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你什么都不用做。”

    赵明和笑着说:“孤只需要你保证,永远站在孤这一边。”

    “我当然会站在殿下这一边,不是都说夫妻一体吗?生死祸福,我奉陪到底就是了。”

    她这句情话说的比往日更郑重一下,生死,祸福,都比以往更郑重的多,不再是超脱生死高高在上的给他一句承诺,而是真的顺情尽心的陪伴着一起到头。

    荀梅韧想,她大概早就不是初入燮都时那个只想做太子妃的人,她对他,早就十分不同。

    “站在孤这一边?”他试探的问:“美人,孤希望,是大燮太尉荀藿的女公子站在孤这一边。”

    是太尉之女,身份尊贵的太子妃,而不是孤零零来到都城,除他之外再无任何联系之人的孤女。

    “我没想到殿下会这么说。”

    荀梅韧以为赵明和会小心翼翼的顾及她的心意选择,会不计代价的只要她这个人而非其他的身份,可是当遇上生死攸关的时候,他还是需要一个手握重兵的太尉家的女公子做妻子。

    他这样说,让她如何能不质疑他向她求亲时的情真意切里,也掺杂了一分一样的原因。

    “你不高兴了?”赵明和问她

    荀梅韧摇头:“称不上高不高兴,也不算意外,我只是有些遗憾在刚回燮都时向太尉透露了身份,那的确是很便宜的与殿下接触的法子,可现在看来却似乎没那么明智。”

    若初回燮都时她不可以露出破绽,让荀藿察觉到他们的血脉联系,若她可以隐瞒,那这世上谁又能知道她和太尉之间的联系呢?可那时她对赵明和太不认真,所以便投机取巧借了荀藿之女的名头让他无法拒绝。

    “还是说你后悔嫁给孤了?”赵明和问

    他一向如此,哪怕对方捧出十二分的真心来坚定不移的选择他,也忍不住会在心里隐隐怀疑,更遑论是荀梅韧真的说了动摇的话。

    从前那些海誓山盟,生死不弃的誓言,似乎一瞬间就在荀梅韧的话里变得模糊不清。

    她动摇了,他们这对夫妻,也就动摇了。

    “我从不后悔。”荀梅韧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殿下,我这一生做的所有选择,都从未后悔,虽然偶尔也会去想,若自己当初选了另一条路,那结果该是怎样的,可无论回溯多少遍,我的选择都不会改变,想和你成亲,想和你朝朝暮暮白首不离,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到现在,从未改变。”

    “那为什么遗憾?”他问她

    “因为觉得此生都很难在殿下心里摆脱掉荀藿之女的身份。”

    他对她不顾一切的喜欢里,永远都掺杂着一丝身份的诱因,就像白璧蒙尘,虽仍是白壁,却永远都不能再无暇无垢。那当然不能推翻他珍贵又美好的一切,可却仍是人心遗憾。

    赵明和想告诉她,她其实已经做到了,因为娶她的时候,和她相处的每时每刻,他都只将她当做心爱的妻子,而非位高权重的太尉家的女公子,原本他已经决定,要帮她摆脱掉和荀藿相关的一切。

    可是现在,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提起了她的家世,那现在再说那些情真意切的话,也就太过卑鄙了。

    他不能既利用她的身份,又要哄骗她的真心,那样低劣的行径,他实在对她做不出来。

    荀梅韧似在苦笑,可痛苦之中却又像带着些释然,倏忽间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道:“我答应殿下便是了,我保证,不会让太尉有机会干涉殿下所行之事。”

    荀梅韧起身拿起自己的衣袍匆匆披上,一边系带子,一边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她走的毫不犹豫,可有些东西分明就被她痛苦的割舍在了原地。

    赵明和在原地,张口想要叫她的名字,可口中滞涩,终究没有喊出声来。

    夫妻夫妻,分道扬镳后,还算是夫妻吗?

    他和她,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呢?

    都说覆水难收,那些他迫不得已说出的伤人的话,做的让她伤心的事,就真的不能再挽回了吗?

    荀梅韧趁着夜色悄悄回了雁回小筑,这院子,原本还是她初到燮都时为了追求赵明和才买下的。

    正如她现在能随心所欲的离开东宫,一座宫墙困不住她,当年的她也有无数的法子时时刻刻黏住赵明和。但那样就太奇怪,太反常了,所以迫不得已,她在赵明和的别院外买了这座院子。

    雁回小筑离东宫很近,离燮都几处重要的府衙也很近,离赵明和的杏花别院更只是咫尺之隔,最初的时候,她就是守在雁回小筑的门外,晨光熹微时看着赵明和的马车离开,日暮蔼蔼时,看着他一身疲惫的回来。

    他最初时不太愿意搭理她,或许是那时真的不喜欢,也或许只是矜持太甚羞于表现出来,但他们之间的交集却仅限于门口的点头致意。

    赵明和宿在杏花别院的时候并不频繁,但她向来无所拘忌,想见时便凑上去,拦他的马车,递花,递手帕,递香囊,娇羞姿态做过,孟浪行径有过。

    但赵明和无论喜与不喜,都一一纵然了。

    而赵明和一纵容,她就更是无顾忌了。

    荀梅韧从酒窖里抱了一坛酒出来,飞身到院中的桂树上,那桂树上的花叶与残雪都已落尽。

    枯枝之上,她难得的一身素衣仰头望着天穹皓月,静静的挨着漫长的夜。

    而在她不曾去看的地方,雁回小筑的东墙墙外也站着个一身素衣道袍的人仰着头看她,叹息,叹息,再三叹息。

    齐逢玉白玉一般的身影独立寒宵,出神的望着荀梅韧一整夜,看她失落,看她颓丧,看她在烈酒的侵染下迷离的踩着枯败的桂枝,紧皱着眉,独吞苦涩。

    “好看吗?”

    齐逢玉身边不知走来一个人,他抬着头和齐逢玉站在一起玩味的问:“孤的太子妃,好看吗?”

    储位废立在即,赵明和又在养伤,此刻原本是不应再去交恶陛下的倚重的国师府,但这个青年国师此刻就立身在他妻子的宅院外,隔着一道青墙打量他的妻子。

    “贫道方外之人,色即是空,树上这女的皮囊如何,长得是美是丑于贫道而言全无挂碍。”

    “既然全无挂碍,更深露重,国师又为何陪她站了一夜呢?”赵明和直白的点明他的心思,“国师莫非是道心不坚,对孤的太子妃动了心?”

    “这点自知之明贫道还是有的,喜欢她?怎么可能。”

    齐逢玉自认有自知之明,所以难免言语轻蔑的讥讽赵明和的不自量力,讥讽他将荀梅韧那样的人放到心上,甚至妄图她能回馈真心。

    “贫道奉劝太子不要对梁盛秋抱太多希望。”

    他好心提醒,可梁盛秋三个字却正戳中了赵明和的逆鳞。“孤从不认识什么梁盛秋,在燮都里,她只是孤的太子妃荀梅韧。”

    齐逢玉抬头撇了赵明和一眼,“她有说过她是荀梅韧吗?”

    “梁盛秋吗?”赵明和反唇相讥:“孤从未识得什么梁盛秋,这燮都城里有的从来都是孤的太子妃荀梅韧。”

    他急于宣示主权,却被齐逢玉冷漠的回了一句,“所以是她告诉殿下,她是荀梅韧吗?”

    赵明和一下就丧了气,他恍然间发现,相识至今,他似乎从没听荀梅韧承认过这个名字。

    荀梅韧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极尽撩拨之态的自称美人,他起初觉得美人二字实在轻浮不妥帖的很,但渐渐的发觉她实在就是他喜欢的那一个,所以便索性纵了她那一声美人。

    反正于他而言,她的确也算是风情韵味,姿态独绝的美人。

    桥上偶遇之后白祁便去打探她的消息,最后确实了她的身份名姓,太尉荀藿家的女公子,赵明和也在那个时候从白祁口中知道了荀梅韧这三个字。

    他那样喊了她许久,直到去赈灾时意外得知了荀梅韧和荀藿的过去,他知她不喜,所以便几乎不再那么连名带姓的唤她荀梅韧。

    虽然万分不愿意承认,可说到底,荀梅韧终究还是不曾向他承认过那个名字。

    “不管她还认不认梁盛秋,都不会再成为荀梅韧。”齐逢玉说:“太子殿下当她是什么人了?殿下只见她身量纤纤眉清目秀,就觉得她是柔软好拿捏的闺阁女儿吗?”

    赵明和哑然,齐逢玉便继续说:“殿下不曾见她东海诛妖兽,北山渡邪魔,便当她是这红尘中的芸芸众生一般,岂不知她心不在红尘,亦不会为这红尘中的功名利禄动摇。”

    赵明和酸涩道:“所以国师以为自己很懂她?所以国师以为自己是她的知音吗?”

    “那自然是没有。”齐逢玉笑着说:“我与梁盛秋,不过是见过几面的故人而已。”

    赵明和在那墙外又站了良久,直到姜桡来寻他才悻悻的无功而返,他反身回望了桂树上站着的他的妻子,不甘的吩咐道:“去查,太子妃是怎么离宫的。”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