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主审官又争执起来。
展昭有所预感,这个案件的结果并不以自己辛苦审理的口供作为证据。甚至于庞昱对自己的控告,也是他们争斗的一环。
他展昭不过是这赤裸裸的权力争斗的牺牲品。
想到这里,展昭不由自嘲一笑。
庞太师和八贤王你来我往争执不下。
赵允充道:“王叔,太师,现在下结论还言之过早,不如把所有的案情都审理完了再说,此案还有一个嫌犯白霜霜被看押在宗□□,此女与陈州赈银案和马家庄谋逆案都有所牵连,也许是一个关键人物。”
庞太师立刻同意,“就宣白霜霜过来问审吧,八王爷,您不会反对吧?”
他微笑地看着八贤王,一副谦谦君子的作态,八贤王冷冷道:“了解案情也是本王的分内之事,怎么会反对。”
白霜霜被带上公堂,一眼便看见到颓唐的展昭,低着头微微出神。
八贤王打量了一下白霜霜,“这女子看着柔弱不堪,竟然也会涉及谋逆?你们不是在冤枉好人?”
庞昱立刻抱屈:“回王爷,这白霜霜出现得时机十分巧合,她乃陈州花月楼花魁,我和前陈州太守蒋完之子蒋平正是在她的跟前遇害,我们一死一伤,她却安然无恙,其中实在古怪。而她被卖到陈州的时机更是巧合,正是陈州灾情最严重,百姓食不裹腹,无米下锅的时候。我怀疑她是被人特意培养的谍者,所以将她拿下,希望带入京城由大理寺审理,他们对付这些自小培养的谍者最有一套。”
八贤王眉心一跳,仔细观察白霜霜,见她相貌出众,跪在堂下面对庞昱的指证也面不改色,自有一番大将气度,的确很像一方势力暗中培养的谍者。
他心中犹豫,不知道是该放这白霜霜离开,还是将她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以除后患。
白霜霜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观察,微微抬起头与八贤王对视,眼里满是了然、嘲讽。
八贤王怔愣一会儿,长叹一声,他为了赵爵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何必再造杀孽,牺牲一可怜女子的性命。
他做下决定,打断了庞昱滔滔不绝地控诉,问公孙策,“公孙先生,这女子这般可疑,包府尹在办理陈州赈银案之时,难道未曾审问过?”
公孙策恭敬答道:“回王爷,的确审过。我们赶到陈州之前,白霜霜便被蒋完拿下大狱,多次拷打讯问以于命悬一线,但并没有审出结果。我们再审问白霜霜,除了她到陈州的时机巧合外,并没有找到其他的疑点,所以包大人判她无罪释放。”
八贤王略微惊讶地看着白霜霜,被遭遇失子之痛的蒋完拷打,他可以想象其过程必定是多么惨烈和痛苦,这样的情况下,白霜霜也没有说出幕后主使,不是忠心护主之人便是真的清白无辜了。
他转头怒视庞昱:“陈州一案包府尹多方审理已经判决白霜霜无罪,安乐侯为何又将她拿下?此案的结果包大人已经回禀陛下,安乐侯是不满包大人还是不满陛下?”
庞太师打圆场道:“王爷稍安勿躁,安乐侯定然是有证据的,快把证据拿出来!”他催促着。
庞昱结结巴巴道:“的确有一份证据,是,是白霜霜和她养父由邓州去陈州的路引证明,这份证明是马家庄马文强作保的。”
“哈,可笑!”八贤王抓到了庞昱话语的破绽,“你才说马家庄谋逆是子虚乌有之事,又以白霜霜和马家庄有牵连为由将她当作意图谋逆的谍者。安乐侯不觉得前后矛盾,难道这谋逆与否竟然全由你一人说了算?”
“不,不,不敢。”庞昱连忙否认,他的脸色涨得通红,慌张得看向庞太师,向他求救。
庞太师只得再次打圆场,“安乐侯只是认为可疑,担心错放嫌犯,才将白霜霜带以京城。此事他处置得的确欠妥,我会如实向皇上禀报,请皇上处置他。”
八贤王依然不依不饶抓着不放,要把刚才受过的气撒出来,“有怀疑便可以拿下随意关押一百姓吗,如此国法何在,朝廷的威严何存?”
庞太师道:“那以王爷的意思,该当如何?”
“这……”八贤王沉思了一会儿道,“安乐侯对案情的判断反复无常,我认为他对于马家庄一案所有的控诉和判断都不可取信,白霜霜释放,安乐侯向展护卫的赔礼道歉。”
“我绝不向展昭道歉!”
“断然不行。”
庞昱和庞太师异口同声否绝了八贤王的提议。
展昭一脸冷嘲,他不需要庞昱的道歉。
八贤王紧绷着脸,怼着庞太师和庞昱道:“以安乐侯的过失,只是道歉已经是宽容了,若是严厉些,削爵罚俸也是应当的。”
庞昱一脸愤愤然,低声道:“削就削。”
庞太师怒道:“既然如此我们之间没什么好商量的了,今日审议你我各自上报陛下就是,看陛下采信谁?”
他甩袖离去。
“诶,爹,别这样走了啊!”庞昱急忙忙地追上去了。
堂上的几人尴尬对视一刻,公孙策向八贤王和世子告辞,“王爷,世子,我和展护卫先行告退了。”
八贤王还在生气,赵允充替他回话,“展护卫今天受委屈了,实在是无妄之灾。”
展昭冷淡道:“世子客气了。”
他转身和公孙策离开。
赵允充看着还跪在地上的白霜霜,轻轻笑了笑,直到白霜霜抬头,他才转过头去问八贤王,“王叔,这白霜霜是放了还是?”
八贤王疲倦地摆手,“先押下去,等待陛下决议。”
“是。”
白霜霜被带下去了。
“诶,爹,白霜霜还没放,怎么就走了?”庞昱追上庞太师,趴在他的身边低声道。
“早一天晚一天的事,你急什么?”庞太师不耐烦地喝斥道,“你做事要是有这样上心就好了。”
庞昱嬉皮笑脸道,“我没做事的天赋啊,我的封号\'安乐\'二字,不正是爹你向皇上求的?”
“你呀。”提到庞昱爵位封号的来历,庞太师再没有教训儿子的心,无奈摇头,“你要是真能安安乐乐才好,天天调皮捣蛋,得罪了多少人,特意给你求个差事不仅没做好还险些丢命,以后我再不敢让你出京了。”
“别呀,陈州的事那不能怪我啊,”庞昱连连哀叹,“是赵爵那老王八调/教不好下人,连我都敢动。幸好我有贵人相助。”他的脸上又飞起快乐的神情,“所以爹你得帮我救白霜霜啊,不能老让我的救命恩人关在牢里。”
“白霜霜,一天就知道在我跟前提白霜霜,你怎么不关心下你姐姐,她在宫里的日子可不好过。”庞太师没好气道,“枉费她还天天牵挂着你。”
“姐姐怎么了?”庞昱连忙问道。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庞太师话未说完就被庞昱打断。
“爹,展昭出来了,姐姐的事我们回家再说,我先去把白霜霜交代的话说了。”
“对她说的话这么上心,你是我儿子还是白霜霜的儿子?”庞太师怒道。
庞昱摆摆手,已经跑开了。
庞昱摇着扇子施施然走到展昭和公孙策的面前,他们刚出了宗□□,公孙策面色淡然,展昭却是满脸沉重,看见庞昱过来,更是没有好脸色。
“展昭。”庞昱一脸笑眯眯地。
展昭不假辞色道:“侯爷有何事?”
“白霜霜让我给你带句话。”
“请说。”
庞昱满是恶意,一字一句道:“被羞辱的滋味,你也尝到了吗?”
展昭的脸遽然变得可怖,咬牙切齿道:“今天堂上你诬蔑我的话,是白霜霜教你的。”
庞昱没有回答他,只是欢快地摇起扇子,满脸愉悦道:“展昭啊展昭,你也有今天。”他欣赏够了展昭狼狈的表情,转身欲走。
“站住!”展昭的剑横在庞昱的颈前,“把话说清楚,白霜霜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不能呢?”庞昱仍然是一脸挑衅地看着展昭,“展大人以为,你对白霜霜来说有什么不同吗?”
“我跟她,当然应当不同。”展昭脸色狰狞地说着,他们曾经在施家庄表明情意,他不明白为什么不到一个月,白霜霜就恨他入骨。
“那只是你以为的。”庞昱欠揍道。
展昭艰难问出不像自己的话:“那么你呢?你为什么对白霜霜她言听计从。”
“在陈州时,白霜霜救过我的命。”庞昱满脸心机道,“展大人不知道吗?看来你们的关系没有你想得那么亲密。我和她之间还有很多秘密,就不能告诉你了。”
“住口,不许再说了!”展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握剑的手不住的颤抖青筋毕露,显示他在做激烈地斗争。
庞昱没想到只是几句话就刺激得展昭这样激动,当下不敢动弹,生怕刺激到展昭,让他反手把剑刺进自己的胸膛,对给他们留出说话距离的公孙策叫道:“公孙主薄,你快些过来。”
公孙策发觉展昭的神色十分不同寻常,脸色通红,眼球暴涨,担心他做出冲动之事,温声劝道:“展兄弟,你先冷静一下。”
他试探着把手挡在巨阙剑和庞昱之间,见展昭没有过激反应后,把剑推回去,救了庞昱一命。
展昭终于回过神,向公孙策道歉,“抱歉,公孙先生,我刚才失态了。”
庞昱紧张地后退,不敢再刺激展昭,想要离开。
“展大哥。”
丁兆蕙和丁月华从宗□□出来,终于找到了展昭,心下稍安。
丁月华问道:“展大哥,我们刚才没有给你惹麻烦吧?”
展昭恢复了平静,回道:“没有,是我拖累你们了。”
丁兆蕙发现了缩在旁边的庞昱,“喂,安乐侯,你在这里又想打什么坏主意?”
“哼。”人前庞昱总是能摆满谱,当下挺胸抬头,“我和展昭有正事说。”
“说什么?”
“说完了。”庞昱准备走了,临走前,对展昭道:“展昭,你和丁姑娘摆酒的时候记得通知我,希望你们百年好合。”
说完他立刻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