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太子无过而被废说来也是陛下失德,所以陛下只是私下召人拟了废太子的诏书,想着等赵明和过错显露时颁布。

    他派了皇城司的人去荆州重新核查赵明和的赈灾事宜,又悄悄翻出成王谋逆的卷宗,想从中做些文章,将他这位贤名远扬的儿子拉下太子之位。

    赵明和在东宫听到白祁来汇报这些事时心里也没觉得多难过,只是隐隐的不服气,一点难以自抑制的怨恨。

    为什么?

    他的父亲会对他如此狠心?

    就算从小以来他都忽视自己,从不关心,从不在意,甚至有意无意的疏离打压,可他们毕竟是亲父子,他从未负他,可他的父亲却能如此狠心的舍弃他。

    赵明和的母亲过世的早,但他也多多少少听宫里人说过,陛下的宜嫔,也就是从前的宜贵人,少年入宫时是一等一的美貌。宜嫔初入宫时是内廷司掌制衣的女官,手艺精巧,性子更是柔的不能再柔,甚至可说是软弱可欺,古板无趣。

    宜嫔在陛下与先皇后争吵时意外承了宠,成了妃嫔,但很快,帝后冰释前嫌,她便成了哽在别人恩爱夫妻之间的一根刺,她生就那么出挑的容貌,那么刻板的性情,又有了身孕,处处被先皇后忌惮。

    而陛下为了讨自己心上人的喜欢,为了让先皇后安心,几乎就毫无犹豫的冷落了她,让她那样青春年少的女子,白白凋零在宫墙里。

    至于赵明和,在他的记忆里,成人之前陛下似乎从未单独召见过他,他不关心他的饮食起居,不关心他的品行功课,就好像从没生过这个儿子而已。

    而现在,他努力了这么久才得到的一切,就要被他的父皇狠心剥夺了。

    他不知道契机是什么,但总归,是为了那么他最心爱的皇后为他留在的唯一的女儿,那个娇纵,任性,狠毒,甚至曾勾结兄弟和前朝逆贼要撺掇他皇位的公主,才会如此无情的舍弃他吧。

    荀梅韧回东宫时夜色已经很深,她将头发打散,外衫和鞋袜脱掉,蹑手蹑脚的带着一身凉气钻进被子里,将双手缓缓搓热后搂住赵明和的手臂,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他的伤处。

    她这几日常常早出晚归,赵明和没过问,也没等她,但幸好,还会在床头给她留一盏灯,否则他们这夫妻做的,也太生疏了。

    她侧着往赵明和脖颈处贴,想和他枕一张枕,可一歪头却疼的皱眉,觉得头发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荀梅韧抬手去解,然后从赵明和枕边拿起那样罪魁祸首去看。

    赵明和放在枕边的是一封散开的圣旨,荀梅韧翻开,借着床头那盏昏暗的灯扫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又放了回去。

    那是一封陛下的密诏,诏中言称太子失德,当废之,令新安公主辅政监国,代行天子之职。密诏上已经加盖了天子玉玺,只等加上门下省的印鉴就会颁行天下。

    做夫妻这么久,荀梅韧知道她的郎君是没有在枕边放杂物的陋习的,不仅如此,他还时常会将她放在床头的零碎收走,所以此刻特意早早睡去,是为了让她悄无声息的看到这封密诏吗?

    她有些难过,于是将密诏丢到床下,翻身压住赵明和,在他唇上使劲咬了一口,她尖牙利齿,他当然就缴械投降了。

    赵明和熄灭床头那盏灯,在漆黑一片的深夜与荀梅韧四目相对,小心翼翼的搂住她的腰道:“爱妻怎么这样凶?”

    从太后寿辰那日他们争执起,赵明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柔软的喊过她爱妻了。

    他唤她爱妻时从来都是珍重无比,因为那不是国朝许给太子正妃的名位,不是宗庙族谱上一个冷冰冰的称呼,不是日后寂寂深宫中为他排遣寂寞执掌后宫的品阶,而是心爱,是妻子。

    是他在本不该沉溺情爱的年纪里计划之外的心动,是他权衡在三后仍舍不得的美人,是他赌上煞费苦心才得到的很多东西才娶到的姑娘,是他自选的,心甚爱之的,必将相守终生白首偕老的妻子。

    他从来只会在爱意最浓的情动之时才会不自禁的脱口而出,那是他剥除身份后难以自抑的爱意与承诺。

    可是现在,同床共枕,肌肤相贴,他唤她爱妻,那悦耳的声调里,却不再是纯然的心爱。

    荀梅韧在他手下动了动,往下滑了半寸,随后又低头咬住他的脖颈,将他身体最脆弱的地方含入唇舌,感受那一下一下错乱的跳动。

    赵明和喉结一滚,在她唇下沉吟一声便熟练的将温热的手摸到她衣衫下摆,纤滑的裙摆因双腿的弯曲而挂到膝间,赵明和便顺势握住她的膝,膝骨浑圆坚硬的被他连布料一起捏在手里,断断续续的摩挲,间或猛的用力。

    他的妻子埋首于他颈间,长发柔软,长睫如簇,却镇定的压制住被不断挑拨刺激的情动,一下一下的拿尖锐的指甲抓他的肩。

    她到底是有多忙,才会比他一个太子归家都要晚,到底是有多忙,那么讲究的一个人却连指甲都来不及去修。

    赵明和翻身将荀梅韧压到身下,旋即将她的手按到被子里。

    他欲要亲吻她,却被她一偏头躲开。荀梅韧认真无比的看着他,缓缓将手挣脱出来,扶着他一起跪坐在床上。

    她不回应,赵明和也就不再主动,只和她四目相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荀梅韧问,可没等对方回答却突然改了一个说法,“你愿不愿意带我走?”

    她觉得这个说法已经委婉的多,含蓄的多,容易接受的多。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做出的选择,将赵明和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甚至不惜放手。

    可是怎么办呢?此情此夜,对着他,她就是想说这样的话,哪怕是垂死挣扎,她也非问出口不可。

    “想去哪里游山玩水,我这几日政务忙,等闲下来时再带你出去好不好?”赵明和笑着和她打商量。

    “不是出去玩。”她还没有胡闹到在太子废立之际拉着他去游山玩水,“是远走高飞。”

    她说:“你愿不愿意带我走,离开燮都,我们不做大燮太子,也不管燮朝的任何事。我手头有些积蓄,也有能力护你我二人从燮都的乱局中抽身而出,你之前夜夜挑灯看奏折时,与那些无关的人虚与委蛇时,不是也会厌烦吗?那为何不干脆一起抛开,我们一起走,去过风轻云淡万事无忧的日子。”

    她在绞尽脑汁的思索能撼动赵明和的说辞,脱口而出时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天大地大,总有我们快活无忧的地方,殿下,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可以,我们一起走吧,你带我走吧!”

    赵明和抬手抚摸她的脸颊,柔声道:“可是美人,你不是一直想做太子妃吗?”

    她是想做太子妃,甚至最初也是为了能做太子妃而缠上他。可人并非永远一成不变,更何况她从来都晓得鱼与熊掌不可得兼的道理,如果天道非要让她在太子妃和赵明和之间二选其一的话,那她已经无意识的给出了答案。

    她选赵明和,她想赵明和活。

    “我已经做过太子妃,我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体验,所以我现在想你带我走。”

    赵明和揉了揉她的侧脸,随后掀被下床将她随手扔到地上的密诏捡起来,重新坐会荀梅韧身边。

    “你在担心这个?”赵明和问:“难道你觉得孤会输吗?”

    “所以殿下又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荀梅韧反问

    这些年来赵明和在东宫的行事他远比她要清楚的多,成王谋逆之事,新安公主屡次遭刺杀,他动过多少手手脚,起过什么作用,他做过的事,只要有心去查,难道还真能销声匿迹不成?”

    “美人。”赵明和将密诏放到床上,转而握紧荀梅韧的手说:“在你来燮都之前我就是东宫太子,不是因为一些什么人,什么原因,而是我自己想要那个位子,同样,我也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这个位子。”

    “而且我觉得如今的大燮不会有人比我更能做好这个东宫太子。”

    荀梅韧先是低着头苦笑,随后却又真的开心的朗声大笑,她挺腰坐到与赵明和齐平的位置,眉目如画的望着他说:“殿下,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样的你?我最喜欢现在这样的你。”

    想要什么就想方设法不择手段的得到,并且永远不更改。

    她喜欢的就是这样的赵明和,喜欢和她一样的赵明和。

    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衣食无忧事事顺心的守着一个人过一生,那确定安逸快活,但一日两日年复一年后,总归是要厌烦的,她没有那么心爱赵明和,即便再动心再挣扎,她都确信她没有那么爱他。

    “那殿下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给她看那一封生死攸关的密诏,是想示意她,动摇她,驱使她为他做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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