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时光洪流
No.
消息比风声传的还快，周末大清早，轩然在电话里对我咆哮，质问我为什么没在第一时间跟她同步我和董鹏飞进度。她作为杨帆和我死忠的CP粉，我们分手的时候，她还满怀希望，但也表示接受现实。我真的‘移情别恋’了，她就在电话那头唧哇乱叫。我说，我之前不是都跟你铺垫过了吗？她在那里尖叫着说，你也没说你和董鹏飞要在一起呀！你在那儿犹犹豫豫、磨磨唧唧的，我还以为你在为拒绝找理由呢！我说，那你要我怎样？等到杨帆在海外定居，娶妻生子，老了落叶归根，然后，我拄着拐棍去上电视跟他相认，拿着照片泪眼汪汪地说我等了你一辈子，就是现在有点老年痴呆症，很多事儿都记不清了？！轩然叹了口气，说，她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很可惜！很可惜！她停顿了一下，又说，算了，你也算等了他一年多。正当我也跟着有点伤感的时候，轩然话锋一转，八卦神经上线，笑嘻嘻地问我，董鹏飞对你怎么样？你们有没有……？我翻了个白眼，真的服了，我知道轩然转向快，但是，我没想到这么快！幸好，我妈的头像在我手机屏幕上闪烁，我借着我妈的名义，斩断了轩然的一百零八问热线。
“妈，您今天怎么有时间，大清早的关心我呀！”我妈平时上班比我还匆忙，我老觉得我有时候的拖延症是‘遗传’，或者来自于她的言传身教。
“你少在这跟我贫，我和你爸爸来参加一个朋友儿子的婚礼。刚才遇到董鹏飞妈妈，她开口就叫我亲家，我都不知道怎么接！你和董鹏飞什么情况？别没事儿找事儿，给我惹麻烦！都是熟人，你这乱七八糟的让我怎么见人！”我妈这一顿输出，让我突然有点懵。
我赶紧一边给董鹏飞发微信，一边应付我妈，“妈，你女儿从幼儿园开始，要定娃娃亲的就已经排成队了，你应该早就习惯了呀！”然后，试图转移话题，“你今天参加的谁的婚礼呀？ ”
“少跟我扯！今天是刘洋的婚礼，整个外科和影像科都在，还都问起你和杨帆。你又整出这么一出！”刘洋他爸爸是医院外科的主任，因为住在一个小区。我们小区有名的‘花花公子’，‘纨绔子弟’。我印象中，他高考就考了三百多分，他爸硬说他发挥失常，让他复读，还花钱让他上私立学校复读。第二年的时候，高考的分数他爸都没对外公布，直接就送出国留学了，不，好像是游学！后来，听说上大学的时候让一个女孩儿怀孕了，还到我妈医院去流产。
其实，刘洋只比我和杨帆到了两三岁，所以，小时候总在一起玩儿。有一次，他们一群男孩子跑到我面前问我，我跟谁好？我那时候也就五六岁岁，还没上小学，对于这种暧昧的问题，想法极其单纯，就学着大人那种中庸之道，谁也不得罪地说，跟你们都好。结果，不知是没有符合刘洋的预期答案，还是他看我那儿不顺眼，他直接恼羞成怒，冲出来把我推到，我手都破了。当我哭着回家的时候，杨帆正好在我家帮我妈剥蒜，还没等我说完，就要出去打架，被我妈生拉硬拽给按住了。这些小时候的记忆，我其实都不太记得，但是，我妈总给我讲，一遍一遍的，这些事情她好像比我记忆都深刻。
“刘洋婚礼？他都有人要呀！”
“人家一表人才的怎么没人要呀！”我妈开始在电话里跟我喊，“银航，我告诉你，你是女孩子，跟男的不一样！一个人在外面，要自爱！你懂吗？你！”
我听着我妈要打断我腿的气势，也不知道是谁喂了她炸药，不敢轻易上前。如果我一不小心再擦出点火星子，害怕她能顺着电波，把我炸飞了。正在我踌躇着怎么周旋的时候，我爸在旁边开口了，“你跟航航发什么火呀！”然后，拿过手机对我说，“航航，这两天医院发生了点事情，你妈心情不太好，你别往心里去。”
我正想着说没事儿，表示一下作为子女的宽大胸襟的时候，听到我妈小声的啜泣声。我一下紧张了，“什么事儿呀？”
我爸本来还不想说，结果被我妈抢话道，“杨帆姥姥生病了，是肿瘤，现在还不知道恶行还是良性的。下个月手术，才能确定。”
我一听，脑子炸了，过年的时候看着还挺硬朗的，怎么就？还没等我询问，我爸就开口了，“航航，你别担心，这事儿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就安心工作。你放心，有什么事儿，我们随时跟你说。”
“要不要我回去一趟？”我从小在医院长大，看过太多生离死别，知道很多事情在所难免，但此刻，一想到是杨帆姥姥，我心里还是像灌了铅一样。
“你就别回来了，现在大家都在想办法，你回来也添乱。”我知道我爸是故意这么说。
“银航，你不用回来。”我妈已经停止哭泣，情绪稳定了一些，“昨天，杨帆姥姥还拉着我的手说，不让跟你说。她还跟我说，她肯定没事儿，她还等着吃你和杨帆的喜酒呢。”我妈语气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
我妈从小看着我和杨帆长大，她早就当杨帆是半个儿子，在我们好之前，我觉得她就把杨帆当未来女婿看待了。每年过年，我妈给杨帆的红包都比我还多。虽然，后来杨帆的红包都会到我手上，但是，我还是对我妈这么毫无顾忌、明目张胆的偏心表示抗议。我妈总是语重心长地说，你还小，不懂。她对杨帆好，杨帆就会对我好，说得好像我和杨帆的感情都靠她维护似的。这种时候，我总是一脸不屑，极其傲慢而坚定的说，妈，您放心，杨帆就是齐天大胜，他也逃不过如来佛的手掌心！我妈抬手就是就拍在我的脑门上，说，还如来佛呢！我看你才是个猴，看起来百精百灵的，浮精神！你能跟上人家就不错了，人家真飞了，翻了个跟头，你追都来不及！我心想，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妈吗？！我是猴，您是什么？但现在想想我妈还是有一定的先见之明的。
“你和杨帆有联系吗？”我妈试探性的问。
“没有。”我声音很轻，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
“哎。”我妈轻轻叹了口气，“算了，你好好工作吧！”我刚想要挂断电话，我妈又补了一句，“如果杨帆联系你，你安慰安慰他，家里的事情，我和你爸都会帮忙的，你让他放心。”我张了张口，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我不知道怎么跟我妈说杨帆，更没办法跟她提董鹏飞。
时间的洪流把我和杨帆冲散了，但是，却把我妈留在了岸上。
No.
我和芷瑜吃过早饭，一会儿，我送她去机场。芷瑜回房间收拾行李，我拿起一本极其难懂的英文书《Life after life》在看，这本书就跟我爸钓鱼一样，用我妈的话说，适用于修炼耐心的。
这时，董鹏飞给我回电话的时候，他刚刚落地，到达贵州，“宝贝儿，你听我说。我真没主动跟我妈说，是我妈去缅甸玩儿，她非要买一堆镯子。我爸拦都拦不住，就让我劝劝。我就说，喜欢哪个买哪个，买一个就行。我妈就跟我急了，说还不是为了我，她这是给她未来儿媳妇儿留的。我说，你儿媳妇不喜欢这个。你要买就买些金银首饰，天天敲键盘的没法儿带这个。没想到，知子莫若母，我妈一下子就锁定你了。我本来还想要缓一缓，说八字还没一撇呢！结果我妈更来劲了，说，我帮你！我也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
我一边听着，一边揉着太阳穴，“董鹏飞，你可真是个大漏勺！”
董鹏飞在电话那头嘿嘿嘿地笑，“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知道就知道呗！”
“哎。”我叹了口气，“你是没大清早挨一顿骂。”
“谁？！”董鹏飞在电话另一头虚张声势，“谁敢骂你？我替你教训他！”
“我妈。”我说出对方身份。
“丈母娘呀！那我惹不起。”董鹏飞又故作关心我问，“你为什么被骂呀？看在我这么好的面子上，也不至于被骂吧！”我还是第一次发现董鹏飞自恋到这种层度，本想劝他上医院看看，一想到医院，就想到了杨帆姥姥。
“杨帆姥姥生病了，肿瘤，现在还不知道恶性，还是良性。”我的语气低沉，“我妈是杨帆姥姥一手带出来的，刚才都跟我哭了。”
“那为什么骂你呀？”董鹏飞刨根问底。
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回答，芷瑜昨天晚上还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要在董鹏飞面前提杨帆，说男人表面上心胸宽大，实则都是小心眼儿，“可能是不开心，往我身上撒撒气吧！”
董鹏飞在那头沉默了，隔了好几秒，他才说，“你妈是不是特喜欢杨帆，希望你们在一起呀？”我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说是，董鹏飞肯定特别难受，说不是，又违背现实，就是骗他。董鹏飞见我没接话，估计也猜到了，“银航，我希望我们都能坦诚，有话直说，否则，我们之间就可能产生误会，何况我们现在还异地。”我心想，你早上刚走，过了两天就回来，这一下子就上升到异地恋了，但他这么一严肃，给我弄不会了，在电话另一头点了点头，“你是怎么想的？”董鹏飞继续追问。
我突然有种曹植七步成诗的压迫感，我实在是没有那个智慧，但是，我的小聪明一下子从我的大脑里逮到一句话，我脱口而出，“董鹏飞，我喜欢你。”
董鹏飞在电话另一头愣了两秒，乐了，“银航，我更喜欢你！”
“董鹏飞，你在跟我比赛吗？” 我笑着问。
“好呀！比赛得有个奖励什么的吧！”董鹏飞狡黠地笑着说，“这样，我赢了，你嫁给我！我输了，我娶你！”
“董鹏飞，我想得美！”我想着这套路也太老了吧！但是，心里却甜滋滋的。人说谈恋爱会让人智商降低，现在坐在沙发上咯咯咯傻笑的我，就有种要变成智障的趋势。
“银航，别为别人的事情烦恼，你就管好你自己。”董鹏飞地耐心叮嘱我，“你有时间去逛一下家居市场，把风格定了。你出国的时候，我好把房子装修了。等你回来，再空一段时间，就可以住了，省得卡在你租的房子续约期。”
我点了点头，轻柔地说了声，“嗯，你真好！我不是在做白日梦吧！”
董鹏飞笑着说，“那就别醒了！”
我在和董鹏飞说笑间，我才发现再提起杨帆，我已经不再难过了。我曾经怀揣着希望等待过，失望过，心痛过，怨恨过，但现在我已经释怀了。
人的悲喜原本并不相通，世界很大，世界很小。他已经不在我的世界，从这一刻起，我们真正的失去了联系，因为我的心已经不再发送搜寻的信号。
No.
Lion总是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可我对他盲目的乐观，总是心存芥蒂。我们在准备实施操作文档的时候，Lion把操作用户角色定义的极其模糊，说到现场的时候，在看情况设置角色和权限。初始化数据模板也只是做了总账的模板，付款单、收款单、关联交易等模板，他说不同公司这些都不同，在总部做的模板很可能都没有用，到了现场要根据现场情况设置。我跟他争执，说可是这样的话，还需要研发开发，时间上根本来不及。Lion大手一挥，他来搞定。我一口气没上来，强压着伸手把他‘掐死’的冲动，给他个白眼。
张开跟我说，这种事情还是要报备一下。我说，我新到Lion部门，跟实施部长不熟悉，总感觉跨级汇报，感觉在告小状一样。正当我犹豫再三，还是打算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硬着头皮上的时候，陈磊把我单独叫到了他办公室。
陈磊例行公事一样，询问了我项目的进展和问题。面对陈磊，我没有藏着掖着，如实相告，也把自己的处境也说了。陈磊思索了片刻，说，你把进度和问题，每周给我发一个周报，然后，把你需要提前做的先整理一下发给我，我让金帅配合你，能先准备的先准备，以防万一。最后又叮嘱我，这事儿不用让Lion和实施部知道，我点了点头，心里总算稍微踏实了一点。
当Lion把因公护照递给我，笑着说我们先上线马来西亚子公司，拿一个小公司试点，还可以顺便去马六甲海峡看看，云顶赌场也不错的时候，我还沉浸在我一堆要准备的文档和需要核对的报表逻辑中。我发现我真的无法做到像Lion一样，面对‘大敌’轻松随性。每当我发现一个报表的一个单元格计算逻辑有问题的时候，我忐忑的小心脏要跳到嗓子眼，所以，此刻我看着Lion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也不想说了。
出差前的每天晚上，董鹏飞在电话里都会问我装修风格选得怎么样了？我实在没有时间想这个，他就开始选一些风格发给我。我面对简约、欧式、中国风、地中海风格等一大堆效果图，有点挑花眼的感觉。我问董鹏飞，那你喜欢什么风格？董鹏飞马上回答说，侘寂风格。
我有时候很羡慕董鹏飞，他总是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打了个哈欠，本想随口说，那就侘寂风格好了。但董鹏飞马上补充道，你要选你喜欢的，这样你住着才舒服，你再看看，想想，在没想清楚前先别做决定。我笑了，特温柔地跟董鹏飞说，我想你了。其实，每当这种时候，我心里就特别感动，我觉得董鹏飞把我当个人，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希望我活在他们的期望里。董鹏飞的声音温柔而有磁性，是我最好的‘睡眠曲’，让我在兵荒马乱中，有种现世安稳的片刻错觉。我总是不知什么时候，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在董鹏飞默默地晚安声中，我不再像以前希望做个好梦，梦见想要见到人，梦所要做的事儿都成真。我只希望我能一夜无梦，休息好后，在现实中精神抖擞，披荆斩棘，达成目标，奔向想要见的人，感受对方的温暖的拥抱，一起脚踏实地，仰望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