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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凡历劫篇 第二十四章

    让七郎意想不到的是,这大西北的春天竟是来得格外迟暮。上元节过后,大漠上的积雪仍未见有消融的迹象,从天山上刮来的疾风亦是阴寒嗖嗖的刺骨,像刀子刮面般疼痛。这别样的西北风总爱裹挟着重重飞沙走石,终日弥漫在坦荡的戈壁上,让出城心切的七郎倍感失望。

    尤其是,每当戈壁滩上腾空猝起的沙尘暴来袭,能见度变得不足一尺,刮得赶早行商的人全都睁不开眼。天昏地暗间,裹着皮袄的行脚商只能拽紧驼马,就地卧倒在大漠上避难,静耐咆哮的沙尘飞身而过,留下一地新鲜的碎雪黄土和颗粒分明的粗砂砾石,竟在旱阳下泛出宝玉般的熠熠彩光。

    即便再高的城墙也挡不住肆虐的风沙,戈壁滩上的风沙总能轻松越过城头,刮进城内,刮得人灰头土脸的睁不开眼,让七郎领教到西域极端的恶劣天气竟是这般频繁。

    早在七郎帅军进城之后,初冬之时,郡王即已派出数路官兵和军马,押解着数万柄陌刀和各项军资物品,分别去往西域各处的府镇军营中,前去传授戍边将士们如何使用这件神奇的新兵器——陌刀?

    那个冬日,七郎曾站在月城门头上,遥望各路将士骑马远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白茫茫的雪漠线尽头,他只能羡慕的眼红心燥,心怀莫大的遗憾。他本想也出城随行前往,奈何,阿耶对他看管甚严,唯独不准他迈出城池半步。他只能每日郁闷地站去城楼上,久久眺望着戈壁滩上粗狂寂寥的大漠风光,面对满目苍白一色的单调雪景,他常常发呆好久,无法释怀。

    让七郎始料未及的是,他好不容易才逃出牢笼般的洛邑都城,却又被霸道的阿耶禁锢在这满目苍凉的边陲军镇。自入冬以来,阿耶单对他特设的出城禁令,搞得他心情郁闷不解。

    于是,为打发这漫长冬季的一点闲暇时光,他不是在后院逗弄他的军鸽,就是去马厩里料理他的爱驹,奈何,这些动物并不能帮他排解心中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

    即便是被云笛拉去热闹的大巴扎闲逛,每每看到异域风情的美女擦肩而过,他却毫无心动的感觉。这个异域风貌的大巴扎,在他眼里,却直感落后的过于简陋,怎比得了京都的繁华。佯或被众将请去各坊间饮酒听曲的娱乐,高兴之余,新鲜过后,却让他无法甩掉心底的那种莫名的惆怅感。

    他想:兴许是,父王剥夺了他想自由外出放飞的权力所造成的吗?或是,那取消不掉的婚约给他带来的伤悲之情吧?亦或是,他对这西域期望过大所产生的失落感?又或是,他离乡背井的想家了吧?总之,在这贫瘠又酷冷的大西域,日子过得单调又乏味。想来,这诸多原因,让他无法令自己真正高兴起来,心中总感觉空落落的无奈至极。

    回想起,入冬之时,他曾主动向父王提及要取消婚约一事。岂料,父王果断拒绝了他,叫他认清现实,不要做无畏的挣扎。

    郁闷中,七郎琢磨出一个取悦自己的好法子。时常,他借早晚巡岗时机,常会登上城楼,沿着四方宽厚的城墙慢慢巡视一周,顺便眺望几番城外一览无遗的凉荒枯景,憧憬一下未来可期的出行,便成了他心灵的小小安慰剂。

    善于观察的他发觉:最美不过早晚时段的大漠风光。他喜欢多时段、多个视角驻足观察这三面环山的塞外景致,尤其喜欢眺望远方银装素裹的天山山脉。举目瞭望积雪凉荒的戈壁大漠,面向远处白雪皑皑的天山山脉,在心中憧憬几番别样的幻想,居然让他意外的收获颇多。

    他惊喜地发现:每当天边泛出鱼肚白之际,便会从沉默的天山雪脊之后徐徐跳脱出一轮彤彤红日,那轮圆日显得格外明晰而艳丽,将冬晨的天空渲染出一圈圈炫丽的光晕,为天山山脉揭去阴郁的薄纱,将座座冰白的雪峰渲染出浓淡相宜的鸿光,犹如仙子一层层的霓裳羽衣,洋溢出晨光乍现的独特魅力。随着太阳渐升高空,方才显出天山原本冰白清秀的面貌,那片素白起伏的大气势,常令他怦然心动至肃然起敬,浮想联翩。

    每至夕阳斜照西山之时,待他再次登高瞩目远方叠叠的天山雪脊,便又能观赏到另一番炫灿满霞映彩山的别样风光了,以至让他兴奋到心跳出体。此时,被夕阳渲染的连绵雪山便又被披上了一层耀目的金光。只需静耐片刻,那金色的山体居然又会渐变出温暖的色泽,犹如仙女绯红的脸庞,充盈出极富勾魂慑魄的魅惑力,引得他常痴看至日落西山,心中已是对那传说中的天山充满了向往。

    发现这个取悦自己的秘密之后,他不再像之前那么浮浅的讨厌城外的单调了。尤其是,在这漫长的暮冬时节,倘若站在纷纷扬扬的漫天大雪之中,让他再次赏一番雪花飞舞中的天山群峰,此时的雪山则素净的像极了传说故事中的白衣仙子,朦胧中透出少女纯净的羞涩美,勾出他心中莫名的一丝牵念,好似心中惦念着什么?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倍感期许。

    以至于,冬日的晚霞落幕之际,天空忽而飘下朵大的雪花,他便再来登高踏雪,看那城外沉寂苍白的戈壁滩,雪漠上的座座银峰又幻成了仙女绚彩的俏美体态,十分的养眼又养心。

    随着落幕的夜色拉开,城头的火柱点亮,飞雪飘摇在火光之中,朵朵轻盈的雪花像极了小仙女在旋舞,真心好看;就连那飞雪扑火的噼啪声,都是那么的好听;甚至,越来越密集如剑雨的白雪映衬着厚重的城墙,反倒有种悲壮的美感,让他豁然理解了诗人们所描述的西域诗,是那般大气的富有异域情味。

    隔着重重夜雪的迷障,朦胧中的远山黛影愈发显得迷人了,那座传说中的仙女雪山便又彰显出柔美体态,沉静的溢满了神秘感,真可谓是一幅变幻莫测的自然画卷,引得他思绪万千了。

    即便是在只能听雪的深夜,那沙沙作响的雪声就像一首催眠曲,让他满怀期许的沉入了梦乡。

    待到雪后的来日清晨,他便再次淌着厚至大腿的白雪,惦念着他心中的雪山,再次登上城楼,举目欣赏城外天地一色的雪景,便又会惊喜的察觉:迎着缕缕晨光,连绵起伏的雪山横亘在白茫茫的戈壁滩上,整个大自然朴素的色泽简直就是人间仙境,仿佛传响出玉琴的雅韵之声。随着光线穿行在云中的忽明忽暗,雪光透亮的天山又恰似仙女绸缎般的光滑肌体,犹如诗中所描述那少女清纯的模样,常令他看得痴醉不浅,许久不愿收回飘悠的心神。

    乃至,若偶遇好天气的冬夜,他再来登高举首纵眺天地,便又恍见那或圆或缺的月亮正孤独地躲在高远的天穹上,甘愿淹没在繁星闪闪之中,总是冷着它那一张惨白的面孔,垂目看向反射出雪光的大地。此刻,被镀上银光的天山山脉便又似一副水墨画卷,愈发充盈起韵味深远的诗意忧情,透露出文人雅士才具有的高古气息,愈发神秘大美的深沉了。

    原来,这看似一成不变的西域大地居然蕴含着千变万化的奇妙风情,诱惑的七郎遐思无限,让他有种想作诗赋曲的冲动,随情不自禁的举笛吹声。

    这幽幽的笛音随风传向大漠,被劲风带到了远处的天山上,回荡在清寒的夜空中,在耳畔萦绕不绝,惹得他怅惘无比,淡淡的愁绪笼上心头,别有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傍晚,落日的余晖照映在孤零零的西城楼上。七郎又站去月城楼台上,遥望城外苍幽寂寥的远山大漠,赫然望见一只孤独的苍鹰盘旋在蔼蔼暮色中,似在搜寻积雪的地面上露头的猎物?他便担心起来:自家乡带来的那群军鸽可否会被老鹰盯上?

    正在他思虑之际,就见,从另一个方向飞来他午时放出去的鸽群;不等被那只老鹰发现,机灵的鸽子们便迅速飞进了城内的将军府。他望着飞回府邸的鸽子们,心中又郁闷起来。

    已是惊蛰时节,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满目残雪,未见一点好起色。面对如此了无生趣的荒漠秃山,令他心中抓狂,他想念起家乡山色的春意盎然和都城内外的繁华热闹了。他有些后悔,自己满怀雄心壮志,来此荒芜人烟的戈壁边陲,是否为失策之举?

    他开始思乡恋家了,前多日飞鸽传书回来的家信上,阿娘只说甚是想念他,盼儿郎能早日回乡。他亦是思念孤独的老娘,担心她这两日可能安睡?已出嫁的姊姊在婆家过得可还顺心?分散在天南海北的兄长们可都安好?单调的禁足生活让他提不起好心情,只能推迟几日再给阿娘回封家书吧。

    来日近午,军训完毕,七郎骑马又来到月城下,他大步登上箭楼,想再瞧一眼城外的变化。缕缕云丝挂在澄澈的蓝天上,就像愁绪浮在他心头。天气照旧晴朗而干燥,寒风忽急忽缓地刮在他皴皮已久的脸上,有些生疼。

    他看到,一早放出去的军鸽急慌慌的从远处飞回来,全都异常地盘旋在他头顶上方,稀奇的“咕咕”叫个不停,似在想告诉他什么?

    迎着刺目的阳光,他晃眼瞅见,一只唤作“天使”的军鸽尖尖的喙上似衔着什么?

    他便伸出手臂,召唤天使降落。那只红眼睛、白羽毛的天使乖巧地落在他的手臂上,他从天使嘴上取下一节绿生生的细柳芽,捧在手心里,他惊奇的盯视良久,兀自发呆好半时:不知这天使是去了哪里玩耍,才找到这片象征着春色的柳芽?

    他颇感蹊跷,不免心生疑惑:这天使可是他一大早亲手放出去的,它可是飞回了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家乡,有心为他带来这片思乡的绿意?可是,他又转念一想,即便是飞行速度最快的军鸽,也不可能有神力在半日之内从遥远的中原来个折返呀?这或可预示着城外的大漠某处也生长有柳树?那发了芽的柳树可是藏在天山脚下?难道说,西域的春天已经来临了?

    他再度极目远眺西北方,连绵不绝的天山山脉上依旧披着雪白的银装,在明丽的蓝天映衬下,那山景显得格外俏丽。再仔细瞧那山脚下,似乎有了些微的异样,他隐约瞅见了成片移动的羊群。

    一阵阵凉风拂面而过,他猛然意识到:今儿居然刮的是东南风。这风里似携有了凉丝丝的春意,吹得站立在城头的他衣诀飘飘。他又好像嗅到了凉风中含有一丝清新的春气,他激动的露出久违的笑容,猝然意识到:春分到了吧?

    激动的他又注目到:城外一望无际、肃杀沉寂的大漠上,似乎在一夜之间冒出种种复苏的迹象。翱翔在戈壁上空的苍鹰也好像多了两只,它们似在悄悄追逐着大漠上闷头乱窜的小动物呢。此时,只要稍加观察,便会发现:眼前这片辽阔的戈壁滩正上演着一幕幕惊险的生死追逐……

    他带着锋芒的双眼仔细扫视过砂砾遍地、积雪渐消的戈壁滩,骇然注意到,那一坨坨、一簇簇顽强的骆驼草和麻黄子等抗旱又耐寒的植物似乎有了些微的变化。经过漫长狂风冬雪的洗礼,植物在残雪中重新萌生出微弱的绿意,开始焕发出顽强的生命力。

    令他惊叹的是:原来,此贫瘠干涸的大漠上,这些卑微的小生灵竟然在漫长的岁月中固执地演绎着生的艰难,存的不易,死的壮烈,默默例行着小生命凄美而又悲壮的生死轮回。

    这些微小的变化让他意识到:出城的机会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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