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娶

    “嗯。”林邺屿颔首,正色道:“今天贸然前来,本没带目的。不过,现在改了主意。”

    “哦?”季晟景抬眸看向他,目光锐利,面容硬朗,少了几分在子女面前特有的温和亲切,“为什么?”

    林邺屿看了眼厨房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轻声道:“她眼底的希冀落空太久太久了,久到你们对我一有什么动静,她就会惊慌。所以,我想早点争取到你们的同意。”

    季晟景闻言,双手放于腰腹处,身子微微后仰,面上却丝毫不为所动,“想要争取到我们的同意,可不是单凭你今天这一句拿她当话头的话,就能实现的。”

    “嗯,我知道。”林邺屿温声说,“今天本就是匆促下做得决定,诚意不足,自是不能。”他起身将裤袋里的车钥匙拿出,然后拿起刚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手微动了几下,将房产证页面调出,递给坐在主沙发上的两人,道,“世间对男子求娶女孩的条件,一是要有房,二是要有车。这两者现在我都已具备,但我相信您和阿姨最看重的不会是这个。”

    季晟景轻瞥了眼上边淮林和盐城几个字样,便将手机递给旁边的程意,转头示意他继续说。

    “世间对一桩好婚姻的定义是,婚前彼此相看顺心,婚后相敬如宾,儿孙满堂。这的确很美满,但我相信您有更高的要求,您会希望您的女儿,婚后依旧如在家时的轻松欢乐,希望她未来的那人能向您一样呵护她,疼爱她。所以,您和阿姨更看重的是求娶人的态度。”

    “所以,你的态度是?”季晟景抬眸看他,眼含审视,淡声启唇,语调情绪不明。

    尽管眼前的男人说中了他的心声。

    被他眼神审视的年轻男人,一双黑眸深邃而沉稳,眉宇间透露出温和气息,他道:“我的态度是接下来的每一天。”

    “对一个人好,装一天简单,装一年不难,装五年对耐心极好的人来说也不难。可在您和阿姨能看到的年岁里,十年,十五年,甚是几十年,就很困难了。所以,我的态度是接下来的每一天。”

    “争取到你们同意后,我会将我名下的房产转给她,我所有的钱,财,车,房都归她一个人所有。当然,若是北北不舍得离开你们,您和阿姨也不嫌弃我的话,我可以入赘的。”

    “在你们同意后的每一天里,但凡有一天你们发现我对她有一点不好,你们随时可以带她回家,或赶我出门。”

    “而我,也会在那以后,一无所有。”

    他的语调沉稳而有力,眸光深沉而坚定。一身浅色系休闲服,在此刻犹如一身制服,让人信服。

    季晟景轻闭了下眼,道:“先坐吧。”他抬手摁了摁额角,一时有些沉默。

    自女儿出生那天起,他就想过有这么一天。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么让他猝不及防又心酸。

    他记得女儿牙牙学语奶声奶气的模样,记得她第一次唤他“爸爸”时的可爱奶音,记得她第一次摔倒自己坚持爬起来后,朝他笑时的开心与隐忍,记得她第一次考试不及格时的委屈与难过,记得她长大后,逗得家里充满欢声笑语的热闹场景……

    他记得许多许多,可唯独在她最珍贵的青春年华里,他错过了许多许多。

    忙于生计,忙于奔波,忙于琐事,可独独忘了忙于她。

    家里的老一辈人都说,家里的幺儿背着他们所有人长大了。可谁又曾想过,当初那个背九九乘法口诀都要用零食诱着的长女,又经历过多少荆棘跌倒,才长成如今这璞玉般纯粹通透的性子。

    很多事情,她不是不懂,而是故意不去懂。把快乐能量全给家人,把余下的伤痕全刻在自己身上,一点一点将自己雕琢。

    这五、六年来的时光,走得太快了些,快到转眼就到她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程意看了眼身旁完全沉浸在悲伤老父亲形象中的人,一时有些好笑,她动脚踢了踢他,道:“又不是让你今天嫁闺女,何苦现在就为难自己?”然后,朝跟着沉默下来的年轻男人,笑了笑,“别管他,阿姨再问你几个问题?”

    “嗯。”林邺屿点头,轻应。

    “你刚刚说的那些钱财房车,都归北北一个人所有这件事。”程意将他的手机置于茶几上,眸光轻轻地看着他,柔和却又带着莫名的深意,“我想问,这是你轻思熟虑过后的决定,还是刚刚想的?”

    闻言,林邺屿浅笑了下,似不知道她话里的深意,他的话语带着回忆:“大三那年,将家里的债全部还完后,开始挣有所余时,就这样想了。当时想着把余额赚充足了,就去见她,然后把这些都给她。”

    “为什么一定要赚足了钱,才去见她?”程意轻声问。

    “我就是家里没钱,才离开的她。总不能去见她时,也还是没钱。这样离开的意义何在。”林邺屿淡笑了声,道,“我吃过没钱的酸涩,也尝过有钱的甜头,更经历过没钱还要还债的苦楚。在和你们生活时,她能天天喝甜水,总不能和我在一起后,连甜头都没尝到,就要跟着我将其他两种味道吃个遍。这三种味道里,我只想她历遍第二种。”

    程意听了,顿了会儿,才继续问道:“那对于你将这些东西,都归属给她。你家里人是否会对她有意见,更甚者难她?”

    “这些都是我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赚的,与我父母,我弟,乃至盐城的那个干爹都无关。”年轻的男人端坐在沙发上,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温润,偶尔闪过一丝清寂,“他们如今正愁找不到补偿地方,只会一个劲儿地对她好。”

    “当然,我也相信日后他们会因为是北北这个女孩子,所以才喜欢她,而不是以我林邺屿喜欢的人的身份。毕竟她性子是这么得招人怜爱。”

    说到最后,他嘴角才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似真不觉得有人会不喜欢她。

    “好,最后一个问题。”程意点头,道,“不管是入赘,还是娶她,你都愿意被北北管着?”

    “愿意至极。”

    季父闻言,耳朵动了下,然后跳出了悲伤老父亲的戏份,激动鼓掌道:“好小子,有志气!”他像是找到知己一般,起身拍着林邺屿的肩,莫名亢奋道,“我就喜欢你这点。”

    徒留程意坐在沙发上,盯着他拍肩搭背的身影,温柔咬牙。

    自己妻管严,就算了。

    还要大肆宣扬,这是要败坏谁的名声,啊?

    “爸,你看看妈的眼神。”

    正巧端着菜出来的季楠竹看见这一幕,于是,他“好心”提醒道。

    季晟景听后,生硬地转头,朝程意傻笑了下后,立马转了回来,振臂高呼道:“吃饭吃饭。”

    然后,灰溜溜跑去厨房端菜,打下手去了。

    ……

    时针缓缓走过一刻钟。

    季家此时的四方小桌,坐满了人。

    程意看了眼和女儿同坐在一方的年轻男人,转头对缩着头减少存在感的中年男人,道:“老季,家里年夜饭团聚的那块圆桌,你怎么不搬出来用?”

    “……”扒饭,没听到。

    “老季?”

    “……”扒饭,听不懂。

    “季!晟!景!”程意温柔唤他,嘴角含笑。

    “啊?”季晟景佯装刚听见,抬头茫然重复道,“你说,那块圆桌啊?圆桌怎么了?”

    程意保持微笑。

    季晟景忙低头继续扒拉了口饭,含糊不清地说道:“那桌子脏了,不好使。”

    程意嘴角弧度不变,就静静看着他。

    于是,季晟景停了吞咽的动作,道:“等明天,他父母上门时,我保证将那桌子洗得比季楠竹的脸还干净儿,还好使。”

    吃饭都中枪的季楠竹:“……爸,你洗就洗,别提我,OK?”

    “就上门?”被消息震惊到了的季北烛,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的男人,“这么快?”

    “嗯。”林邺屿嘴角噙着一抹笑,低声同她说,“我等不及了。”

    “嗯嗯,也好。”季北烛闻言,点头,“我也有点等不及了。不过你父母那边?”她欲言又止。

    林邺屿眼神安抚,道:“别担心,他们早就知道了,是同意的。”

    “喔。”季北烛点头,再次迟疑,“那万一他们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会,你这么招人喜欢。”林邺屿眉眼含笑,温声道,“艾初辰那小屁孩,这两年可没少念叨着要见你的。我母亲也早就知道你,父亲则一直羡慕那小屁孩见过你,说怎么家里就他一个人最后才知道。盐城的那个坏人,就更不用说了,羡慕到我刚跟他说完,他下一秒就买了票,估计今天晚上就能到。”

    今天第二次听他提及盐城,季北烛放下手中的筷子,好奇地问:“盐城的那个人,是之前留你在医院的人吗?”

    “嗯。”闻言,他笑意不减,似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是误会一场,都过去了。”

    “你可以代替你父母原谅他。”季北烛眨了下眼,有些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我也可以代替你不原谅他。”

    “嗯。”埋藏在心底的伤痕,仿佛因她这句话灼热痒痛,似在愈合。嗓子莫名哑了片刻,林邺屿偏头,低声道,“你说不原谅,那我们就不原谅。不过他也是个可伶的孤寡老人了,到时候见面,我们先体谅体谅他。”他轻哄着她。

    “好。”季北烛点头,“听你的。”

    余下三人:“咳——”

    只顾着说的两人对视一眼,沉默。

    季晟景满眼不赞同地道:“北北,这时候你应该硬气地说,听我的。”

    季楠竹跟着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不能太惯着他。”

    程意颔首,眉眼带笑。

    见家里三人都战线一致,季北烛朝男人看去,颇具硬声地道:“这事,应该听我的!”

    “嗯。”男人顺从点头,柔声道:“都听你的。”

    莫名又吃了口高贵粮食的三人,沉默了。

    “爸妈,楠楠,你们先吃,别看着我们。”季北烛见他们都不动筷子了,软声道,“我还有事情要问他,你们先短暂地闭一下麦。”

    沉默三人组,点头,吃饭。

    林邺屿看着极其配合她的家人,眉梢染起笑意,温声问她,“还有什么要问的?”

    “……阿婆呢?”季北烛迟疑了瞬,最终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去,“你连盐城的坏人,都提了,却独独没提她,为什么?”

    “……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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