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辰安默念了一遍“窦泥碗”,眉梢微挑,说道:“窦泥碗,逗你玩?”

    而景文昭却是一副骗了你也无妨的欠揍表情:“虽然你帮了我,但是我觉得并不应该领情,此事反而是因为店小二为了奉承你而起,我不过是倒霉正好撞到此口处。”

    她说着绕过辰安就向外走去,她面对着阳光而走,背影笔直,阳光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层金色的边。

    辰安一直目送他们直到消失在视线中,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一丝笑意出现在他眉梢眼角,呢喃道:“窦泥碗,逗你玩,有趣,有趣。”

    待走到人少处,景文昭将手放到唇边,连吹了三声口哨,三声布谷鸟的叫声发出,此意便是景文昭与父皇派出保护她的人确认是否有人跟踪她。

    随即便有一声类似的回复,此意便是没有人跟踪,如此景文昭和小七便被秘密送进宫中,为了能每次秘密出宫进宫,景文昭和他父皇没少费心思,毕竟身为皇帝的唯一血脉,如果被人知道时有出宫游玩的习惯,少不得被有心人利用。

    回宫后,景文昭把小七打发回了公主寝殿——霞云殿,自己径直去找了父皇。

    距离泰祥殿还有一段距离,景文昭便旋风式的边跑边喊:“父皇,父皇。”通往泰祥殿路上梅花开的正浓,正好一阵风吹过,落英缤纷,洋洋洒洒的梅花花瓣落了她一身,在一株株桃红、粉红、浅白的花瓣中衬得她更加灵动,活泼。

    皇帝从泰祥殿出来,伸出手半蹲接着这似小牛犊子似的一撞,每次女儿边跑边喊父皇,他都会如此,长此以往也习以为常,把女儿接住,一只手将她直立抱起,“囡儿,今天出门可还高兴?”

    皇帝身后立在泰祥殿门口侍卫长都已经见怪不怪,都说皇家血肉亲情淡薄,但此父女的关系更胜寻常百姓家,只是可惜皇帝只此一个孩子,还是个公主才八岁,如果再有皇子更好了,大臣们经常劝皇帝要纳妃,可是皇帝已经登基十二年了,只有一个皇后,以家国不安稳无心为此为由拒绝再纳,也是,天庆皇朝内忧外患,从皇上登基后就日夜操劳,就算是他都看出来了,天庆皇朝在前几位皇帝手下一直走下坡路,即使现在天顺帝再操劳仍然改变不了现状。

    景文昭搂住皇帝的脖子,眼珠转了转,她歪头一笑,“父皇,我今天看到胜常将军囚了个少年回来,听说力大无穷,能开山劈石,力抗千斤。”

    天顺帝摸了摸景文昭的头,此时刚走到泰祥殿内,就有人来报。

    被传进后,跪地行礼,说道:“陛下,胜常将军带回一个少年,百姓传言此乃吼声如牛似龙会变为红犼的怪物。”

    天顺帝将景文昭放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然后自己坐到主位上,“哦?世上果真有此等奇物?明日早朝让胜常将此奇物带来,让朕和众卿都观摩观摩。”

    景文昭知道女子在天庆皇朝女子是不能参加早朝的,所以她也不打算央求父皇允许她去早朝看那个会变成红犼的少年,她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

    “遵命。”属下行礼,领命而去。

    皇帝好像有心事似的揉了揉眉心,景文昭起身,走到皇帝身旁,给皇帝捋额头,“最近父皇皱眉的次数变多了……”

    皇帝笑道:“父皇只是没休息好。”

    “父皇为何没休息好?”

    “囡儿,你觉得怎样才算一个好皇帝?”父皇并未直接回答她。

    景文昭托着下巴思考了瞬,“书上说,‘勤政爱民,轻徭减赋,广开言路,亲君子远小人’,便是好皇帝,但是我认为,这些还不够!”

    “哦?囡儿有何想法?”

    “女儿认为需要知人善任,并不是说亲君子远小人就好。女儿今日碰到个小二,她赖女儿偷了他一两银子,女儿本以为他就是坏人,但是后来才得知,他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五六岁稚儿,每月月俸三两银子,几乎都为母亲买药,家里顿顿食剩饭,女儿以前认为坏人就是坏人,从来没觉得有好的一面,但是今日碰到这件事后,女儿才知道事情都有两面性,清水好比君子,浑水好比小人,但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所以女儿认为要知人善任,才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对了,还有要像对待子女一般对待百姓,因为天下百姓都是父皇的子民。”

    皇帝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他没想到仅仅八岁的女儿,看问题竟如此通透而有悟性。

    这时有人通传说青儒来了,皇帝让景文昭先退下。

    等景文昭出去后,从外面进来一位襦布青衫男子,看上去像一位文弱书生,年纪似乎比皇帝小一些,进来后也不行礼,径直走到皇帝对面坐下,自顾自的斟了杯茶,道:“你这太宠公主了,身为公主怎能时不时去市井民间,就算她再天性烂漫,若被有心人利用……”

    皇帝挥了下手,打断了他说话,说道:“你倒教训起朕来了,朕就这么一个女儿,她本身性子就聪慧,再加上平时好学,朕也不过让她在属于她孩童的年纪多留些美好的记忆罢了,让她不必在以后长大后回想起小时候只在朱墙碧瓦的宫殿内度过,而是留存些民间生动有趣的回忆,同时还可以体会百姓疾苦,这些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只是可能会有一定风险,但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多安排小心些也就是了。”

    襦布青衫男子以手支颚,道:“你倒是想得开,你还知道你就这么一个孩子啊,身为皇帝,子嗣的重要性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皇帝拿起桌案上的文书放到自己身前,道:“皇后怀孕了,目前还没有第三人知道,你是第三人,朕不希望再有其他人知道,如果有人对皇后不利,你要随时向朕报告。”然后将文书推到襦布青衫男子面前,盯着他的双眼,道,“青儒,天下间我只信你,我将我妻女的安全交给你,我相信你能做到。”他改朕为我,表示这是你我之间的约定,与身份无关。

    青儒也收起了散漫的身姿,坐直了身子,与皇帝对视半晌,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然后皇帝用食指敲了敲文书,道:“看看吧,各个官员都捐了多少!”

    青儒打开文书,边看边说:“成王三万两,楚王两万两,穆王两万两……内阁首辅曹德旺五百两,内阁次辅陈参三百两,吏部尚书丁奇五十两,兵部尚书王正严五十两,户部侍郎白石念二十两,礼部侍郎李加成十三两,给事中张晨五两……,刚打胜仗回来的五军都督胜常将军柯嘉五十两,城西商贾辰家十万两,总计三十万两。”

    青儒放下文书,端起茶盏,用杯盖撇了撇茶水,然后抬起头来对皇帝说:“这点银两不够兵部支撑两个月的,现在国家不安稳,还有农民起义要解决,需要不少军费,仅柯嘉此次出兵镇压定西王叛军就拨了二十七万两,这还不算粮草辎重……你如今有何打算?”

    “国丈平时没少敛财,朕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家国有难,也是到他出一份力的时候了,而且,在百官眼里也只有先拿他开刀,别人才能心甘情愿的拿出钱来。”他喝了口茶水接着道:“此次辰家忠君报国之心,朕看在眼里,来人……”

    “奴才在!”

    “封辰家家主辰容为宁义侯,世袭罔替。”

    霞云殿。

    卧榻上。

    皮肤白瓷般细腻的孩童在安睡,额头中间有个粉色梅花花苞胎记,不洇自红的嘴唇微微抿着,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剪羽,眼皮下眼珠微转着,好像在做什么令人不安的梦,玲珑的小鼻子轻轻皱着。

    与这美好的画面形成对比的是孩童时不时用手抠抠鼻孔。

    旁边趴了个年纪相仿的孩童,一边拿羽毛捅一捅安睡的孩童的鼻孔,一边捂嘴偷笑。

    景文昭还在自己榻上安睡,梦里梦到自己鼻子里长了个鼻息肉,天神住了进去,在她鼻子里与鼻涕大战三百回合,她感到鼻子痒,想手指去捅鼻子,因为着急而太用力,碰到了另外一只手,没能挖到鼻子的她突然打了个大喷嚏,她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睛,看到成王之子景宇浩趴在身侧榻上,正拿个羽毛捅自己鼻子。

    景文昭无奈的揉了揉鼻子。

    昨日刚被小七的思想毒害完,今日就出现个用实际行动残害她的。

    景宇浩看她醒了,咧嘴一笑,大声说道:“你可算醒了,我听说抓到一个怪物,皇上要在今天早朝上看,你快起来,我们一起去看。”

    景宇浩是成王第四子,也是她的堂弟,比自己小一岁,俩人从小关系就不错,他一直是这个顽劣的性子。

    现在嚷嚷着要去看,一定是昨天听说了怪物的传言。

    还有,他来她霞云殿都是不需要通报的,这样她也习惯了,但是如今她也八岁了,她说道:“文浩,男女七岁不同席,可晓得?”

    景宇浩点点头,“自是晓得的。”

    “所以我女你男,我八岁你七岁。”景文昭挑眉看了看景宇浩,含义不言自明。

    “可是,可是,我没觉得你是女的啊,我从来没觉得你和我有什么差别啊!”

    “那是因为我从来没把你当男的看。”

    景宇浩委委屈屈的小声道:“既然我没把你当女的看,你也没把我当男的看,还说什么男女不同席。”

    景文昭微笑,道:“是吗?文浩,你下次可以再来试一试。”

    景宇浩一骨碌爬起来,站起身来,大声嚷道:“哎呀,你快些吧,一会早朝都要结束了!”

    “你觉得你这样能进去吗?”

    “那怎么办?”

    景文昭思考了会,说道:“你换我的衣裳。”

    “为何?”

    “为你扰我美梦!”景文昭嘴角抽了抽,虽然也不能算作美梦。

    “哼,小气鬼,就知道你有仇必报。”景宇浩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磨磨蹭蹭的和丫鬟换衣裳去了。

    稍后,景文昭穿好衣服,与她平时去民间时一样,普通棉袍男孩装扮,并且用一小块类似皮肤的皮膜粘到额间,胎记就被遮盖住了,再轻轻涂上一层妆粉,这样连印记也看不出来,这易容术还是她与青儒学的。

    她走到偏殿,看到景宇浩一身华丽的白色暗绣牡丹纹锦裙,满脸愤慨的表情,手拉着衣领,想把衣裳脱下。

    景文昭靠在门边,微笑道:“穿都穿了,还脱什么,你若不想和我一起去就把衣服脱了吧!”景宇浩拉衣领的手停了。

    然后她在他额间画了一朵梅苞胎记,满意的点点头:“如果你今天是公主,谁也阻不了你。”

    景宇浩怔了怔,看向她:“说的好像以你的身份能去早朝似的,你到底怎么进去?而且我是公主,那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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