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

    巍峨的皇宫内,一眼望去是不可侵犯的庄重威严,仿佛是看不到的层层迷雾和深潭,在这里,有无数个朝代更迭,无数个君王逝去和长存。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荆北虞氏,助太子谋反,赐死。”

    “阿爹,阿娘,不!”

    乱哄哄的刀枪剑戟之声,婴孩的嘶哑啼哭,男人铁骨铮铮的叫骂,银白色的剑和喷薄而出的鲜血,无一不染红了裴韫的眼,午夜梦回,久久不能入眠。

    “阿爹,阿娘!”

    这一幕幕一次次地在梦中浮现,周而复始,又一次被惊醒,裴韫嘶吼出声,紧紧地扣住床板,脸色惨白,薄汗打湿了碎发,眼尾殷红,裴韫茫然地摸摸自己的眼角,居然有眼泪。

    夜凉如水,裴韫再也睡不着了,她起身,披起衣袍,将烛火点燃,烛光引出一张清冷如玉的脸庞,裴韫深思: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但是……

    裴韫出身史记世家裴家,父亲早逝,因为一些原因,以男子之身成为了太子身旁的太史令,可以说,梦中的一切与她无半点关系,可这样的梦来的可怕而又真实。

    这是为什么?直觉告诉裴韫,此事,不简单。

    皇宫出大事了,晋王死了,与太子有关。

    “太子在御花园出事了。”

    裴韫正在整理卷宗,少年眉眼如画,清冷绝然,从容而平和。

    “引我去。”

    说着,裴韫将笔放回架子上,开口说了今日的第二句话。

    “什么时候?”

    “半个时辰前。”随从答道。

    “有谁?”

    “晋王死了,贵妃已经在了,皇后娘娘和陛下在来的路上。”

    “太子如何?”

    “太子神色不对,神情有异。”

    说话间,裴韫已经到了御花园,她抬手止住小太监的步子,望着乌乌泱泱的一大群人,裴韫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她拨开人群去寻找太子的位置。

    太子出事,裴韫知道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太子出事,不久后的下江南将会出现重大变故。

    太子神情恍惚,面色惨白,再看晋王泡得发肿的尸体,裴韫的心往下沉了沉,她才恍然觉得,这京城,这皇宫要出大事了,不知何缘由,心中惴惴不安。

    她走到晋王生母嘉贵妃面前,低眉敛目地向嘉贵妃行礼,将嘉贵妃的注意力稍稍吸引了过来一下。

    “微臣裴韫见过贵妃娘娘。”

    但也就只一瞬,嘉贵妃一手抱着晋王的尸体,一面直勾勾地用怨憎的眼神盯着太子刘承颐,仿佛要把人生吃了。

    变故就出现在此刻,见到裴灼玉的脸,太子刘承颐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畏惧,手脚慌乱地推搡着裴灼玉,口中不住地大喊:

    “是你,是你杀了晋王弟。”

    “你,你不要过来……”

    太子的话语无伦次,神情癫狂,说出口的话令人大为震惊,裴少史杀了晋王。

    “太子!”

    裴韫惊呼,谋害皇室,是死罪,她不知道太子何出此言,显然太子无法给她答案。

    在来之前,裴韫还在思索如何将太子从这件事情中摘出来,没想到最后需要脱身的竟然是自己。

    裴韫将所有的可能性在脑中快速地进行分析,依旧得不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复,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太子的话吸引了嘉贵妃的视线,管他太子还是少史,嘉贵妃都想啖其肉。

    转过视线,眼神幽幽的,带着冷笑:

    “裴少史啊,太子说,你杀了我儿,你可有何辩解!”

    “臣无罪,臣等大理寺卿与陛下。”

    裴韫知道此事没什么别的办法,太子的话,太震撼人心了,一时不查,便是再无生还的机会。

    说罢,裴韫直挺挺地跪下,眼神沉静,清瘦的身躯没有一丝摇晃,比深山里的竹子还来得挺直。

    “放肆,嘉贵妃,太子如何是你能置喙攀扯的,纵使你伤心过度也应注意自己的身份。”

    裴韫闻言,方才绷着的心弦微微放松下来,她知道,这是陛下与皇后来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不是嘉贵妃,不会武断。

    魏帝并着皇后往这边走来,刚刚出声的正是皇后,太子生母,魏帝没有吭声,这是默许姿态。

    整个御花园内这会儿一时间只听得见嘉贵妃的哭声,魏帝见裴韫跪在这里,眼神掠过太子,沉声:

    “都散了,围在这儿成何体统,此事交由大理寺查清,”

    停顿了一会儿,眼神停留在嘉贵妃身上,以安慰的口吻说道,

    “你先放下云儿的尸体,待到大理寺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我的云儿也回不来了,陛下得让裴少史偿命。”

    “贵妃娘娘可要慎言。”

    这声音温雅有礼,却是字字珠玑,至少在裴韫听来那是天籁之音,嘉贵妃这话若是说了下去,她今日必死无疑。

    裴韫留心这声音的来源,是魏帝的身旁,且,分外耳熟。在魏帝身旁能说话的人,陛下身边何时有这样一位人了?

    “未查清的事,仅凭一人之言哪里可定罪,大理寺自会查清。”

    裴韫是裴家人,也是魏帝亲自为太子挑的太史令,如非必要,魏帝并不想失去这样一个裴家人,可是显然,如果此事处理不好,嘉贵妃不会善罢甘休,太子不能受损,那就只有……

    “来人,将裴少史带下去休息,等到大理寺的人前来调查。”

    魏帝沉声。

    听到上首皇帝的吩咐,裴韫心中难掩惊愕,她知道太子名声不能受损,可如此一来,那就只有她,刚才被指认的裴韫,才能替代太子去承受猜忌。

    裴韫记得皇帝不会武断,但裴韫一时却忘了皇帝是皇帝,如果到了弃车保帅的地步,那么,她裴韫这个臣子就是车。

    怎么到现在才记起来这件事,裴韫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这是皇帝啊。

    裴韫沉默地接受了,她可以理解皇帝的做法,但难以接受。忽然之间,裴韫忘了跪麻了的腿,面无表情眼中神色黑沉如墨。被迫退下的一瞬间,裴韫与那方才出声的人匆匆打了个照面,谪仙之貌,西子之态。

    这般好颜色的人却让历来镇定自若的裴大人更加心乱,不可置信与惊愕接踵而来,那人曾与她日日相伴,可不是再熟悉不过了!

    裴韫这时才是真正地心虚了,是的,平生第一次心虚。

    没有人知道,端正严明的裴大人,曾经色迷心窍地以女子之身与人来了段露水姻缘的风流往事,可巧的是,这人居然今天还出现在了皇帝的身边,自己的眼前,当初若是知道他还能同朝廷皇室扯上关系,裴韫想,她怎么也不会昏了头去做了。

    裴韫被带了下去,美名其曰休息,实则为禁锢,裴韫知道此事与她绝无关系,可为何,太子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是她裴韫杀了太子,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裴韫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最后查不出来,那么,死的只会是她裴韫,而不是太子。

    裴韫望着空旷冷寂的宫内,生出无限的寂寥,忽而感到有些疲惫,真是累啊!裴韫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走到铜镜前,抬眸,望向镜子中的人,俊雅无双,清冷如月,想她裴韫,女扮男装十七载,如履薄冰,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为了裴家,裴韫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是可以自己做主的,除了,除了那一次……

    白皙的手缓缓抚摸上那张脸,漂亮极了,像一樽精致漂亮的木偶,是由人精心描绘的,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姿态……

    裴韫想,她其实也不该这样悲观的,她有裴家最优良的培养教导,有比常人难以所及的天赋与容色,其实,比很多人都很好了,只是不知为何,从那个梦起,这件不知缘由的案件,以及再见到了那个人,蓦然就感觉到了迷茫。

    自己那个时候是怎么笑的呢?裴韫试图勾起唇角,她看着铜镜里的人,笑得还是很僵硬,失败了,原来不行啊。

    裴韫看着镜中的自己出神:不知道裴家如何了,得到消息了吗,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受裴家教导抚育十七年,裴韫一直所学忠君之道,振家之风,但裴韫现在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初衷了,还有那个男人,被她悄无声息抛弃的男人,没想到再一次的见面,自己才是那个更加狼狈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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