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小杏花不再开口,现有的证据链不成完整闭环,无法定她之罪,整个案子等于没破。李元夕很是郁闷,连夏夫人亲手做的粉蒸肉都没吃几口就以养息之名告辞离开。

    她去了理刑厅。

    柳如云已经把五具死士的尸首送了过来,吕通天也把萧怀的遗体运到,加上小杏花,夏府辛婆,八张人·皮·面具足数。

    死人,疯子都不足凭,只能继续审讯辛婆。

    “我都说了,我只是拿了小杏花的两根小黄鱼,帮她开夏府后门,放她进府,别的一概不知。”辛婆跪在刑讯房地上,一副哭腔,“那面具本是她给我以备逃路的,现在也用不上了。——李捕快,我都是快入土的人了,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个老婆子吧。”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作恶不分年龄,同样惩处也不应分年龄,虽然按律古稀者不处极刑,但辛婆的从犯之罪是免不掉的。

    李元夕想着,又问辛婆:“腊月二十三,你可去过济仁堂?”

    闻言辛婆白了脸。

    “说。”

    “小杏花让我去的,让我掉换个香盒。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却敢做,你胆子不小。”

    李元夕说着,记起之前荷叶说过的熟人名录。当时她看见夏府辛婆之名时,并未往心里去,直到昨晚见到小杏花的大红汗巾,这才惊觉,辛婆可能是小杏花的帮手,所以连夜赶到夏府,同夏夫人说明,这便有了今早她假扮夏夫人之事。

    “小杏花可有让你保管什么东西?或者说过萧怀、冠花楼的事情?”李元夕望着辛婆,“好好说,你不是要活命吗!”

    辛婆想了想,道:“她只说过当花魁的事,说是多亏萧家公子捧场,出的银子最多。我这才知道,敢情这花魁是砸银子买来的,我说呢,她是有几分姿色,但也就是中人之姿,不过‘尤清儿’这名好听,听她说,也是萧公子给改的。”

    哦,李元夕听了这话,顿时记起小杏花说的“要不是萧怀背信”,原来萧怀推她做花魁,本就是要用她捞金,小杏花也知道,只是人都有贪心,说不定兴起时也会说些海誓山盟,但萧怀只是说说,而小杏花当真了。所以她才会听闻萧怀订亲而大怒。

    是了,萧怀订亲是光明正大进行的,并不曾遮遮掩掩,若他真不愿意,自有一万个法子推辞,反正小杏花已为他筹得十万白银,萧家账簿上的亏空不过六万。

    想到这里,李元夕摇了摇头,还不是痴男怨女的老戏码,是求而不得的老生常谈。

    可是,不对呀,小杏花已拿了柳如云的五万两银票,可萧家亏空为何半点未平呢?难道她没把银票交给萧怀吗?

    忽然,院里传来苍老的哭喊。

    “儿子呀,你可太屈了,是谁,谁害得你,我要让他偿命,偿命!”

    接着就听赵光道:“萧老板,您节哀。”赵光一早得到吕通天的知会,说凶手被擒,李元夕请他到理刑厅照管人证,他便离开高记甜食铺急急赶了过来,守在停尸房前。

    他刚说完,便见李元夕推开刑讯房的木门,快步走到近前。

    “萧老板,我有几个问题请教,还请如实回答。”

    听到这话,萧得志擦了把老泪,指尖的纱布浸湿一片,哑声道:“李捕快,您请讲。”

    “萧家到底亏空了多少银子?”

    萧得志本不想答,可经过昨晚交手,他知道,面前的女捕快已是有备而来,不答不成啊。他示意仆从们退下,这才说了个数。

    “六万。”

    “没有再多了?”

    “只这就快要了萧家的命了,若不是此,萧怀也不用紧着年前订亲,说不定就没有这祸事了。”

    听他这么说,李元夕点了点头,小杏花果真没有把银票交给萧怀,那么银票在哪儿?

    她想着又道:“其实,要救萧家,你们自己也办得到。”

    萧得志没有应声,头垂得更低。

    “把你们囤积的香料,分一些出来,就成了。”李元夕瞥了萧得志一眼,“为了打压同行,萧怀把命都丢了,萧老板,还不吃一堑长一智吗?”

    “夏知府若知道,也不会允许你们搞垄断,一家做大。”

    这倒是实情。夏伯渊鼓励商贸,可对哄抬物价者严究不贷。萧得志自是知晓,可独头买卖的甜头太诱人了,他才不惜血本压货,谁料到,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但现在,就算他想出手,一时也寻不到买家。

    他正惶惑着,就听李元夕又道:“萧老板,我给你推荐个买主,你若是不方便出面,我还可以找人做中人。”

    萧得志抬起头。

    “何家香铺。”

    ***

    打发走了萧得志,李元夕把辛婆关进大牢,转身就去了冠花楼。花魁尤清儿的房间一直有吕通天的人暗中盯着,今早事发,于恬又派了人来把守,是以那老鸨无从下手抢掠。

    然李元夕细细翻检一番,并无所获,除了几件美衣外,别说银票,连首饰都不见。

    不用说,尤清儿也就是小杏花,早有准备,把能拿的都拿走了。

    可她会藏在哪儿呢?她只身带着死士掠走了萧怀,她一定不会给死士的,冠花楼没有,没给萧家,辛婆不知道——啊,李元夕忽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城隍庙,还是城隍庙,那是小杏花等着拿柳如云剩下银票的地方,她一定把贵重之物藏在了庙中某处。

    果然,那是一个既显眼又意外却非常妥当的地方。

    莺儿的棺椁。

    李元夕从莺儿枕头下面拿到了一个大红包裹,里面装着九万七千两银票,此外还有一个信封。

    信封不厚,只有三页纸,纸上的字也断断续续歪歪扭扭,看得出来写信人识字不多,尽管如此,李元夕还是读懂了其上内容,再加上已有的证据,李元夕终于厘清了醉香杀人案的种种。

    为了独霸博州府香市,做花浸香与沉香团茶的独家生意,萧怀一面招揽各家香贩,恣意购进多种香料,让何家香铺无香可用,发不出货,失去信誉,一面构陷竞争对手刘家香铺。

    他知道,花浸法乃刘雪荣与孙朗率先做成,可孙朗鼻子坏了,孙家香铺日渐萧条,不值得搭理,但刘雪荣实在厉害,自立门户不过三年,刘家香铺就吸引了不少萧家主顾过去,假以时日,她一定是萧家的最大对手,不如先下手为强。为此,萧怀派了死士截杀刘家香船。

    这也正是那些害死人的花浸香都指向刘家香铺的原因,其实都出自萧家香铺。

    浸过百合的奇楠香,是小杏花送给紫鸳的,她知道紫鸳不用——紫鸳因柳如云之事,对她满是敌意。果然紫鸳顺手给了汪嘉阳,汪嘉阳的死实属意外,更是个试验品,确信醉香能杀人。

    之后,小杏花把经过水仙沉香给了夏府采买的马管家,经由夏伯渊之礼,送给了胡推官。

    杀胡推官,是小杏花的主意,她要拉夏伯渊下马。对于被逐出夏府这件事,她恨夏夫人,也恨夏伯渊。在此之前她已让萧怀把夏伯渊冒籍之事交给了孙平。孙平又寻了博安交到集贤堂。之后,小杏花派死士杀掉马管家及其助手刁得、刁有两兄弟。

    其实,小杏花手中并没有夏伯渊冒籍的确切证据,她只是听长喜说过那么一嘴,胡推官手里有封密信。长喜为了与胡夫人长相厮守,答应把密信给小杏花,否则小杏花会举告他。

    是以,胡推官亡故后,长喜按照约定把密信塞进了小厮荣兴喉咙里。荣兴不是撞死的,而是被撞死的,因为他瞧见了长喜搜寻胡推官的书房。小杏花派人去八义庄盗挖荣兴墓,正为取密信,却被李元夕抢走了。

    之后的事,更让小杏花窝火。夏伯渊只拘禁了集贤堂的田老板及执笔的裴展等众人一晚就放人了,小杏花见对方不肯乱来,便派死士以火箭引爆了官属炮坊,以二十三条人命向夏伯渊施压。

    杀紫鸳,是因为小杏花发现紫鸳已经知道荡情丸之事。紫鸳是听汪嘉阳说的,她便留心,找机会进了小杏花的房间,结果真被她寻见了。一旦紫鸳与柳如云见面,澄清误会,那么她不仅拿不到剩下的五万两银票,还要看着二人心心相印,终成眷属,这是小杏花不能容忍的。那魏家公子对紫鸳鞭笞,也是小杏花的安排,谁知却被李元夕撞见,不得已,又用了浸过万年青的安息香。调换紫鸳安息香的是辛婆。

    莺儿最无辜,小杏花见李元夕来寻莺儿,便让身边的丫头支走莺儿,其时莺儿已经跟老鸨提了赎身之事,所以听见“文书”二字便毫不犹豫地跟那小丫头走了,之后就被推下了楼。

    放下信,李元夕按了按额头。诚如小杏花所言,她还真有主宰之力,可惜用错了地方。为了一己之私,她戕害如此多人,就算有再大的委屈也不容宽赦。

    李元夕想着,心中一动,小杏花把包裹藏在棺椁,也是为了替自己开脱。一旦包裹被埋入地下,那么她只要装疯到底,府衙也定不了其罪。

    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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