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蔷诗这句话就像导火索,两名警官赶忙跑出去和H市的警官联系,要求当下立刻去彻查那家甜品店。
“**,那家甜品店早就关门了!连一个有印象的人都没有!”
对面警官在电话里气喘吁吁地说,
“妈.的,这样的破店开了十几年竟然没有老客户,这老板得多不用心才能经营得这么寒碜啊,而且听说每年都换几波员工,根本就没有老板的熟人,这家店关了两三个月,先前的员工全都回老家了,连前房东都联系不上!”
原先留在会议室的人最后只剩了舒安一家,原会议组织负责人以及警官。
坐在最前排的警长看了一眼舒宪仁,说道,
“陈直是陈露的弟弟,亲弟弟,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吧。”
舒宪仁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微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他……当然听过。只是隔得太久了,竟一时没想起来。当年陈露不止一次在他耳边提起这个名字,他知道她很疼这个弟弟。却没想到这么多年后,这个弟弟会因为她走上了另一个极端。
接着舒安被带到了专门的问询室,李蔷诗下意识想拦着他们,
“抱歉,李女士,这边也需要您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
李蔷诗也被带到了隔壁的问询室,
“李女士,您知道哪些关于这些甜品店老板的信息?”
隔着一道墙都能感到李蔷诗的烦躁,但烦躁归烦躁,她倒是个非常拎得清的人,警察问一句便答一句。
“这个甜品店老板有一段时间跟我女儿走得很近,我专门查过他。他经常两地跑,出了H市就查不到他的半点信息了。而在H市他就住在甜品店楼上,除了做甜点就是休息,他的活动区域几乎就只有楼上楼下。而且他总是在我女儿放假的时候才出现。”
李蔷诗冷哼了一声,
“我直接跟他聊过,让那人模狗样的东西离我女儿远点。他当时很傲慢,把我气得够呛。他没有很多个人信息,似乎在H市一个家人朋友都没有,平时也没见谁和他来往,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但后来我女儿上高中,去那家甜品店的次数就少了,而且每次去就是问问题,尝一尝新出品的甜点等,我又太忙,就没怎么留意这个人。只要他没跟我女儿谈恋爱,那我看他跟看小区的流浪猫差不多吧,我女儿还经常拿晚饭剩的肉喂流浪猫呢。”
在一旁做记录的小警官悄悄汗颜,
李蔷诗对面的警官转着笔沉思,
“那就是说您对他一点也不了解?”
李蔷诗皱着眉思考了一下,
“你这么一说确实,当时我就应该发现不对劲啊,这小子!但是也算认识很久了,小安十四五岁就认识他了,现在过去八九年了吧,什么计划能藏着掖着八九年啊,我想不明白。而且就算他是陈露的弟弟,那要报复的也是我跟舒宪仁啊,花这么长时间靠近小安算什么事?”
审讯室的隔壁,对面的警官发现舒安有些紧张,手一直不自觉的抠着手掌心。
“怎么了?是不是有点冷?”
舒安摇头,迟疑了一下又轻轻地点头,
警官让旁边的记录员出去把空调调高了几度,
“别紧张,只要如实地回答问题就好了。”
舒安点头,
“你跟陈直是怎么认识的?”
“他……在我家楼下开了一家甜品店,装修我很喜欢,而且店员很少,客人也很少,所以空闲时候我会在他店里看书。后面他可能看我很眼熟,主动来找我聊天。”
“你们一般聊什么?”
“就……聊一些甜点的口味,以及他店里摆放的一些书籍。”
“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嗯……很有故事感,很忧郁,说话的语调也像在叹息。刚开始我觉得他像一潭湖水,沉默深邃,但后来接触久了,发现他可能更接近于一个玩世不恭的冒险者,”
舒安顿了顿,补充道,
“一个悲观的疯子。”
对面的警官抬头看她,
“抱歉,能不能换一种不那么抽象的形容?”
“但是我对他的印象就是这样……”
警官点头,
“那你对他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什么?”
舒安仔细想了想,对面的警长也很有耐心,没有出声催她,
电光火石之间,舒安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却带着迟疑,
“我想起……他总是跟我讲同样的一个故事……”
警官放下手中的笔,身子前倾,应道,
“哦?说来听听。”
“他说,有一个从小品学兼优的才女,开朗又热情,每一个认识她的人都无法不喜欢她。她写的诗句总让人读完都觉得新奇,她的家人朋友都很爱她。在那个大学生稀缺的时代,她顺利地升上了一所相当不错的学校,并认识了一位能读懂她诗句的人。他们会一起读《红楼梦》,一起去看电影。女孩说,那一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有一天,一个女人闯进了校长办公室,大闹了一场,全校师生都知道了那个女孩是破坏他人家庭的小三。闯进校长办公室的女人是男人的结发妻子。最后男人换了一个城市工作,女孩自杀了。”
警官听得很专注,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舒安观察着他的反应,
“所以这个女孩叫做陈露对吗?”
警官调整了一下表情,没有正面回答她,
“不过这个故事至少证明了我们没有找错人。”
接着警官继续问她,
“陈直有没有跟你提过比较印象深刻的地点?”
舒安思索了片刻,又轻轻摇了摇头,
“别着急,慢慢想。”
舒安仍旧摇头。
“舒小姐,冒昧问一句,你跟陈直有没有其他的关系?”
语气颇为委婉,不过舒安听懂了,
“没有,我跟他虽然认识了很多年,但其实交集不太深,他对我们的距离把握得很有分寸。”
“如果真是这样,陈直为什么点名要见你呢?”
舒安很惊讶,
“什么意思?”
“是这样,我们前几天排查酒店组织者消失人员名单以及负责人名单中,就已经确定了陈直是主犯,并努力和主犯取得了联系,我们沟通了两天两夜,对方仍然在打太极,最后他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把你作为交换。”
警官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舒安的反应,
对面女孩先是非常惊讶,然后慢慢有些疑惑,最后无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审讯间的监控室里,
“怎么回事?”
时境偏头问身边的陆秉成,
“中午吃完饭你在路上的时候收到的最新回复,不是不提前告诉你。”
“为什么把其他的家属都安排过来?”
支队长严镇宁回答道,
“我们太被动了,需要多一些信息,我们试图破解他的定位,但时间上我们耗不起,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我们完全不知道他们现在的状态,不能冒险。”
审讯室里的警官站了起来,盯着舒安的眼睛,缓慢开口道,
“舒小姐,我最后再向你确认一遍,你和陈直真的不是男女朋友或前任男女朋友?我们会替你向你的母亲保密,你只需要如实回答。”
舒安直视着他,摇了摇头,
“不是。”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
警局大厅传来一阵喧闹声,
“难道我们家属没有知情权吗?!现在两三天的时间也过去了,还一点进展都没有!不是你们的家人你们倒是不着急!”
李逢敏妻子带着吴融的父母在讨说法,白净腼腆的警官试图稳定他们的情绪,
“我们支队长两天没合过眼了,我们也着急,现在闹没用,反而拖后腿,您可以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警方呢?”
“什么什么线索?我们又不是警察!我们确实不认识那两个人,也没得罪过谁!”
板正脸警官拉过手忙脚乱略显气势不足的警官,一字一顿开口道,
“我们这边掌握的信息确实多一些,如果您不想自己丈夫做过的事被当众说出来的话,您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李逢敏妻子怒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意外地噤了声。吴融父母看到从监控室走出来的时境和大领导,一个健步冲上去,拉着人哀嚎,
“都是因为你们搞出来的这个没用的会议,我的儿子才会不见,你们要负责到底!”
时境任由他拉着,语气轻柔地回应道,
“我们会负责到底的,您放心。您二位大老远过来也辛苦了,回酒店休息吧,我们有消息一定会立马通知你们的,如果不放心可以存我的电话。”
吴融父母自从儿子被绑以来,就没有睡过一个整觉,整日提心吊胆,脑海里绷着的弦猝然断了,吴融母亲开始嚎啕大哭,
“你们这些人,不知道我们农村人供出来一个大学生多不容易,我儿子好不容易快毕业了,想着家里条件总算要改善一些了,又碰上这样的事,我们活该穷人的命啊!”
时境抽出纸巾递给她,
“要是儿子没了,这日子也不用过了,还有什么盼头!一辈子做牛做马也没个出头的时候!”
“会有好结果的,别多想,您二位照顾好自己,不然到时吴融回来还得一边照顾你们,是吧?”
另一边舒安也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时境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从他的语气中观察他。
他好像对上谁都是这样不疾不徐的语速,就算再严肃的时候也只是声调沉了些。
最后板正脸警官强势地把他们打发走了。
时境这才有时间主要大厅一旁正在谈话的母女。时境跟大领导打了声招呼,便走了过去,
“阿姨,一起吃个午饭吧。”
舒安抬头看他,一下撞进他深棕色的眼睛里。
他在担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