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萧得志吃瘪,却不死心,犹是硬嘴道:“你胡说,你危言耸听,你,你居心不良……”

    这次李元夕没有应声,她实在是懒得多说,事实胜过雄辩,她猛然回身,萧得志一个哆嗦,没反应过来的,人就定坐在了圈椅上。

    “你要做什么?”

    见李元夕拿着匕首走到自己面前,萧得志惊恐地喊了起来,“你这是公然谋害。”

    “害”字刚说完,指尖传来剧痛,痛得他要紧了牙关,接着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滴答滴答”,血水顺着指缝落进白瓷盏中。

    李元夕瞧着,等接满十八滴,便拔下萧得志肩头的银针,萧得志顿时感到全身舒缓许多,他急急抬手,见血滴不止,赶紧拿帕子捂住,又喊人取药箱包扎。

    忽然,一个仆从惊叫了一声:“李捕快,您这是做什么!”

    闻言,众人的目光都寻着李元夕而去。

    她蹲在木板前,从白布下捞出一只焦枯的手,拿匕首削净腐肉,端起茶盏,把鲜血慢慢滴入焦骨,一滴,两滴……血水滑过黑骨,如水漫过礁石,只是打湿表面,并不渗入,全都流到了地上,红艳触目。

    “都看清了,这不是萧怀。”

    李元夕起身,收好匕首,朝前走了两步,对萧得志道:“萧老板,你大可放心,跟濮家的亲事一时半会散不了。”

    萧得志本是疼得皱了脸,可一见验骨证明那尸首不是儿子,又高兴得很,但这高兴的真正原因是不能说的秘密,不料李元夕一语中的,把他惊得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耐人寻味。

    众仆见此,方确信二公子的确未死,各自的性命无虞,欢喜之余,胆子也大了起来,纷纷跟李元夕道谢,谢她的活命之恩。

    “李捕快,您刚才怎么知道不是二公子的?”内中有人回过神来,提出了疑问。

    “萧老板告诉我的。”

    “啊?”

    “萧老板说了,二公子不能死。”李元夕瞥了萧得志一眼,“哪个父亲在见到儿子出事时,会说‘不能死’,而不是‘不会死’呢?”

    一字之差,其念万里。

    “在萧老板眼中,二公子的性命,远没有同濮家的亲事重要。若是拿不到濮家的陪嫁,萧家香铺怕是要关张大吉了。”

    萧得志突然尖声道:“你胡说!萧某从未……”

    两声猫叫打断了他的话,他刚要继续,李元夕却轻蔑地笑笑,扔下句“好自为之”就转身步出了厅房。

    ***

    “都在这儿,你看。”

    吕通天带着李元夕进了萧宅附近的一所院子,熟门熟路地进了书房,把手里的青布包袱放在书案上,抬头抹了把额头的汗珠。

    李元夕说了句“辛苦”便开了包袱,包袱里是三本簿子,最上面的簿封上写着个大大的“萧”字。李元夕挑亮案上烛火,快速翻看。

    吕通天屏息等在一侧,连喝水都很小心,时不时地看捕快大人一眼。

    很快,见李元夕的脸色缓和下来,他才长长松了口气,笑道:“可是有用?”

    李元夕点头:“很有用,是铁证。”

    一切如她所料,萧家囤积沉檀龙麝四大名香,仅海南沉就有百斤之多,却又一时转手不了,资金很是吃紧,连年底的花红都没有分。

    这便是何家拿不到海南沉的原因了,也难怪何钰会说出那句“活该”,萧家这做法,损人不利己,活该被骂。

    可萧家都想到同濮家联姻的法子了,那萧怀为何还要死遁呢?这不合情理,就算他不乐意,也得等拿到新娘嫁妆、渡过难关再说,可怎么会在订亲当天闹这么大动静?

    李元夕想着,翻开第二本账簿,目光顿时一紧。

    泰丰钱庄。

    好熟悉,刚刚听过,谁说来着?李元夕急得蹙眉。吕通天不知她的焦急,正为所行不虚而高兴,又笑道:“萧掌柜也是可笑,我刚拿出匕首,他就怂了,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饶是这样,还是……”

    “别说话!”

    李元夕的厉声吓了他一跳,手拿不稳,杯里的水泼在案上,顺着案角淅淅沥沥地流到地上去。

    李元夕看着那水流,忽然道:“柳家香铺,对,柳如云。”说着把账簿包好,交给吕通天,让他收好。

    “这就不用了?”吕通天道,自己来去如风,提着口气拿到的证据,如此被送回,他有些不甘。

    “收好,我去拿人,带着不便。”

    李元夕刚说完,窗外传来四声猫叫。

    “自己人,这宅子的主人。”吕通天道,一顿,又冲着门说了句“进”。

    一个大汉推门而入,“老大,人没了……”后面的话在他看见李元夕的瞬间而噎住,“李,李捕快!”

    李元夕看着他,有些面熟,是了,是碧江刘家船上的群贼之一。原来,自己拿到的信息就是这些人给的,也是,吕通天能用的也只有这帮人,难怪一探消息,他就换回盗首的模样。

    想到这一点,李元夕顿时感到好好笑,可她却笑不出来。

    “谁没了?”她问那壮汉。

    壮汉看了看吕通天,见他点头,这才小声道:“尤清儿,我一直盯着的,前后门都有兄弟把守,可刚刚有个男人非要见花魁,那老鸨派人去请,这才发现房中无人。”

    “怎么会!”吕通天急道,“你们四个人还看不住一个人!”

    那壮汉低下了头。

    吕通天抬手刚要拿茶杯砸人,就听李元夕道:“不怪他!是我,疏忽了!”

    一个戴着人·皮·面具的女人,别说八只眼睛,八十只都不定管用。更有甚者,尤清儿是在吕通天眼皮底下溜走的。

    想到这里,李元夕的心猛跳起来,下一瞬,人就冲了出去。

    ***

    柳如云别了李元夕,从济仁堂直接赶回家,洗漱用饭后就躺在榻上休息。

    四日奔波,很累,可他睡不着,满脑都是紫鸳的身影。忽然,什么东西穿窗而进,落在了榻前高几上。

    柳如云睁眼,尚未来得及看清,只觉面前漫过一道黑影,接着脖子上一冰,一个冷声响起:“银票!”

    “什么银票!”柳如云颤声道。

    “装什么傻!尤清儿让我来的,快点。”

    “你让她来,我又不认识你!”柳如云已看清面前是个蒙面男子,虽然害怕,可还记得李元夕的嘱咐,坚决不能把银票交出去。

    蒙面男冷笑一声,手下用力,柳如云脖子下渗出血珠,“柳公子,我劝你乖一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这刀可是认钱不认人的。”

    柳如云脖子吃痛,本是惊恐之际,不知为何,又想起了紫鸳,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定也很怕吧,要是我在的话,她会不会好一点儿?

    想着泪水就溢了出来,还有懊恼与自责。

    “你杀了我吧。”柳如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蒙面男一怔,显然没料到对方是此种反应,他很想成全他,但前提是拿到银票。

    “银票拿来,我数十个数,你还不听话,那就让柳家上下陪葬。”说着,蒙面男吹了声口哨。

    四条黑影应哨而至。

    “去,先把柳夫人带来。”

    “是。”

    四人应着,刚要转身,却觉后背有冷风袭来,是暗器!四人惊觉,即刻闪躲,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一柄利剑破空而下,直击四人膝弯,“嘭嘭嘭嘭”,四人如水桶坠井般,纷纷倒地。

    李元夕瞥了四人一眼,顾不上细看,提剑跃进了房中。

    惊变不过一瞬,蒙面男却也反应过来,抓起柳如云就往外走。

    “放下柳公子。”李元夕挡在门口,“不然我不客气。”

    “人质在我手里,你没资格谈条件。”对方不惧,还很狂妄,“李元夕,你少来,老子不是吓大的。”

    “我从来不吓唬人,你怕是因为你心中有鬼。”李元夕握紧剑,“其实,杀你何用我,王子羽就够了。”

    “王子羽,还等什么!”

    听了这话,那蒙面男一怔:“王子羽?他来了?”

    回答他的是两根银针。

    蒙面男只觉手上一麻,接着刀就掉在了地上。那当啷声吓得柳如云跳脚,好在下一秒李元夕就把他拉到了身后。

    “你骗我!李元夕!”蒙面男趴在地上喊道。

    确认柳如云无碍后,李元夕收剑,笑笑:“兵不厌诈,何况是你们这些毛贼。”说着上前撕下他的面罩,一张白惨如枯骨的面容露了出来。

    “还是你们会骗人!”

    李元夕抬手按上男人的耳后,摸到一条细缝,用力一掀,那缝翘起一角,再一撕,“呲啦”一张人·皮·面具就揭了下来。

    与此同时,那男人喊道:“不要——”

    “这次你说了不算。”李元夕拎着那面具看了看,随手扔在地上,笑道,“丑媳妇脱不了见公婆,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说着,低头看那男人,一张疤痕狰狞的脸,只有一只眼睛。胆大如李元夕,也不觉一怔,说不上是害怕多一些,还是恶心更多。

    “说,尤清儿在哪儿?”

    无人应声,李元夕觉刚要再问,却见男人嘴里渗出血来。

    “你给我——”李元夕顾不上恶心,抬手掰开对方的嘴巴,可惜还是晚了,除了半截软舌外,她没拿到任何有用信息。

    可恶!

    李元夕跺脚,转身去寻院中那四人,结果一样。

    死都不怕!还怕毁容吗!

    李元夕不解,却也寻不出答案,逝者已矣,他们的真实想法再也无法得知。

    柳如云见她仰天而立,小心地挨过来,道:“李捕快,接下来怎么办?”

    是啊,接下来怎么办呢,罪魁尚未擒获,李元夕咬了自己舌头一下,强迫自己凝神正思。

    “这样,柳公子,麻烦你收尸,天明送到理刑厅,就说是我的人证。”说完也不等柳如云开口,翻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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