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米娜尔只觉得头痛欲裂，又用力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觉得眼前有了些实感。
“这……这是？”
她又小心环视一圈四周，破旧却还算干净的房间，窗正打开着，只模模糊糊看得出是一户普通乡下人家的布景。
“你终于醒了。”
一个年轻小伙端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推开房门，冲着床上的她笑了笑。
“不过这碗药是这位小哥的，你的我马上就去煎来。”
普通的青色素衣，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但一如这房屋内的整洁，从他那干练爽洁的打扮还有儒雅的气质不难认出，他就是这里的主人。
“你……”
不过那额间的红色火焰标记却实在是让人无法忽略，米娜尔不禁得脑海中立马回想起阿父曾交代她的让她警惕蛮国之人的话语。
“无事。”
坐在床旁的人又把她的手握紧了几分，轻声安慰道，“是他们救了我们。”
“他们……我们……”
只一瞬，大量回忆瞬间涌入米娜尔的脑海中。
与晞娜尔一众人告别……
启程中境……
中途的巨大风沙……
意识消散前被程诺紧紧握住的手……
“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你……”
程诺急忙拥住露出极其痛苦表情的女孩。
“我来看看。”
那男孩枕过她的一只手，又用了点暗力往下拨了拨。
“姑娘这是受了惊吓，可这里药物所剩不多，只能先对付着。”
“辛苦你了。”
那人又点点头，快步离开了房间。
又过了好一会儿米娜尔才觉得自己喘过来了气。
又好一会儿只是茫然地看着眼前之人。
“好些了吗。”
“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归程途中，越过三境交界处时遇上了大风暴，我们与行军众人失去了联系，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到这里了。”
“看他额间的火焰标记，这是……”
“是，蛮国。”
程诺点点头，“他们的身份我暂时还不知，但绝非是普通民众那么简单。”
“怎么说。”
“他们一行有三人，刚刚你所见的那位年轻男子，隔壁房间住着的一位遮面女子，听她的声音应该年纪与这位男子不相上下。”
“还有一个小男孩，从他们的交流中可以得知应该是他们其中一位的弟弟。”
“你与那位女子交流过？”
“是，我初醒时便见过她，她让我收起我的刀，并用厚布包裹。”
“为了帮你隐藏身份？”
“是，也不是。”
程诺又抬眸看了看窗外，“她说她们可以救我们，但……同时我也要承诺她一件事。”
“何事？”
“她们要入边境。”
“入边境？”
“中境与楠境中间有一片陡峭之地，一开始是由于地势过于复杂所以两境的人都没有在此处修房驻地，渐渐地也就干脆划分为了扩大的地界，再后来这片地界上居住的大多也都是些各境都无法容身的苦难人。”
“这片地界虽然现在是在中境的管辖范围之内，但程家驻军一般也只是给予一些日常的保护和普通的帮助，除了入境审核外，其余的事情也不会过多过问与参与。”
“她认出了我的身份，要求我准许他们三人的通关，并且承诺我进入后便决不会踏出那片地界和挑起任何的是非。”
“她是在躲什么？”
“别的就再也没有多说了。”
--咚咚
两声敲门声后，门外响起一阵稚嫩的男声。
“姐姐，你的药……好了。”
程诺两步向前打开房门，小心接过还在冒着热气的汤药，又礼貌地道了声谢。
一个八九岁孩童模样的小男孩探过头来，眼睛只是眨巴眨巴，冲着她露出笑容。
“那哥哥姐姐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们啦。”
“谢谢你。”
米娜尔也冲他笑了笑，而后他才转身离去。
米娜尔接过汤药，小心地一口一口喝起来，又细心打量了一番四周，这才又开口。
“那你答应她们了？”
“这里是蛮国，若我们的身份暴露就不仅仅是被抓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况且，此时你的身体正虚弱，我……确实也不敢冒风险硬带你闯出这里。”
“她说她可以带我们出去，而后我再带她们入边境，就算两清。”
“既然她也想离开，那就必然会把我们的安危放在心上。”
米娜尔只是点点头，木然地看着手中的汤药，搅和了好几下才又慢慢喝了一口。
“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程诺收拾盘子的手闻声一顿，抬头看向垂眸的女孩时心里也跟着一顿。
“其实，我……”
门突然从外被推开，冰冷刺骨的寒风也瞬间被猛地灌了进来。
“穿衣，走！”
她全身包裹严实地几乎只能看见一双眼睛，但单单只是那么看过来就可以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冷意。
“出什么事了。”
程诺抓过一旁的披风披在女孩的身上，又下意识抓过身旁用布厚厚包裹住的物件。
“我劝过你，不想死，别露出它。”
女孩的语气瞬间充满了不耐烦还有些许气愤。
不一会儿那个青衣男子便牵着那个小孩出现在房门口，站定后他又转身看了看那女子，声音渐缓道，“好了阿年，他们身上还有伤呢。”
“你们快快拿上东西，路上我们再和你们解释，反正就是等不到明日了，我们现在就得出发。”
米娜尔强撑起身体，翻身下床，把身上的披风又裹紧了几分。
因为是半夜，屋外的寒风此时又大了几分。
可还未等到一众人走出两步，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急急的马蹄声。
“不好，雀于你快带阿宝先走！”
“阿年！”
实在是来不及，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大队人马便迅速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
那位叫阿年的女子抽出腰间的软剑将那两位少年护在身后，眼神里满是狠厉与恨意。
“圣女，你这又是何必，我早和你说过，你们逃不掉的。”
圣女？！
米娜尔这时才细细打量起身旁之人，持剑的身姿挺拔而有力，若不是盈盈一握的腰身衬得几分婀娜，旁人怕是都不敢近身去。
为首那人只是居高临下般轻蔑地看向那些圈中之人，“非要弄这么难看吗？”
“不好，阿年！”
那少年还未来得及上前，马上之人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短笛，瞬间一阵诡异的乐声传来。
阿年本想抓紧趁说话的间隙向他刺去，可奈何那阵乐声来得太快，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的动作，她便突然猛地抱住自己的头，仿佛是被什么给控制住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阿年！”
“阿姐！”
那两人几乎是同时上前抱住那个女孩。
“够了！我们跟你回去，别吹了！”
狠戾，仿佛从来不会出现在那个温和少年身上的表情，又那样违和地出现了。
“放……放了雀于，还有我阿弟……”
“你觉得，你现在有任何的资格，和我们谈条件？”
那人又将手中的短笛旋转了一圈，似笑非笑地看着身下一众人，当视线扫过两个新面孔时，他又微微皱起了眉，“你们俩……又是什么东西。”
稍稍恢复的阿年只是瞥了他们俩一眼，而后又刻意压低了些声音，轻蔑的笑容渐渐浮现在脸上，“当然是我的引子。”
“你……你怎么敢……”
那人似乎瞬间被气炸了毛，噎得说不出话来。
“都带回去！”
一众人被丢进一个还算宽敞的马车，摇摇晃晃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停了下来，没消停一会儿他们又纷纷被从马车上狠狠拽下来，而后轰赶进了一个类似于药房的地方，直至门外落锁后声音才渐渐消散去。
“真是对不住，我们还是晚了一步，连累你们了。”
雀于满带歉意地看向他们二人，“但为了保护你们的身份不被发现，也只能暂时委屈你们了。”
“说那么多废话。”
他怀中的女孩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可是嘴上的功夫却是半分没减。
“不死就是了。”
“引子都是哑巴，所以在外面的时候你们万万不可发出任何声音。”
“我们……”
米娜尔看看那女孩，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像是没有意料到，但是也没有拒绝的意思，那女孩只是怔怔地看着她被紧握住的双手。
“谢谢你。”
“谢什么，你们可能……永远也出不去了。”
这时她才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扭过头去，看着一旁累得睡着的小男孩，而后又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直到结束和阿年长长的一眼对视，那男子才扭过头来与他们慢慢说道，“也没什么好瞒你们的了。”
“你们听说过，蛮国五年一次的祭祀吗。”
程诺微微皱起眉头，下意识接起他的话语，“你便是今年的圣女？”
“是……阿年，便是今年的圣女。”
“蛮国擅用蛊术，也十分信奉天地之神--蛮苏。每隔五年蛮国便要向蛮苏献上一位圣女作为新娘，所以他们会给一批专门用于祭祀的女婴出生时便种下声蛊，这种声蛊会被特殊的笛声操控，正如你们所见，若不及时停下，最严重者便会痛苦发狂而死。”
“其实，这也已经是我们的第三次逃离，前几次的时候我们也是差一点就能……”
“逃不掉的，我们还是，逃不掉的。”
“那你们所说的引子，又是？”
“圣女不是普普通通挑选的女婴，而是经过千挑万选后才选出的。可自从新的大掌事接管以后，她们从小便要被喂养各种珍奇的药物，而后每月被放血检验是否符合标准，具体的要求我们也不明白，一切也都是那位大掌事说了算。引子，便是用来喝血检验的检验人。”
“那大掌事不是一眼就能识破我们？”
“这倒不用担心，这位大掌事可不是谁想见都能见的，只有每月取血时他才会现身，而上一次取完血后再过一个月便正好赶上祭祀时间。”
“你们会在后日的祭祀时被投入火炉，那会是……你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大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