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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篇 第十一章

    长庚星君与雪莲儿这一番交谈之后,他一时词穷的不知该如何说服莲儿才好,心里郁闷至极:“想不到,这莲儿一颗灵心太过纯粹的固执,压根就听不懂我所言深意。想必,是她修为过浅了吧?唉,心智尚不健全的她不经世事,又怎能理解这修行的本质?委实遗憾呐。”

    他原本设想着,如若能与雪莲精灵一道修行,再一同升迁天庭,该是多么暖心的好事。可现今看来,执拗的白雪莲儿不去那凡尘间磨砺一遭,便不能体悟到修行的重要。他对雪莲儿的无知无畏忧心如焚,原本的满腔热情已是撤凉大半了。

    然而,身居天界要职的长庚星又怎能设身处地体会到小雪莲儿的凄苦困境呢?

    殊不知,即便是到了夏季,山顶的积雪仍是硬如磐石,厚积的冰雪始终护持在雪莲花身旁,令小雪莲精灵无助而忧郁。没有同伴的她每日面对着无休止的冰冻寒彻和雨雪风霜的多重摧残,凄苦的寂寞感在不断侵蚀着她已经动摇的灵心,羸弱的她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无处宣泄苦闷,逐渐憋出了内伤,原本热火通红的灵心因精神外散,导致内力不足,灵心渐变凉冰,自外侵入的寒气慢慢渗透体内,原本洁白如玉的花瓣也渐然变得惨白透紫了。

    每每打坐静修之时,雪莲儿常会魂不守舍的跑神儿,无论她如何努力克制,都收摄不住一颗蠢蠢欲动的心。若非每夜得以沐浴在长庚君的星光下,让她感受到一丝微淼的温暖,她都不知如何熬过这寂寂寒夜了。

    于是,孤独的莲儿将长庚星君当成了可以治愈心灵问题的导师,心中格外敬重他,甚至是崇拜他了。她开始期盼着时刻都能见到长庚星君,希望在交谈中得到他的慰藉和开示。

    奈何,经年遭受风雪侵袭、云雾缭绕的雪巅让她抓狂,漫天星斗的晴空并不总能得见。即便是长庚星君运足功力,也并不能保证每夜准时拨云吐雾的露脸。

    终于,又盼来了一个明月当空照的好天气。耐到满天星斗闪亮登场之夜,亟不可待间,雪莲精灵睁圆萃紫迷茫的眼眸,翘首仰望明朗的星空,恰与低头偷窥她的长庚星君打了个照面,四目相对之即,立即暖化了她的灵心。

    她满怀热情的主动向长庚星打招呼:“嗨,长庚星兄,我白日里怎没瞅见你呀?”

    长庚星君哑然失笑,只得耐心为她解释:“白日里,太阳神公在天上当值,他的光芒太过强烈,自然能遮住我的光辉。再者,我们星使也是需要休息的嘛。”

    莲儿为自己的白痴感到羞愧,随转换话题,痴问:“长庚星兄,你站得高、看得远,可否告诉我,此刻的人间大地上可有些什么?”

    长庚星君眨巴一下豁亮的大眼睛,摇着头高冷道:“一片黑暗!”

    雪莲儿怎信其言?她抖起花瓣裙,撒起娇来:“长庚星兄,你站得那么高,视野开阔,你眼睛又如此明亮,定能看到凡尘间很多有趣好玩的事物吧?你就不要同我卖关子了,快些告诉我呗。”

    “呃,漆黑的大地上除了有星星点点的微弱烛光,别无其它了。”长庚星君昂起头,冷冰冰回了她一句,便又沉默无言了。

    长庚星君如此冷面冷语的敷衍,让莲儿极为不满,她便不依不饶,心急的继续高声痴问:“你怎会看不到呢?譬如,夜里的人们都在做些什么?”

    招架不住她率真的痴问,长庚星君佯装生气,沉声道:“拜托,现在是子夜时分,万物归息之时。此刻,大地上黑咕隆咚,所有的物种皆已沉睡,哪还有什么嘛。我目力有限。还请你能护持住一颗清净心为好!”见她仍天真的满眼期待,欲要继续张嘴追问,他忙手指身边的星宝儿,随口道:“不信,你问岁星宝儿。”

    常年相伴在长庚星君身边的三颗岁星宝儿正支棱着耳朵,默默偷听着他俩的对话。猛不丁被长庚星君这么一问,三胞胎似的岁星宝儿反倒羞红脸面,争相回应莲儿:“嗯嗯,雪莲儿,长庚星君说的对,此时,大地上确实什么都看不清喽。——嗨,莲儿,不是我说你,你干嘛总想着去下界投胎做人呢?做个花仙子不比做人强吗?——是呀,莲儿,你好单纯无知哟,下界的好歹你是承受不起的。”

    之前,雪莲儿从未注意到,原来,长庚星君身边居然还伴有三颗极不起眼的小星使。她失望至极,不免长吁短叹道:“唉,我心头好闷,睡不着嘛。长庚星兄,你就不能像寒疯子那样,给我讲讲凡间的故事,陪我解解闷吗?”

    “我不会讲故事。还是让寒疯子给你讲吧。”长庚星君满心醋意,郁闷道。

    “我才不要理他呢,我只想同你讲话。”小莲儿可怜楚楚地望着长庚星君,继续撒娇道:“既然你不愿讲,那便为我唱首催眠曲,也是好的嘛。”

    “我不会唱什么催眠曲。”长庚星君面露难堪,醋意道:“还是让寒疯子给你唱好了。”

    莲儿嘟起小嘴,继续痴缠:“长庚兄,你都活过上万年了吧,总该听过一些曲子的嘛,你就不能哼一段小曲儿,哄我入睡吗?”

    见长庚星君过于严肃,仰着冰冷的长脸不理她,她便嘴甜如蜜道:“长庚兄,我好寂寞的,睡不着嘛。哎,你就多陪陪我说会儿话嘛。哪怕,为我哼支小曲儿,也是好的呀。只要是你的声音,我都喜欢听。”

    听着小莲儿左一句、右一句口吐莲花的奉承,当下,外冷内热的长庚星君心头一阵发酥。他低头注视这位可伶可俐的莲儿。

    此刻,他已无法抗拒小莲儿那双可怜兮兮的美眸,不禁心生万般柔情,犹豫起来。

    其实,为早日达到更高等极的修行目标,也为躲开众多星宝的痴缠,长庚星甘愿隐藏善辩能言的锋芒,只经年累月默默在这浩瀚的星空上执勤守夜。好在,有白日的喧嚣遮掩,他常利用闲暇时光吹笛练曲儿,借此排解一下心中无法言说的郁闷。

    那些岁星宝儿也都想听,随一起劝说:“长庚君,今儿这夜色好美,您就吹上一曲应个景呗。”

    既然大家都想听,思虑片刻,他转念一想:“不如,今夜就为莲儿吹上一曲,暂且哄她不再胡闹为好,以免引来巡夜的天神动怒,治罪于她。”于是,他腼腆道:“嗯,莲儿,你若不再吵闹,我便为你吹上一曲。但,你得答应我,听完可要乖乖入睡哟。”

    莲儿听了,心中欢喜,忙抖起粘满冰晶的花瓣裙,花蕊间随之荡漾出缕缕清香冰气。开心的她催促:“好呀,好呀。长庚星兄,你快吹吧,我好想听、好想听呢。”

    长庚星君被雪莲的清香熏得红了脸,他扭捏道:“我吹奏的不好,你且闭上眼睛,凑合听吧。”

    “好的。我听了,便能睡着啦。”莲儿用月白的花瓣遮住自己的眼睛,催他:“你快吹吧。”

    于是,长庚星君鼓起腮帮子,向手中吹口仙气,凭空变出一管细杆的仙笛。他这般神奇的魔术,莲儿看得好生稀罕。

    此时,月色朦胧,雪山静穆,群星肃静,众生与莲儿一同期待着长庚星君的笛音。害羞的他轻轻缓缓地吹奏起来……

    随着轻柔的乐曲在空中徐徐响起,常年伴在长庚星君身旁的众岁星宝儿心里都妒忌雪莲儿,便想趁机在长庚星君面前卖弄一番,也好露个脸,与下方的雪莲儿争个宠,让一向傲骨的长庚星君也高看她们两眼。于是,岁星宝儿们对视一眼,轻轻伴唱起来:

    千年雪莲,花开嫣然;

    迎风摇曳,冰雪芳芬;

    花非花兮、云非云兮;

    花瓣洁白,逍遥飞絮;

    与你一吻,思恋开启;

    梦非梦兮、情非情兮;

    丝丝恋心,绵绵爱意;

    牵念幽远,回味别离;

    雪非雪兮、泪非泪兮;

    雪莲花飞,香雪留痕;

    同心你我,心心念念;

    爱非爱兮,风非风兮;

    漫天雪长,花飞花谢;

    生生世世,缘起缘灭;

    今非今兮,心非心兮?

    ……

    这仙笛弥音格外悠扬动听,岁星宝儿们吟唱的词曲亦是颇为煽情,莲儿听得心驰神往,群星都陶醉了。

    倾听良久,笛音渐止,悠远的笛音却仍回荡在幽幽的星空,萦绕在高耸云端的雪巅上,自然也飘进了银盘似的清虚宫里,悄然钻进了醉卧在月桂树下一只玉兔的长耳朵里,久久余音绕梁……

    长庚星吹口仙气,玉笛凭空消失不见了。

    良久,雪莲儿方才从悠扬的笛韵中回过神来。她欣喜若狂地拍手叫好:“哇,好好听耶!长庚兄,这曲子可是你特意为我所作吧?”

    长庚星君害了臊,忙辩解:“莲儿,你莫要多想。此曲本是一位天山采药女所唱,我只觉这曲调甚是好听,岁星宝儿所唱曲词也仅仅是那位凡间女子的原唱罢了。”

    “呃,这曲子里的雪莲明明就是我嘛。”雪莲精灵有些自恋,又颇感费解地问:“可是,曲中的那个‘你’,又是谁呀?”

    长庚星涨红了脸膛,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才好,只佯装没听见。莲儿看他不说话,便继续兴奋的痴问:“长庚兄,我猜,曲词中的那个‘你’,便是您吧?”

    登时,长庚星君羞臊的面涨红通,忙口吃的辩解:“莲儿,你就别问那么多了,赶紧睡吧。晚安。”说完,他便尴尬地仰起他的大长脸,不敢再瞧她了。

    见长庚星君不搭理她,雪莲儿心中不解,自我陶醉道:“长庚兄,我觉得,咱俩就像那曲中唱的一般,好有缘哟。”

    长庚星听了,臊的挂不住脸皮,他只能别过脸去,不搭理她。

    难料,一直暗恋着长庚星的岁星宝儿全都看在眼里,忍不住纷纷起声插言:“喂,雪莲儿,这曲意传达的只是人间的痴情女子与情郎的思慕恋情罢了。那个‘你’,就是那凡间女子的情郎,你怎扯到长庚星君身上了?——是呀,莲儿,你可不要张冠李戴哟。我们的长庚兄可是个正人君子,怎容你胡猜乱想?”

    话音未落,一个调皮的小星宝儿抢过话:“嗨,莲儿,长庚兄咋就成了你的情郎?长庚君可是属于整个星空,岂容你一人霸占?”

    众星宝儿也借势齐开口攻击她:“是呀,我们可都与长庚星君有缘在先呢。——哟,莲儿,你好没臊。我们成年累月都陪在长庚君身边,任哪个敢像你这般自以为是?——是呀,你我非同类,你怎配与长庚星君来往?又怎能与我们相提并论?你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嘛。——莲儿,你好自恋。我们可是天上的小仙,你在半界雪山上又算个什么东西?——呵呵,大言不惭,你怎能自喻是曲中的雪莲呢?你够资格吗?——拜托,请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们长庚君了。——喂,你修为太低,又如此白痴,我们的长庚君可是个大才子,怎会看上你这等下界小丑?——嘿嘿,莲儿,你是在自作多情吧?——是耶,莲儿,你没瞧见吗?长庚君都不愿搭理你了呢。”

    雪莲儿听着岁星宝儿们这多醋意满满的训斥,她原本美好的心情猝然跌落,小脸羞涨得热辣。面对伶牙俐齿的众星宝儿,她委屈的只得“噢”了一声,忙拢起花瓣裙,自卑的埋汰下头,蜷缩起娇小的身躯,不敢再吱声了。

    静夜如斯,见雪莲儿自惭形秽的没了声,众星宝儿终于肯停下醋气的大嘴巴,眼珠子这才齐投向她们心仪已久的长庚星君身上。奈何,星宝们心目中的男神却耷拉着巨长的冷脸,一直默不作声,大有拒其众以千里之外的意思。星宝们讨个没趣,只得纷纷归入各自单相思的美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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