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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八十四章

    宫中的马车舒适度绝对是顶级的,可对被迫坐在里面的人来说,和囚车无异。

    傅惊梅和裴柔之被皇家禁卫客客气气地请上车,原本的一丝希望在看见霍伯彦时彻底破灭了。

    “你们也被抓……请过来了?”傅惊梅嘴里发苦。

    此时他们暂住在江南的一处皇家园林,绥宁帝极沉得住气,并没有着急召见他们。反而派人送来好吃好喝,绫罗绸缎、珠宝赏赐摆了一屋子,让她有种会被人养肥了再杀的担忧。

    傅惊梅翻了翻新送来的衣袍,其中一堆上放了绣了“裴”字的黄绸带,另一条黄绸带上的字,却是“修”。

    绥宁帝知道她就是修子丕了,失去大虎的幻术,她本来也没指望能瞒下去。之前利用裴叔栋的刻板印象瞒过一次,已是侥天之幸,这次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逃?她是想也不敢想的。他们一个两个三脚猫,能打的只有霍伯彦,在皇宫大内的高手们面前不够一指头捏的。

    皇帝想要什么,实在是个不用猜的问题。说实话,傅惊梅也并不在乎把玉玺交出来,只要他们能全身而退。问题是,他们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绥宁帝掏出皇帝印玺,在圣旨上印下朱砂大印。旁边的内侍首领忙恭恭敬敬地用锦盘接了。

    “拿去,各个州县都不得怠慢。”他说。

    内侍犹豫了一下,叛乱过后绥宁帝身边空了一大半。他原以为自己会在逃亡中死掉,没想到因祸得福,反得了皇帝信赖。此时忍不住壮起胆子问了一句:“圣上,那北边……”

    “北边更要好好传颂。”绥宁帝手下不停,唇边的髭须依稀挑高,“大梁出了这么个巾帼英雄,怎能不昭告天下?”

    那个修子丕在北地的影响力实在太大,兵戈不动却压得住关外胡人,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掌控了江南糖价。这些足以引起任何一个君主的忌惮了,偏她不知足,竟然连传国玉玺都敢染指。

    派去裴家的探子传回消息时,绥宁帝的第一反应是杀掉她。杀掉这个领头羊,修家庄牢固的堡垒对于朝廷的大军不值一提。但当他获知,修子丕竟是个女子时,事情无疑变得简单多了。

    “陛下。臣妾炖了鱼汤。”新得的水乡美人莲步款款,“江南鱼虾肥美,陛下莫要辜负。”

    女子好啊,绥宁帝摸了把美人滑如凝脂的小手,志得意满地笑了。

    接到圣旨的傅惊梅,硬着头皮送走内侍,回头就忍不住一脚踢在椅子上。绥宁帝打得好算盘,心思忒毒了点!

    昭告天下她是个女子,大肆褒奖,无疑是想瓦解追随她的人。

    一个女子怎能服众呢?在如今的大梁,哪个英雄豪杰会对女人俯首帖耳?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荣誉、奖赏、绥宁帝给足了自己“面子”,任何人都该感激涕零。哪怕自己有怨言,他也占据了绝对的道德高地。

    什么?皇帝这样嘉奖,你还不满意?你个女子怎能如此不知好歹、背弃君恩?不用绥宁帝出手,天下卫道士的口水就能将她淹死。

    这个时代,觉醒的人终究是少数,他们看不见自己做的一切,只会攻击她女子的身份。

    如果说第一道圣旨还只是帝王心术,第二道圣旨则纯粹是令人作呕了。

    “……慧质德蕴,赋姿淑懿。着,并赐婚于三皇子……”

    “别念了,我隔夜饭要吐出来了。”傅惊梅咕咚咚灌下冷茶,打断裴柔之,“还共侍一夫,做他的春秋大梦!”

    绥宁帝的盘算远不止于此。见识到她的才能,怎么会白白浪费呢?最好的解决方法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将她塞给未来的储君当皇妃。

    最恶心的是,圣旨里还余尊降贵地恩赐她和裴柔之“共侍一夫”,美其名曰“念她们姐妹情深”。在他看来,一个优秀的女子奋斗拼搏,她的最大梦想就该是嫁入皇室,做个锦衣玉食的金丝雀。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得到这些吗?给你,该满足了。从此以后好好当你的皇子妃,让男人们好好做事。

    那高高在上的恩赐口吻,听得她险些蹦起来拧断内侍的头。

    傅惊梅突然很想念霍伯彦,如果他在,一定可以将拧头做得兼具暴力和美感。可是他们现在被分开关押着,只能通过冥冥中的那股感应知道他一切还好。

    大约在绥宁帝眼中,其他人全都是她的跟班,微不足道的小卒。这让傅惊梅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无法逃过此劫,他们的下场会是什么。

    糟糕的事情还未结束。

    赐婚圣旨下达的第二天,绥宁帝在密室中召见她。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话没有必要说得很明白。

    “修子丕这个名字对女子来说,还是不够柔美。朕赐你一名如何?”

    傅惊梅实在懒得陪他装下去了:“陛下不妨有话直说。”

    绥宁帝对她的不驯并不在意,居然颇为好脾气地笑笑:“你千里迢迢帮大梁夺回国宝,实是劳苦功高。朕欲赐你郡主封号,享食邑三千。如何?”

    图穷匕见,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傅惊梅心中冷笑。

    看来狗皇帝也是急了,直接挑明玉玺的事,给自己扣了个护宝有功的帽子。既然是护宝,那到了地方自然是要交出来的。还什么食邑三千,不就是想说以后修家庄都和自己没关系了吗?

    在大内护卫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傅惊梅唯有强忍怒气,试图蒙混过关,“陛下明察,在下无能,那东西没能从秦牧手里夺过来。”

    上方陷入了沉默,唯有烛火一跳一跳刺人的眼,那火苗直要窜到喉咙里似的。

    “既然你这么说,朕也不强求。”

    绥宁帝的声音再度响起时,惺惺作态的和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机质的生硬与冰寒。

    “护宝有功,当赏。弄丢了国宝,也应当罚。”

    傅惊梅的冷汗刷地下来了。

    “修家庄、京师的戏班子、还有宫里关着的那些人……”皇帝的声音轻飘飘地,下达处决命令于他而言,仿佛谈论地上的一片草叶。

    “答应他。”脑海中有个声音说,“听我的。”

    ……

    侍卫漠然地经过傅惊梅身侧,行动间,短剑的金鞘刮擦着丝绸袍边,似乎下一秒就要滑落在地,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陛下且慢。”傅惊梅开口了。

    绥宁帝的眼尾勾起“不出所料”的笑意。

    “当日被人追杀,迫不得已将国宝藏在了隐蔽所在。请陛下派人跟在下前去。”

    谁说君无戏言?绥宁帝不假思索地吞回自己方才所说,大方地表示,“待找到国宝……”

    “在下不要食邑,也无需封号。愿嫁给三皇子,永不离京。只有一事相求。”傅惊梅不卑不亢。

    “说。”

    “希望陛下能封修家庄如今的管事程川为平关侯,赐丹书铁券,以修家庄为封地。”

    绥宁帝一愣,仔细想了想探子了解到的信息。

    那个程川没有任何背景,对修家庄也是忠心耿耿,本来给他封侯是有些风险的。可对方既然答应了婚事,还承诺永不离京,日后就是有心也无力了,大概只是想保住手下一条性命吧?

    联想到修子丕的种种事迹,绥宁帝更加肯定了这一猜测。他犹豫片刻,终是同意了。

    傅惊梅被侍卫押送回了住处,小宫女瞄了眼她灰败不堪的面色让,没敢多说话就退了下去。监视的人一走,傅惊梅立刻掀开被子,和一对碧绿的圆眼睛大眼瞪小眼。

    锦匣被放在绥宁帝案头,他顾不得帝王仪态,一把掀开盖子。里面卧着的玉玺莹白如脂,异彩涟涟,望之不似俗物。

    手指摩梭过每一处细节,绥宁帝腰背一松,整个人落在宽大的椅子上,爆发出极为畅快的大笑:“四十年了!四十年!这江山终于还是朕的!”

    当年满心期待的登基,因玉玺的丢失蒙上阴影。好在他始终没放弃调查先帝去世当晚的事,想找出到底是谁偷走了玉玺。如今完璧归赵,到头来,天命还是他的。

    “圣上,其他人已经放了。两位姑娘那……”内侍小心请示。

    “关起来。”绥宁帝挥了挥手,“让她们老老实实等着嫁人。”

    交出玉玺的条件之一就是将霍伯彦等人放了,傅惊梅一直等到他们走远,皇帝的探子也被甩掉之后才肯去找玉玺。

    现在,偌大的皇宫只有她和裴柔之了,她们互相给对方戴上华美的饰品,不知节制地要求御膳房送好吃的,仿佛真成了两个无忧无虑的待嫁少女。

    “你怕不怕?”傅惊梅问。

    “只要和你一起,哪都不怕。”

    裴柔之看着她,像是很多年前,两人第一次遇见那样轻笑起来。

    琉璃瓦的飞檐融化于霞光中,傅惊梅摘下那些巧夺天工的首饰,戴上了自己的玉坠、木簪和耳坠。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她的眸子如同琥珀色的风,“是个好兆头哇。”

    绥宁帝睡到一半,被宫宇外嘈杂的人声惊醒,抬眼望见窗外亮如白昼的火光。修子丕和裴柔之在那场火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暴怒的绥宁帝命人彻查,最终从火场中扒拉出两具焦黑的女性尸骨。

    守在周围的大内高手们坚称没有人出入,更不可能有什么偷梁换柱的把戏,绥宁帝只好相信她们大约是自焚而死。又恨自己被摆了一道,又有些隐隐的轻松。

    遥远的西南海港。

    这里虽然仍属于大梁的行政范围,可人烟稀疏,几乎是个化外之地。

    “名字。”负责登基来往船只的小吏不耐烦道。

    若不是上司要求,他是绝不会管这些蛮子们的船要去哪里的。哪怕眼前的宝船庞大异常也是一样,管他油水多不多呢,都和自己没关系。

    “傅惊梅。” 那人说,露出雪亮的牙齿。

    小吏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名字莫名女气,忍不住又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好像的确是个女子。

    “女的?出海干什么?”

    “一点私事。”对方笑了笑,银子落在小吏手里,让他立刻没了问下去的兴致。

    她点了点头,迈上了船板。身后的一群人跟着她陆续从小吏面前经过。没多久,船升起了帆,慢慢驶远,消失在白云的尽头。

    “快!大虎!”船舱里有人叫道,“把杏子干递过来!”

    对于晕船的人来说,海上冒险可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但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自己上了船。傅惊梅坐在甲板上,看着忙碌的众人,不自觉微笑起来。

    或许是穿越人士的金手指,或许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大虎在用尽所有法力后陷入沉睡,空虚的法体反而成了上好的容器,竟然将麒麟胆中的力量全部吸收。

    傅惊梅交给绥宁帝的,确实是麒麟胆无疑,可失去了气运的麒麟胆,只是一块普通的玉玺了。不知该不该感到讽刺,多年前先皇决心藏起玉玺,是江陵将它带走。如今绥宁帝要得到玉玺,是江陵的后人与自己一起,再次带走了玉玺,而这一次,是真正的完结。

    虽然大虎一直不愿意承认,但麒麟的实力确实不是貔貅可比,更何况那还是一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成年麒麟。他的法力和气运不仅补完了大虎的神魂,还让他的实力完成了真正的三级跳——大虎可以撕裂虚空了。

    “别激动得太早,只是同位面短距离的空间传送。”大虎用力做出一副“这没什么的”表情,胡子还是忍不住翘得老高。

    ”那这样的话,你能不能帮忙查查江陵的死因?“傅惊梅问。

    裴叔栋和秦牧都死了,绥宁帝的命她想取也非难事,这件事好像已经失去了追究下去的价值,可她知道,裴柔之还没放下。

    “这个简单,借你的玉坠和簪子用用,还有老裴和老霍的头发。”大虎说,“我能重现出他死前更久远的场景,不过你得告诉我具体的时间点。”

    裴柔之想起兰门那本账册上八宝墨的交易时间,报出了个提前两天的日期。大虎挥了挥爪子,铜镜中水波一荡,出现了江陵的脸。

    裴柔之聚精会神地看着,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可是等到画面中的江陵穿上黑斗篷。叩开反转门进入鬼市交易时,她的脸色彻底变了。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裴柔之尖叫起来,她从未有过这般失态。

    傅惊梅转开眼,没有再看下去,她已经猜到了结局。

    江陵带着求购的东西回到住所,一层层打开包裹的油布,又拿起书桌上另一方一模一样的八宝墨,端详了片刻。

    然后,他将自己换来的八宝墨放在了书桌上。

    裴柔之的面孔已经惨白如纸,傅惊梅轻轻拉了下霍伯彦的袖子,和他一起轻轻退到外面,关上了门。

    风中,海盐味恰到好处,冲淡了眼眶的烧灼感。傅惊梅深深吐出一口气,靠着栏杆问霍伯彦:“你好像并不惊讶。”

    霍伯彦瞅了眼那吱呀作响的栏杆,揽过她抱在怀里:“猜到了。”

    “哦?”

    这个男人拥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傅惊梅并不怀疑,只是莫非她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不成?

    “外祖临死前的时候,他的眼神……”霍伯彦组织了一下语言,“是属于胜利者的。”

    傅惊梅回想那一幕披衣而起的江陵,感慨万千:“确实。特意伪装成被杀,又用自己的死做局,让所有人都忙着怀疑攻击彼此。他的确是胜利者,骗过了所有人。”

    “也骗过了他的女儿们。”

    身后传来略带鼻音的女声,裴柔之走到栏杆边,望着玻璃浆液般的大海。

    “你不怨他?”霍伯彦突然问。

    裴柔之反问:“你呢?”

    霍伯彦摇摇头:“他有他的坚持,我也有我的。”

    “老傅!你快来!有烤鱿鱼吃!”台阶上冲出个蓬松的橘色身影,像长了脚的老式面包。它没有任何刹车的意思,直直向傅惊梅扑来。

    船头一阵兵荒马乱,傅惊梅拎着大虎的后颈皮恨铁不成钢:“说多少遍了这是船上,掉下去怎么办?”

    大虎挥舞着短腿用力挣扎:“我都快憋死了!还不知道对面有什么东西吃呢!”

    裴柔之伸手,纤纤十指利索地揪下几根猫毛,在大虎的呼痛中吹飞。大虎气得立刻伸爪,将她的衣服抓得开了花。两人像是扭打的小学生,积极地投入到掐胳膊和扯头花的运动中。

    傅惊梅头疼地挡在中间,以防他们误伤。

    “大海那边有什么呢?沙漠?森林?”霍伯彦出了回神,突然喃喃问道。

    “谁说的准呢?”傅惊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两个人曳地的影子像两株依偎的树。

    “我们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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