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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篇 第十四章

    很快,漫长的冬季重又降临到云雾缭绕的天山雪巅。夜空上的星宝们被天山顶端聚集浓重的乌云所遮避,纷纷夺路而逃,尽失踪影。

    一日,心塞的长庚星忽然发觉,自己无论如何努力放光,都难以射穿天山上空层层厚重的乌云冷雾了,他已经彻底看不到雪莲花的身影,突感自己辛辛苦苦攒下数万年的心力也大不如前了。

    漫长的冬季,长庚星君都在绝望中惦念着雪莲儿的安危,因忧思过度,他忍不住悄然掉落下难得一见的星泪。殊不知,他这点小心思,被躲在清虚宫的月寿神婆透过月镜看在眼里,她摇摇头,为之叹惋不已。

    雪山寂寂,凄清彻寒。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尖硬的冰砾,频繁抽打在白雪莲花紧掬的花苞上,痛得她周身动弹不得,活脱脱被冻成一朵冰雪莲,她的心重又陷入无尽的伤悲痛苦之中,已无心修持,心中像灌铅般沉重。这数千年来,虽有巨石老祖在为她抵挡刺骨的劲风,她却仍倍受身心折磨和双重煎熬。

    寒疯子的冷酷无情,让莲儿绝望。见冰雪莲只能轱辘着两大眼珠子,小嘴努得老高,模样太过诱人,他便隔着冰层吻上了莲儿的唇;嗐得莲儿忙收回嘴,又臊又气的杏眼怒睁。

    寒疯子则咧开大嘴,坏笑道:“哈哈,我的冰美人,好久未见,别来无恙。你就没有想念为兄一下下吗?”

    被封在冰蕊里的白雪莲精灵满怀幽怨,隔着厚冰层,她大声责备凑上脸的寒疯子:“讨厌,你一来就巨冷无比。快走开,讨厌鬼!”

    寒疯子凑近冷面皮,得意道:“嘿嘿,冰美人,我是来为你讲述人间趣事的,你理应欢迎为兄才是嘛。”

    莲儿气馁道:“不听不听,我又去不到下界凡间,听了也是枉然。”

    寒疯子则冷笑一声:“好吧,今儿我可忙着呢,我还没空搭理你呢。你就继续在此吃苦受冻好了,咱就拜拜喽。”话落之即,他已飞奔着扬长而去,甩下一地冰碴碎雪,砸在雪莲身上生疼无比,让莲儿愈发憋屈的想哭了。

    寒冷漫长的冬夜,受乌云浓雾的层层阻隔,山顶的天空一片昏朦雾霭。已经多日没有见到长庚星君了,雪莲儿郁闷的心痛楚难耐,她对着头顶的浓雾大喊:“喂,雾气大叔,您可否让开一点,让我瞧一眼长庚星君吧。”

    向来装聋作哑的浓雾正与乌云小鬼们对抗着争夺地盘,他可无暇理会渺小的莲儿。整个星空反被双方遮挡得严丝合缝,不透一点星光。

    忧闷的雪莲精灵只得求助身旁纹丝不动的巨石老祖:“石祖公公,我好孤单、好寂寞,您可否告诉我,有何种法子能离开此地,去往地界凡间?”

    可是,白发苍苍、弓腰驼背的石祖老儿只含笑不语。半晌,他才捋起雪须,慢悠悠地吟诵起来:

    世人皆道神仙好,不知修行因果报;

    众仙且慕凡间好,徒增孽缘皆烦恼!

    世事未经的雪莲精灵自然无法理解巨石老儿所诵深意,她郁闷至极,没人能帮她解开心结。伤心的她落下豆大的泪珠,暴露在冷空气中的泪珠被瞬间冻结成颗颗冰豆子,将她脚下厚厚的白雪砸出几个泪深坑坑。

    终于,她身边的白雪姐妹们忍不住了,齐开口劝说:“莲儿,别哭了。你不要忘记,还有我等姐妹们陪伴着你呢。”

    这声音自她的花瓣裙下传来,吓得雪莲儿一个激灵,低头看见白雪姊妹们热情却惨白的笑脸,她无奈地苦笑道:“多谢你们的陪伴,可我还是想离开此地。”

    白雪姊妹们看着面容愁楚的雪莲儿,皆心生怜悯之心,对她的可怜处境叹惋连连。一白雪姊姊忍不住快言快语:“唉,若不是你这根系扎进岩隙里太深,我们本可以帮你逃走的。”

    雪莲儿听后心头一惊,讶异地瞪亮大眼,急问:“哦?姊姊有何法子?快告诉我吧。”

    白雪姊姊犹豫片刻,耐不住性子,悄声告知:“雪莲儿,你忘记了?每到来年阳春之时,我们总有一些好姊妹会被带离此地,化作水滴,流至山下河道里,去往人间远游,等姊妹们在下界玩尽兴了,自会被蒸发为云气遍访天下;待到秋冬时节,她们自会飘回此处,重又凝结为雪花降落,与坚守在山顶的冰雪姊妹们再次团聚。”

    “哎呀,我怎没想到?这主意甚好,那就劳烦你们快带我去往人间吧。”幡然醒悟的雪莲精灵狠拍脑门,兴奋起来。

    “可这要等到来年春暖花开时节,方能成行。只是,你要知道,你的根系扎的太深了,我们可没能力帮你拔出来。”白雪姊姊给她泼了层冰渣渣。

    白雪莲儿听此一言,心中重又哽咽得难受,绝望的默然了。

    不想,裹在她身上的透明冰层也忍不住起腔:“莲儿,别伤心了,我们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们陪我有何用?我想去温暖的凡间,不想在此挨冷受冻了。”雪莲儿沮丧道。

    大家都沉默了,各自想着心事,大家感同身受:在这充满魔幻的大千世界,谁还没点苦恼呀?谁又能替得了谁受难受苦哟?自己的路需得自己走,自己的苦需得自个受哟。唉!

    莲儿内心翻江倒海的隐隐作痛,心想:“难道,真如长庚星君所言,我必得修行够数千载万年,才能脱离这雪山苦海吗?想来,之前那三千年,皆因身处自闭冰封的生长状态,自然能够做到专心修行,亦能忍受此冰雪世界的酷寒和寂寞,当然能挺熬过那段千载无聊的光阴。可如今,一切都变了,我已出脱为雪莲花,修得自己的思想和情感,且闻听天地之事,亦心智大开,理所当然无法再专心修持了嘛。在此漫长的岁月,怎看得到希望?这苦修何时才有个尽头?我可怎么再熬过这遥遥无期的时光哟?”

    雪莲精灵的情绪消沉至极,寂寥的寒气终日侵扰着她的身心,让弱小的她感受不到一丝希望,就连终日咆哮的寒疯子主动与她搭讪,她都不愿理会了。她重又捂紧耳脉,拒绝听寒疯子的狂言乱语。寒疯子可不会在意她的感受,不识趣的他只会频繁纠缠着她,兀自胡吹乱侃的逍遥在天山雪巅。

    至此,白雪莲花愈发孤苦无依,在这高不胜寒的雪顶再也无法平静修持心性了。隆冬时节,肆虐的暴风雪重又铺天盖地砸向弱小的雪莲儿,迫她俗念多多,导致她心神恍惚难定,哪还有心思苦修。她倍感度日如年的煎熬难耐,原本一心修行的意志力逐渐被残酷的现状给消磨殆尽了。

    而今,她的内心已是蠢蠢欲动,对一切自由的事物充满了羡慕和嫉妒。她无比崇拜祥云仙尊飘游洒脱的自由自在,艳羡彩虹仙子凌空翩翩炫舞的潇洒自如;她妒忌寒疯子可以随心所欲去地界云游四方,向往白雪姊妹们和冰凌兄弟们游历人间的自由;也艳羡白云姑婆、乌云小鬼们终日四处游荡的任性妄为,羡慕浓雾大叔的自在霸道,忌妒雷公电母的威猛肆意;她还格外眼馋星宝宝的嬉耍,尤为敬仰长庚星君身负斗转星移的本事,更慕羡流星们的投胎转世;就连月寿神婆和太阳神公都能每日轮回有序,彼此东升西落得好不默契,就连那小玉兔都有霸权的月寿神婆所照拂。

    总之,雪莲精灵无比倾慕天地间众行者皆能拥有的自由之身,仰慕身边众灵万物都能拥有来去自如的无上快乐。当然,她最为羡慕的还是寒疯子口中所述的人间自由和热闹。独独自己没有任何优势,可谓孤苦伶仃。

    雪莲儿开始痛恨自己的灵心怎会被困守在了一朵孤独的花里?她怨恨自己又粗又长的灵根在砾石冰隙间扎得过深,迫使她不能移动脚跟,不得从中抽身脱体。她只得奋力向上长呀长,在屈指可数的好天气里,尽其所能伸长倔强的脖梗,可怜巴巴的极目远眺腾云迷雾中的冰峰雪巅,探头望向悬崖下方被浓雾遮挡的大地。

    只可惜,终年被浓雾和乌云遮蔽的大地山川尽显朦胧魅影,阻碍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心急的发狂。在此一成不变的雪山酷寒禁地,被冻得冰硬的她已是无法禅定,可谓心猿意马至望眼欲穿了。她心中期盼着春天快些来临,幻想着如何才能去往温暖的下界人间?奈何,肆虐的风雪终日侵袭着她,倍感孤独的她只能在无望中痴魔幻想:何时才能冲破这禁锢了数千年的冰雪牢笼……

    心神憔悴的白雪莲精灵愈是孤独寂寥,向凡之心便愈发迫切。奈何,寒疯子频繁出现在面前又絮叨又显摆的,令她越来越心郁了,她对未知的人类世界充满了无限向往。她渴望能有个人将她带走,期许某一日好运能降临,她一颗蠢蠢欲动的灵魂已然激荡起恋恋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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