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Mendoza是近年来才兴起的一个红酒产区，虽然比不上法国波尔多勃艮第历史悠久，但也是南半球最著名产区之一。Maison Moillard是Mendoza最著名的酒庄之一，不过之前在国内知名度不算太高。现在有了段艺泽作为代言人，Maison Moillard也算是成功打开了中国市场，酒庄老板对他自然也像金主爸爸一般捧着，还特意邀请他带上家人一起游览酒庄。

    尹书荷将实验交代给符栀筱之后便启程飞往阿根廷，正好还能再陪段艺泽继续他的巡演。段艺泽的北美演唱会暂时告一段落，下一场演唱会将于一周后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拉开帷幕。

    从LA到Mendoza没有直飞的航班，尹书荷只能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转机。

    将近二十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让尹书荷疲惫不。段艺泽见到她的时候，小姑娘正迷迷瞪瞪地拖着行李箱，眼见下一秒眼睛就要闭上了，段艺泽赶紧上前搂过小姑娘。

    “这么困呀？”段艺泽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尹书荷正好拿出手机打算联系大李，眼神还有些迷离。

    “不是说大李哥来接我吗？”

    “想你了，我就自己来了。”从机场到酒庄开车大概需要三个小时，段艺泽一分钟都不想多等了。虽然这次分开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但他还是非常想念他的小姑娘。尹书荷对他就像是施了魔法一般，总让他在不经意间想起她的一颦一笑。

    南半球的二月份正值夏末秋初，恰是Mendoza葡萄成熟采收的季节。Maison Moillard酒庄坐落在Lake Purlée边上的Mount Mekilo山腰上，占地四十英亩，种植的葡萄品种超过十余种，酒庄尽头还有一座酿酒厂，看起来规模非常壮观，除此之外还有一座颇具当地特色的城堡，专门用来接待游客，主要展示酒庄的历史和发展，里面还有一家高档西餐厅，据说需要提前一个月预定。

    段艺泽下午还有一个采访，尹书荷全程陪在他身边，同行的还有酒庄老板Vernon。虽然镜头全程没有拍到尹书荷，但段艺泽的眼神却一直在望向一个并不是主持人也不是酒庄老板的方向。

    “这里的Malbec葡萄酒应该很有名。我们买几瓶回去好不好？”Mendoza产区最有名的应该就是Malbec葡萄酒，几乎每个酒庄都会种植Malbec，这是世界上其他葡萄酒产区都很少会有的。

    “嗯。你还做了功课呢？”Malbec这个葡萄品种是前两天Vernon才给段艺泽科普的，之前他知道的也就是Pinot Noir，Cabernet Sauvignon，Cabernet Franc这些在法国也是在世界上其他产区最常见的葡萄品种。

    “我其实…之前心血来潮上过红酒品鉴课。”尹书荷刚到LA的时候就上过UC Davis的红酒品鉴课。

    UC Davis正好位于加州的葡萄酒产区Napa Valley附近，学校的葡萄种植与葡萄酒酿造专业在北美非常有名，他们还专门开设了一门红酒品鉴课，为对红酒感兴趣的非专业人士提供一个学习的途径。

    尹书荷平时倒不是很喜欢喝葡萄酒，但葡萄酒毕竟是装X的好门道，而且彼时实验不算太忙，就是每周末要去Napa Valley上课有点不方便。

    “原来是个行家呀。”段艺泽一边调侃一边揪下两个看起来娇艳欲滴的葡萄，先是凑近闻了一会儿，随后一把放进嘴里，“Oh man! This is sour!”段艺泽一边扶额一边皱眉吐槽。

    “These grapes are not cultivated for eating.（这些葡萄不是用来吃的。）”Vernon笑呵呵地解释道，他们这位代言人虽然是炙手可热大明星，但私下里真的是一点架子也没有，反而有时候可可爱爱像个小孩。

    “But I thought some wine grapes are even sweeter than table grapes.（但我以为有些酿酒葡萄比鲜食葡萄还要甜啊。）”尹书荷略带疑惑地开口，她记得酿酒葡萄也是甜的啊，除了个头小一点种子多一点，直接吃应该没有问题啊。

    “How do you know that? Max, Sheila seems to know a lot more than you!（你怎么知道？Max，Sheila看起来比你懂得多哦！）”Vernon有些意外，段艺泽这位女朋友看起来似乎很内行嘛，要知道一般人可是连酿酒葡萄和鲜食葡萄都分不清的。

    “Hahaha, she’s an expertise.（哈哈哈，她是专业的。）”段艺泽忍不住在采访间隙插嘴夸奖尹书荷，丝毫不掩饰脸上老父亲般的骄傲与自豪。

    “Oh! Do you study viticulture and enology in university?（噢！你在学校主修葡萄种植和葡萄酒酿造吗？）”段艺泽提到过他女朋友在加州学习，北美最大的红酒产区Napa Valley就在那里。

    “No, I took an extracurricular course in viticulture and enology at UC Davis before.（没有，不过我之前还在UC Davis上过一门关于葡萄和葡萄酒的课程。）”这门课越上到后来尹书荷越喜欢，所以她今天能和酒庄老板面对面交流她很开心。

    “What you said was true. But that’s Merlot, and the ripening process of this variety is slower, so the sugar level is not so high at this moment.（你刚刚说的没错。不过刚刚那是Merlot，这个品种成熟比较慢，所以这会儿的糖分含量比较低。）”

    “Do you have any special varieties here?（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葡萄品种吗？）”

    “Torrontes. Do you know that?（你知道Torrontes吗？）”

    “No, I never heard of this variety before.（没有诶，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品种。）”

    “This is a white variety that can be found only in Argentina.（这个品种只在阿根廷产区才有。）”

    “No wonder. Do you have any recommended collections?（怪不得，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品种。你有推荐的系列吗？）”这样独一无二除了这里再也找不到的东西尹书荷必然不能错过。

    “We have several very good collections. You can taste them later.（我们有好几个系列都还不错，一会儿你可以自己品尝。）”

    段艺泽看着Vernon和尹书荷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姑娘忽然两眼放光，大概又是她喜欢的什么好吃的。

    快到傍晚的时候，太阳慢慢西下，灿金色的余晖笼罩在半山腰的葡萄园，本就饱满诱人的果实此刻在霞光的沐浴下显得更加丰裕。

    段艺泽的采访终于在日落时分结束，尹书荷也在Vernon的带领下在酒庄逛了一圈。之后Vernon又带段艺泽和尹书荷去了酿酒厂和品酒室。段艺泽前两天其实都逛过一遍了，不过他很乐意再品尝一遍所有系列的葡萄酒。

    段艺泽平时更喜欢口感偏干涩的红酒，因此昨天Vernon给他推荐的Malbec很适合他的口味。尹书荷则是更倾向于花香果味馥郁的葡萄酒，她日常喝白葡萄酒和Rosé更多，如果硬要喝红酒的话也会选择涩味偏淡的品种。

    “我不知道Malbec原来这么涩。”果不其然，尹书荷刚品尝了一小口心心念念的Malbec就开始皱眉。

    “哈哈，我很喜欢他们2017年的Malbec，口感醇厚回味甘甜。你可以尝试一下他们的Pinot Noir，果味比较浓重。”段艺泽前两天喝到Pinot Noir的第一感觉就是尹书荷应该会喜欢。

    果然尹书荷一圈品尝下来，最后还是决定多拿几瓶白葡萄酒和Rosé，至于之前心心念念的阿根廷特色Malbec，她还是打算带走几瓶，反正段艺泽会负责喝完。

    Vernon很贴心地打算将尹书荷挑选的所有酒都作为礼物送给她。尹书荷感觉有些受宠若惊，很是不好意思。

    “没事，你喜欢就拿着吧。”段艺泽看出小姑娘脸上纠结的小表情，直接帮她做了选择。他作为代言人，品牌方送几瓶自家的酒再正常不过。

    尹书荷在Mendoza待了三天就和段艺泽一起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段艺泽的演出就在两天后。

    “之前来过这里吗？”

    “嗯，你第一次巡演的时候。”那是尹书荷第一次来到南美洲。不过她当时忙里偷闲，时间非常紧张，还没有机会好好逛逛这个城市。”

    “是哦，我记得你当时黑眼圈比我都重。”

    “你怎么就只记得我的黑眼圈呢？”

    “谁说我只记得你的黑眼圈？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对你印象深刻。不过我当时的确很好奇，怎么会有人愿意来来回回看十几场一模一样的演唱会？其实我现在还是很好奇。”

    “好奇什么？”

    “你到底为什么买了这么多场演唱会的门票？总不能真的是因为想要追我吧？如果不是当时在飞机上遇见你，我能认识你的几率应该很小。”虽然这话听着有些让人心塞，但也的确是事实，段艺泽和尹书荷的相识相知始于一次又一次的巧合。

    “我当时其实只是想有机会和你近距离接触，如果能够被你抽中跟你上台那就更好了，谁知道我第一站就被抽中了。那我后面好多场票都抢来了，总不能浪费吧？”

    “那……明天再跟我一起上去吗？”

    “不去了。”尹书荷摇摇头，“我在下面看你就好。”

    尹书荷虽然最近人已经来到南美洲，但心还在北美飘着。她原本总想着等博士毕业之后再找工作，现在真的毕业了工作却还是没有着落。虽然嘴上说着想要休息一段时间，但内心总是焦虑的。

    “我准备在国外再工作一段时间，你真的没问题吗？”

    段艺泽一直告诉尹书荷，去做她想要做的事情。但尹书荷还是有些担心他们的距离，毕竟他们从在一起以来就一直是异地，段艺泽有多不喜欢异地恋她是知道的。好在读博的时候时间比较自由老板也比较开明，她隔三差五就可以回国远程工作一段时间。工作以后先不说她有多忙，像Ed那样能让她说走就走的老板怕是再也遇不到了。

    “你想听我的真心话吗？”段艺泽沉默了几秒低声开口，语气有些犹豫。

    “当然。”段艺泽沉默的几秒钟已经让尹书荷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原来段艺泽真的有其他的想法，如果不是她一次又一次追问，他恐怕永远都不会告诉她。

    “我支持你追求自己的梦想，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嗯。但是呢？”

    “但是……你可不可以偶尔也考虑一下我啊？”段艺泽的声音很低，他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不合理。

    段艺泽表面上一直说支持尹书荷追求自己的梦想，可内心是说不出的不舍，他再也不想和尹书荷分居两地了：“我知道我很自私，我总是告诉你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却又出尔反尔。Babe，我想和你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生活超过一个月，分开的时间往往更久。我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我也想和我的女朋友一直在一起。Babe，你能不能就让我自私一次？我想我们至少在一起生活一年两年，之后你想去哪里我都会支持你。For real, I promise.”

    虽然已经做好段艺泽想让她回国的心理准备，但真的听到他低声下气地开口，尹书荷心里还是猛地一颤，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内心的思绪涌入眼眶，忽然有些想哭。

    尹书荷的内心很矛盾。段艺泽内心在乎她，想要和她在一起，她自然是开心的。他早有想要退居幕后的心情，但他的事业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说退后就能退后的。只是她如果回国的话，她的职业发展将会受到很大的限制。

    作为一个博士刚毕业的学生，尹书荷的履历非常漂亮，再加上Ed在学界的名望，她几乎可以选择任何top实验室做博后。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她在这两年之内不能好好发展，那两年之后她就会失去一切竞争的资本。

    尹书荷与段艺泽的不同之处在于，异地恋对她来说问题不算太大。能和段艺泽一起生活自然是再好不过，但如果必须要分开的话她也可以接受，爱情不是她生活的唯一。

    尹书荷不得不承认，她也是相当自私的。当所有选项摆在她面前，她内心最真切的答案一目了然。她其实一点也不佛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她很在乎段艺泽，但她真的没有勇气在这一瞬间点头：“段艺泽，你忽然这样说真是让我措手不及呢。”

    “Babe…… I’m sorry.”

    “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考虑。”

    “好。”

    “如果我拒绝你呢？”尹书荷真的不能保证认真考虑之后就会答应。

    “我不知道，异地恋对我来说很难，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段艺泽的语气已经平静下来。即使他知道尹书荷会觉得他很自私，他这次也别无他选，总比之后他们真的走向分手要好。

    “这算是要挟我吗？”尹书荷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问道。

    “Babe，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拿我们的感情当做筹码和你谈条件，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我知道了。”尹书荷有些沮丧，她自然舍不得放弃这份感情。

    “如果你认真考虑过之后还是决定拒绝我，那我接受。”

    “然后呢？”尹书荷不知道段艺泽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她有些不可置信他居然这样这样平静地说出放手，泪水猝不及防地滑过脸颊。

    “什么然后？”

    “你还说没有在要挟我！我不答应你你就想和我分手！”尹书荷越说越委屈，“段艺泽，你不能这样不讲道理的！”

    段艺泽一脸懵逼：“我什么时候要跟你分手了？”

    “那你接受什么？”

    “我还能接受什么？接受你不回国的事实呗。”

    “可你那么不喜欢异地恋……”

    “你知道我不喜欢还抛弃我一个人？”小姑娘哭得小脸通红还不忘瓮声瓮气和他斗嘴的样子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你要是真的不回去，那我还能给你绑回去吗？我自然就是再一个人独守空房，默默忍受两年呗。”

    “段艺泽，我不是不想回去，也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生活。但……现在当下你忽然让我回国有点out of my expectation，我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我舍不得你，所以如果你要我回去，我会答应的。可是如果有一天我后悔了，我一定会怪罪你的，到时候我们两个怎么办？”

    “所以段艺泽，我可以回去，但不是因为你的要求而回去，你给我几天时间，我需要说服我自己，心甘情愿地回去。”

    “Sheila，我知道我现在要求你回国陪我一起生活有些自私又蛮不讲理。在我心里这就是你为我做出的牺牲，这一点不会改变，即使你能说服自己心甘情愿地回国。我们在一起这一年多也是你一直在让步，很多时候都是你请假回国陪我，你为我做出的这些牺牲我一直记在心里的。”

    “可是我不想我们两个之间总是计较谁为谁付出，谁为谁牺牲。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请假回国的时候，从来没有觉得是为你做出的牺牲。我回去，是因为我在乎你，我愿意花时间和你在一起。”

    “Thank you babe! 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三年，三年以后，无论你想去哪里做什么，我都陪你一起，好不好？”

    “好。”段艺泽一向不是轻易许下承诺的人。尹书荷感觉自己被绕进去了，她好像真的没办法再向段艺泽say no：“那……斯坦福的职位我还要投简历吗？”

    “为什么不？你最近不是一直都在准备这个？”段艺泽最近晚上都不敢太折腾引述荷，不然他觉得自己简直太禽兽了。

    前两天在Mendoza的时候，段艺泽几天不见小姑娘甚是思念，每天晚上都翻来覆去要好多次才肯放过她。谁知道有天晚上他起来倒水喝才发现，小姑娘一个人在沙发上抱着电脑不知道摸黑在做什么，一问才知道她准备申请斯坦福大学助理教授的职位。

    尹书荷白天陪他在酒庄和城市闲逛，晚上被他反复折腾好几个小时，直到凌晨才有时间准备申请材料。她不优秀谁优秀呢？那一刻，段艺泽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真是有些过分了，因此之后这几天一直都尽量收敛自己。

    “可是万一我成功了呢？”尽管尹书荷知道，以她现在的履历，想要直接进斯坦福做AP是不太可能的，除非她运气爆棚。但她从小到大，关键时刻基本都会被幸运之神眷顾。万一她真的才狗屎运拿到offer，到时候她肯定没有勇气再拒绝，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希望。

    “万一真的成功了，那你就去吧。我的宝贝是最棒的！”段艺泽深吸一口气，“我其实也很矛盾的，Sheila。我知道我应该放手让你选择自己喜欢的工作，可我又太想和你在一起了。对不起，我现在不能陪在你身边。”

    “Max, that‘s not your fault.”尹书荷拉着段艺泽的手晃悠晃悠，好像是在撒娇，“你不需要向我道歉的。我们做一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

    “斯坦福的简历我已经在准备了，所以我还是想投出去的。但除此之外，我不会再向国外任何一所高校递简历。如果斯坦福要我，你答应我去斯坦福；如果我没拿到斯坦福的offer，我就跟你回国。无论最后结果怎么样，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Deal?”

    “Deal!”

    尹书荷想起当年自己准备出国的时候。

    原本尹律师对尹书荷去香港年研究生这件事就耿耿于怀，后来想要出国读博更是千百个不愿意。要说尹律师对尹书荷在学业上其实还是挺严厉的，但偏偏就不太想让她离家太远。

    尹律师和苏女士平时工作很忙，尹书荷从小在外婆身边长大，才回到他们身边没几年就又想离家念书，这次还越走越远，尹律师自然是不太情愿。

    所以最后尹书荷和尹律师约定，她只申请UCLA一所学校，拿到offer就去，拿不到就乖乖回北京念博士。

    现在尹书荷博士毕业了，尹律师也不再限制她了，这下又来一个段艺泽。

    尹书荷起到这一次幸运之神依然能够眷顾她，她不得不承认，内心依旧对留在国外抱有一丝侥幸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