟花未曾落幕,美丽似乎不是那一瞬间的停留,裴韫被这绚丽之景震撼得无以复加,周围的人像同她一样震惊,是哪家公子为自己心爱的姑娘准备的呢?

    有小孩儿拉了拉裴韫的裙摆,裴韫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脚边倏然烛光燃起,周身亮如白昼,裴韫看得很清楚,那一盏盏的形状各异,色彩迥然而相得益彰的花灯有序地排列着,花灯的尽头……裴韫的眼睛像是被灼了灼,是祁疏。

    “呀,这都是那位公子为这位姑娘准备的吧?”

    “也是,这姑娘和公子金童玉女似的,可不就是天生一对么?”

    ……

    周围人善意的笑声在裴韫耳边回荡,原来,是为着她么?莫名的,裴韫沿着花灯走上前去,她听见那人说:裴姑娘,看我说的不是假话吧?笑意盈盈,眼底星河璀璨,盛满了爱意的眸子……

    爱意……裴韫的眼眸微动,爱意,就是如此的吗?裴韫觉得,好像有一点点心动。

    她问:“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会对我生出爱意?

    “因为我见姑娘,如见心上月,眉间砂,天山雪,是灵魂深处的久别重逢,久旱逢甘露。”

    裴韫说:“好。”

    裴韫其实并没有给祁疏什么明确的答复,相处之时与常人也无异常之处,那些天的事像一颗小石子被投入深海之中,溅起一丝丝水花后便归于了平静。

    虞疏,也同往常一般,悉心地照顾每一丛花草,每日回来都会带点裴韫喜欢的东西,每一次看向裴韫的眼中,都是无与伦比的深情……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就不会有如果后面的结果了。这样的日子很快迎来了转折。

    京中裴家给裴韫来了封信,是她祖父的来信,裴韫的神色凝重,单薄的信纸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信上说:裴家无嗣,望儿谨记,百年门楣,惟寄汝身,科举在即,当重视之,速归。

    在此后的回忆里,裴韫永远也忘不了此时此刻的人生唯一一次叛逆。

    既然这辈子都是如此了,那就,稍稍地,裴韫告诉自己,就稍稍地、小小地放纵一下,偷偷地做一回女子,臣服于自己莫名的心动。

    这天,裴韫站在门口等着薛尽翾回来,她知道自从薛尽翾身体好些之后就试着去隔壁巷子做教书先生了,虽然仍旧是不离开,

    “你回来了?”

    女子粉面丹唇,柳叶细眉,眼中的淡然平和像是有了破碎感,尽管语调并不是寻常女儿家的清脆温婉,也算得上是薛尽翾那日之后得到的最好的反映。

    裴韫看着薛尽翾受宠若惊的样子,她又犹疑不决:

    “你随我来一下可否,我有事同你说。”

    变故横生,一支箭簇直直地朝着裴韫飞来,簌簌声入耳,薛尽翾知道,那个人要动手了,顾不得许多,薛尽翾拉起裴韫躲开那支箭簇,道了声“得罪了”。

    箭只有一支,薛尽翾知道那是警告,然而他这时面对的,还有裴韫的质疑。

    裴韫不是傻子蠢货,她眼眸深深:

    “解释?”

    薛尽翾只得苦笑,情绪开始低落,

    “是祁疏的错,遭人追杀,连累了姑娘。”

    裴韫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她也不知道薛尽翾是不是真的抓住了这一点,可劲儿地往那个方向靠,容色绝艳的人一旦露出脆弱的模样,裴韫便不由得宽容几分,心上软了软。

    薛尽翾确实死死地吃住裴韫这一点,果然,裴韫的声音变得轻缓起来: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裴韫抿了抿嘴唇,不善于解释,反倒忘了自己才是占理的一方,算了,就这一段,其他的,便算了吧,裴韫想。

    天空猛然间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至,霎时将两人浇了个透心凉,多余的话被遗忘在了暴雨之下,也埋下了后边无穷无尽的祸患……

    心照不宣地,俩人没有提起过此事,那天,裴韫说了三句话,冷静理智,条理清晰,半点不像后边将与人谈情说爱的模样,她说:

    “我不知道如何像你一般喜欢人,但我会学。”

    “如果我离开了,请你不要找我,就当我没存在过。”

    “你的事我无需多问,我不希望陡生波澜。”

    薛尽翾多惊喜啊,他从来都没考虑过裴韫说的第二种可能,裴韫也不知道,自己遇见的人到底本性如何,毕竟此时的薛尽翾温柔内敛却又颇具君子之风。

    裴韫真的在学,如何去喜欢一个人,最初她喜欢的是那张郎独绝艳,世无其二的脸,真真是长在了裴韫的审美点上,对能入她眼相貌的人,裴韫很是宽容。

    后来,后来觉得薛尽翾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风度令她心之所喜。

    但其实最终,裴韫是折服于薛尽翾眼中的情意,那日复一日的温情,那一次精心准备七夕烟云,以至于裴韫时不时会以为那是生了双桃花眼的特性。

    每当此时,薛尽翾总会哄着裴韫,用最大的耐心,罪温柔深情的语调,裴韫逐渐迷了眼,含着愧疚的喜欢与爱意便日益增长。

    他说:“你放心啊,裴姑娘,我不会背信弃义的。”

    “裴姑娘,你看我啊,总会配得上你的。”

    “裴姑娘,我一定会以三媒六聘,八抬大轿的礼,明媒正娶。”

    “裴姑娘……”

    日子久些,难免裴韫就会忘了一些事,沉湎于温情的假象,可纵是青楼梦好,却依旧深情难付。

    某一天,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晨,裴韫离开了,悄无声息,干净利落,让人猝不及防,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没有管身后的那人。

    于是,于是就到了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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