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邺屿敛了笑,轻声同她说,“在我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就走了。走时,还同我说,她当年的猜测没错。”

    “她身体不是挺好的么?为什么会……”她有些难过,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猝不及防。

    “郁结于心,好几年了。每次咳嗽都会带血,我平日里没注意到,等最后发现时,已经晚了。”

    他面色淡淡,有着绝对的冷静,似乎忘了当年得知这件事时的感官。经年提及时,只余平静。

    “林邺屿,你别难过。”她只能用极其苍白的言语去安抚他,安抚那些年她曾错过的岁月伤痛。

    “嗯,不难过。”他淡然点头,似真没放在心上,“老人家走时,没那么多遗憾,甚至应该是开心的。看到我的录取通知书后,大概就想着去找外公报喜吧,最后走时,还轻声呢喃了句,说她当年就知道我会喜欢你。”

    说到这,他轻“啧”了声,淡笑着,“倒是一如既往地会戳人心窝子。”

    “那你当年,怎么不来找我?”

    “没钱啊。”他轻笑了声。

    “我不是说了么,没钱可以一起赚……”季北烛小声嘟嚷了句。

    然后,沉默三人组,不沉默了,齐齐抬头看向林邺屿。

    面对这虎视眈眈的三道目光,年轻的男人敛眉正色道:“今天来找你,正好。你看,叔叔他都同意我们了。”

    好大一口锅。

    “你……”季晟景虎目瞪得更大,正想否认,就见自家漏风的小棉袄,眼巴巴地看向了自己。

    “……呵呵。”他干笑了声,道,“今天是个好日子。”

    程意:“……”扭头,没眼看。

    季楠竹:“……”同款扭头。

    ……

    翌日,季家。

    餐厅里,惯来常用的四方小桌换成了大圆桌。客厅里,雕花的实木方桌上,围坐着的五位中年人,彼此间寒暄过后,正商讨着什么。年轻的男人穿着浅灰色西格的衬衣,夹杂在其中,手腕处的衣袖松松挽起,正式中带着几分自然。

    不远处的沙发上,女孩穿着一件浅色系连衣裙,手不自觉捻着腿上的裙摆,时不时朝那轻瞥。

    “姐,这已经是你已经第38次抬头了。”季楠竹放下手机,眸色认真地看向她,“你不要紧张,他若是连这点问题都处理不好,别说爸妈了,就是我都不会同意。”

    “嗯。”季北烛点头,收回视线。

    沙发一旁,穿着白衬衫的小少年,跟着看向她,他眸光清澈中带着些疑惑,似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紧张。于是,他轻轻对她说,“姐姐,你是在担心哥哥嘛?哥哥他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哦。回来后,手上就多了个深褐色的袋子。我问他这是什么,他说是能让你带他回家的东西。”

    “说这句话时,他笑得可温柔可温柔了,我从来都没见过他对我这般笑过。所以,你别担心哦。”

    介于童音和少年音的声线,莫名有些可爱,季北烛眉眼染上笑意,摸了摸他的头,温声笑着道:“辰辰,你怎么还是这么可爱?”

    “姐姐,男孩子长大了,就不能用可爱来形容了。”被摸了头的小少年,嘴上嘟嚷了句,脑袋却不自觉得朝她那偏,一直端着的小脸也扬起了笑容。

    典型得口是心非。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也不过才12岁吧?”季北烛见状,逗他,“这么一点大,还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呢。”

    “姐姐,我都是一名初中生了,可爱这个词得换掉了。”艾初辰抿唇,一本正经地强调。

    他越是这样强调,越发让人觉得可爱,同时也让她想起一个人。

    静坐在一旁,观赏“可爱”名场面的季楠竹,突然背脊一凉,下一瞬就听某位姐姐将自己卖了。只见她唇角带笑,眉眼生动又明媚地对那个小屁孩说:“你对面这个哥哥,当初也和你一样的可爱。”

    曾中二过,想树立桀骜不驯形象的季楠竹:“……”

    “姐。”他无奈地唤她。

    季北烛抿唇浅笑,不再说话。

    徒留一大一小两个少年沉默对视。

    而那边,大人们的讨论好像也接近了尾声。

    只见母亲笑着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柔声问她,将来是想待在家,还是自己再组建一个家。

    而站在雕花木桌旁,穿着浅灰色衬衫的男人似有所感触,正好看向她。

    目光对视间,他读懂了她的唇语。

    她说,我想和他有个家。

    ……

    双方家长面谈之后,将婚期定在三年后。

    季父本就不想女儿早早嫁人,在男人提出愿意等自家女儿读完研,便对他更为满意。之后,在他父母含笑点头的情况,他将男人的牛皮袋收好,又在三年后放入了众多的嫁妆里。

    而季北烛也是在很多年以后,才发现小少年口中那个深褐色袋子里藏着的东西。

    彼时的她,正在寻找当年他写得那两张信纸。

    意外看到了那个牛皮袋,然后发现它好像变鼓了些。

    耳畔不禁想起出嫁那天父亲对她说的话——

    要是将来他惹你不开心了或是做你对不起你的事,你就把那个袋子打开。

    也正是因为季父这句话,她才始终没打开过。

    婚后,男人原来的工作室逐渐发展成一个公司。然而他依旧坚持每天按时上下班,一有时间就亲手下厨,根本没给她动手的机会。

    在日常生活中,更是事事以她为先。她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需要朝偏远地区跑,他则默默地支持她。时常因为不想和她分开太多天,便将公司事物挤在一段时间完成,然后陪她去偏远地区取材写实。

    当然,一起生活,哪有不闹矛盾的可能,但他们往往一夜都没过,他就委委屈屈抱着个枕头敲门来找她和好了,有理则说理,没理就道歉。总之,没给她打开这个袋子的机会。

    如今发现,这个袋子被打开,并且还放了东西进去,倒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了。

    给自家父亲发了个信息过去,没回。估摸着他正乐得和母亲度假,没空。

    没再发信息打扰他,转而给意外加了个班的男人发了条信息,倒是得到了秒回,说里面的东西都是她的,想打开就打开。

    于是,没了犹豫。

    她打开了那个有些老旧的袋子——

    一本本红色的小册子后,是一张张转让申请表。

    落款是他的名字。

    转让的对象是她。

    ……

    在家举办了一个小型的订婚宴后,他们趁着国庆还有时间,重回了趟淮林七中。

    校园里,高三党正埋头苦干着。

    当年的树荫下,聚众的少年换了一批又一批。

    而时隔六年的光景,它再次迎来了眉眼依稀带着少年模样的熟人——

    五个人的小团体。

    穿着黑色短袖的的男人,双手抱胸,背靠着树,斜眼看着身旁成双成对的人,无奈哀叹:“为什么我不是单身贵族,还要吃你们喂的食物?”

    他的女朋友为了闺蜜,抛弃了他,去旅游了。

    郝闲单是想想,就觉得心酸,更不用说,看到成双成对出现的人。

    “因为你饿了。”

    当年斜靠着树,一脸漫不经心的少年,如今牵起了曾暗恋的女孩的手,眉眼盛着满足,轻笑着。

    “江凑合!”郝闲不满地唤着他,然后气势汹汹地放狠话,“等下次再聚时,我得让你们吃吃我精心准备的食物。”

    一旁,穿着浅色系男款情侣T恤的男人,闻言笑得恣意,“就等着你。”

    郝闲朝他瞥了一眼,像是被严重伤到了,他狠狠闭了下眼,然后朝男人身旁的女孩子,说,“课代表,可以带着和你穿一样衣服,但比你穿得丑极了的男人,去一边吗?”

    季北烛笑着点点头,却没行动。

    郝闲眯着眼瞧她,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她行动,无奈睁眼,憋闷道:“课代表,您别光顾着应,要行动起来。”

    闻言,她扯了扯男人的手,甚是“乖巧”地回他,“动了。”

    “……”郝闲揉了一把眼,似不可置信,“课代表,有您这么敷衍我的吗?”

    “郝闲,你别为难你自己了。”一直没说话的顾知寄,忍俊不禁地劝他。

    “……顾知寄同学,怎么说我们也认识十年了。”被她噎住,郝闲开始打起感情牌,对她说,“相信你也不忍心看我天天吃这不营养的食物。所以,请甩掉一下你身旁那位的手。”他不怀好意地眨眼。

    “我忍心。”顾知寄淡然点头,拒绝。

    郝闲:“……”没爱了。

    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吃一口他们喂来的食物。

    最终在他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的情况下,众人为安抚他,在他的提议下,去了书店,免费给他提一杯奶茶。

    他一马当走在前头,眼看着要进书店了,他转身伸出食指,逐个强调:“一人一杯啊,一个都不能少!”

    余下四人,默然点头。

    走进点单台时,他似想起了什么,又转身朝穿着情侣衣的男人,不怀好意地眨了下眼。

    林邺屿:“……”

    目睹一切的其他三人:“……”

    季北烛扯了扯男人的手,悄声问:“他是不是对你有想法?”

    “……”林邺屿垂眸,看她眼里带着狡黠,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鼻梁,“想什么呢。他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不会这么幼……”稚。

    “老板,给他来一杯珍珠奶茶!”

    事实证明,他就是这么幼稚。

    看着郝闲手指着的方向,林邺屿感觉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他了。

    听着这洪亮且响当当的“珍珠奶茶”四个字,他就感觉当年那股甜腻的味道又开始在口腔蔓延了。

    这也就算了,他甚至还回想起了当年女孩一脸的疑惑,外加郝闲一言难尽的表情,而他只能故作不知,淡然装傻咽下去的场景。

    “郝闲。”他沉默了会儿,淡声启唇。

    “噗哧——哈哈哈哈哈”

    一改之前的憋屈,郝闲捧腹大笑。

    “不喝?”素来爱在他憋闷的事上,凑热闹的江桕,也想起了那个下午。他嘴角微微勾起,对他说,“我记得当年你最爱喝了。”

    林邺屿:“……”

    他们接二连三的打趣,连带着季北烛也明白了他当初的那股心酸历程,她轻遮着唇,眼里渗着笑意,看他。

    “喝,怎么不喝。”林邺屿扬起眉梢,回他一笑,“我记得你最爱橘子味的东西,要不也给你来一杯橘子味的奶茶?”

    江桕:“……”

    橘子味的奶茶,亏他说得出口。

    似注意到什么,江桕默了瞬,不再凑热闹。

    林邺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后,垂眸,揉了揉身旁女孩的脑袋,浅笑着对她说:“笑得这么开心?等会帮我喝一口?”

    “不要。”季北烛摇头敛笑,一本正经地回:“君子不夺人所好。既是你最爱喝的,我就不和你抢了。”

    林邺屿轻“啧”了声,没忍住又揉了一把,闷声道:“我爱不爱喝,你当真不知道?”

    “不知道。”季北烛坚定摇头,郑重其事抬头,眉眼带笑,“我当时真的认为你爱喝,并且觉得你刷新了我对男生对一些认知。”

    “……我的演技这么好?”

    “不。”季北烛往后退了一步,脱离恶魔之手后,对他眨眨眼,笑得狡黠,“你喝得很享受,对我歪头的那一瞬,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你对它的喜欢。”

    林邺屿:“……”

    所以到底是对谁的喜欢。

    最后,在往事就堪回首的气氛下,郝闲提了一杯绿豆牛乳奶茶,顾知寄连带着江桕一同付的钱。付钱时,江桕硬要承担一半的费用,美名其曰道:一起认识的十年,不能让顾知寄一个人承担“抚养”费。

    她喝的依旧是果茶。

    而林邺屿——

    还是喝了那杯珍珠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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