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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寺庙真的灵验,民宿的生意竟然肉眼见的开始好了起来。手头上的活变得渐渐不那么清闲,有时忙起来连午休都顾不上。一天下来,四肢酸痛,躺到床上便倒头睡了去,满脑子都是白天乱七八糟的杂事,哪里还有半点时间去胡思乱想。

    明明人是累着了,身体竟然也没有跟着瘦。晚饭的时候周奕都打趣,说是这里的山水果然养人。乔笥丝毫顾及连同秦禹那含笑的眼神,索性跑到锅边又添了一碗米饭。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好的胃口。

    没有梦魇,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将她拖入深的黑的渊,连外头黑黝黝的夜晚都变得温柔起来。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再想起C城的事情了。有时候早起照镜子,镜子里的那张脸是黑了些,可眼睛里却是灵动有光,一派生机勃勃。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透过云层印出淡淡的绯红,看样子又是一个好天气。下了楼刚想去林子里走走,却在院子里碰到了秦禹。

    他抱了一摞画:“要不要陪我去趟镇上?”

    她帮他接过手中的部分画卷,一面好奇地问:“你这些画打算怎么运出去?用邮递安全吗?”这个人原来就是一个懒散的性子,这么多的画,估计花了很长时间。

    他倒也明白她在想什么,“我那位老师脾气火爆,等这些画很久了,要是路上出了什么差池,一定会买张机票飞过来揍我的。放心,找了专车先运到省城,再安排人给他亲自送过去。”

    秦禹的车开得不错,不急不躁,平平稳稳。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握着黑色的方向盘,斑驳的光影掠过,恍惚间仿佛他正神闲气定地站在画架前,眼前的风景,倒像是他调色板下一挥而就的油画。她不禁侧脸微笑,艺术出身的人果然就是有些不一样。

    “右手边有一个白色的杯子,新的,我帮你泡了一些凉茶,你喝喝看,周奕昨天还跟我絮叨,说这几天客人太多,你累得有些上火了。”

    她扭过头,果然看见一个小小的白色的保温杯,上面居然还印着一只手绘的小猫,蜷着身子,柔柔软软的样子,有点可爱。他居然也会买这样的杯子?她忍住好奇心,“我喝不来你们这儿的凉茶,太苦了。”

    “不是你以为的那些茶,我找了一些中药材,按照你的体质调的,可以试一下,味道不错,保证不涩。”

    她将信将疑地打开了杯盖,低头便闻见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混着花草的甘洌。原本是想小抿一口尝尝,喝着喝着却有些停不下来,最后索性一饮而尽。

    “真不错。”她简直意犹未尽,“你都放了什么神仙材料,竟然一点也不苦。”

    余山镇天气燥热,镇子上凉茶铺颇多。前段时间客人太多,她忙起来连水也忘了喝,便有些上火的感觉。昨天周奕从外头带了几杯回来,她跟在后头饶有兴致地去尝过一回,却苦得连舌尖都麻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好喝的话,下次再给你调。”

    “你倒真是个全才。”她盖上杯盖,摇头晃脑感叹:“能挣钱会画画,还调制得一手好茶,将来嫁给你的女孩子可真有福气。”

    大概是跟周奕混久了,这样的小动作她竟然都学会了。秦禹好笑地看着她眯着眼睛一脸惬意且赞叹的样子,朝阳暖暖照着她鬓角绒绒碎发,可不就就像一只躲在日光里晒太阳的猫。所以那天外出,他看到这个水杯便立刻想起了她,于是神使鬼差地买了下来。

    “这个水杯你拿去用吧,朋友送的,我一个大男人用着也不合适。”

    “你这个朋友送礼物也太不走心了,完全不是你的风格嘛,行,杯子我收下了,改天再补个礼送给你。”

    他原本想拒绝的,话到嘴边却又改了口,只微笑:“好,那我就等你的回礼。”

    事情办得很快,今天也不是周末入住高峰期,没有必要急着赶回去,加上最近又忙狠了,两人索性绕着余山镇子逛了起来。秦禹原本就是本地人,镇子上认识他的人不少,很多还是看着他长大的叔叔伯伯,甚至有不少远亲。走过路过,少不得寒暄一番,然后还纷纷将各种本地特色的吃食往他们手里塞。

    她哪里见过这样的热情。在C城乔家的亲戚固然算多,但是那样的名利场里,人情往来都会带上一些利益的衡量,弄不清真真假假。像这样的,见了面就全然是朴质的热情,见得少,加上不太听得懂本地的方言,也不知如何作答,一时难免局促不安。秦禹帮她拎过手中沉甸甸袋子,含笑地看着她一副想落荒而逃的样子。

    “别介意,他们只是比较好客,加上很少见我身边有人……”他顿了顿,“可能,对你有些误会了。”

    难怪。

    她释然笑了笑:“下次还是少跟你出来为妙,要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你那位未婚妻的耳朵里,可真是不好。”

    “我没有未婚妻。”他看了她一眼。

    “就算现在没有,迟早都会有的。我可是都听周奕说了,镇上喜欢你的小姑娘可不少,据说省城还有。”

    “你也会怕流言蜚语?昨天拿着扫把追老鼠的人是谁?”

    “我怕什么?吃亏的是你好不好?”她煞有介事地解释,俨然替他着想的样子,“你一个大好的青年才俊,总不想跟已婚妇女扯上什么关系吧?”

    他发现她极聪明,自从发现已婚妇女这个金光闪闪的招牌十分好用之后,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她便将它义正严辞地抬出来。民宿的客人杂,其中亦不乏有单身青年,他已经不止一次见过她用这四个字,将那些单身青年刚刚萌动的小心思浇个透凉。

    “嗯,已婚妇女,请问你家先生在哪里?”他也不慌不忙。

    她怔了证,仿佛没有料到自己居然还有一个这么大的硬伤一般,足足愣了半晌才道:“我命不好,他不要我。”末了,又画蛇添足的补充一句:“我也不要他了。”

    秦禹低下头,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眼里划过几道阴霾,然后似乎睫毛眨了眨,沾了几点水汽后,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只看看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不要就不要,世界那么大,今后你总会找到那个要你的人。”

    一片缄默中,他听见自己对她说。

    “不,不会了,”

    她终于重新抬起头,看着他粲然一笑:“今后我会去爱这世间的每一次日升日落,斗转星移,雨露花草,但是,再也不会那样子去爱一个男人了。”

    “哼,男人。”

    周奕跑到他的屋子里气得直囔囔:“你给评评理,我是男人怎么了,活该每次吵架就去低三下四地求和吗?这都多少次了,她每次闹起来就不依不饶地,你看看我手上被她掐的印子。打我的时候说自己是女人,打完了又说我是男人,敢情怎么说都是我吃亏。”

    他瞧着屋里的人气哼哼的样子,脑海里却无意识地恍惚想着今天她说的话,心不在焉的样子让周奕忍无可忍地直跳脚:“你倒是说句话。”

    秦禹回过神,淡淡开口:“有什么好说的,说来说去也是你活该,谁让你挨那位周小姐那么近的。”

    “那不是为了工作吗?她说她的笔记本电脑坏了不能用,急得在厅里大发脾气的,杯子里的水都差点泼了乔笥一身。我看了看不就是重装系统的事情嘛,顺手帮了就帮了,哪里晓得那个泼妇正好上门。”

    “看看,还敢叫自己女朋友泼妇,我看她掐你是掐轻了。你再这样口无遮拦,放心人家真的跑了。”秦禹顿了顿,继续淡淡道:“以后如果客人真的是无理取闹,也不用惯着。”

    “秦哥,前几天你不是还说对客人必须要用如沐春风的态度吗?”

    “那也得看是什么客人。做个生意,总不至于真的把自己的腰给折了。”他顿了顿:“乔笥没事吧”

    “没事儿,我在那里能有什么事?”周奕挠挠头,“这话不对呀,现在有事的明明是我,你问乔乔干什么?”

    他不多不少地白了周奕一眼:“放你一个下午假,找你女朋友陪礼道歉去。你在这里演了半天戏,不就是想跟我说这个么?”

    天边的那抹霞红晕染了山林,让那些寻常见的那些翠绿似乎都有些不一样的。他之前说的是真心话,再好的山水看久了真的会厌倦,日日对着,原本已有些木然,再无最初心动。只是不曾想到明明是同样的景色,只是多了不一样的人,感受却已经天差地别。

    楼底下的院子里,那个搅得他一头思绪的人,正大大方方地拿着下午街坊们给的吃食,分给每一个路过的房客,脸上的笑恬静如水。

    有了这样画面的山水,怎么可能会看厌倦?

    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到底是有多傻,才会不要她。

    他怔怔地站在窗前,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周奕那样爱吃飞醋的女朋友,对她却特别放心。不光是那副对付外人的金字招牌,她的眼睛实在太干净了,无风无浪,无欲无求,她看着人的时候,眼睛里其实不会比看地面的一片落叶多一份鲜活。他实在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毕竟从那份半真半假的简历里什么也看不出来。秦禹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有些挫败的承认,下午她随口说的那些话的确给了他当头一棒,他忽然便清醒,如果继续原地站着不动,恐怕事情不会有任何进展。

    沉下一口气,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拿起手机打给了那个许久未拨的号码:“叔公,我想请你帮忙查一个人。”

    电话拉头先是愕然,既而又是欣喜:“你这小子蛰伏这么久,总算是有点人气了。”

    入夜,乔笥洗完澡,收拾好桌面上杂物,刚准备去阳台吹吹未干的头发,就听见有人在门外窸窸窣窣地敲房门。她看了看墙上的钟,打开门,却发现是周奕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外。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其实今天她是有些感谢周奕那位女朋友的,要不是她突然出现,估计没有那么快能解下午那位房客的心头气。

    那位周小姐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她便觉得客人的脸色有些不对,尽管一再小心,还是让一杯水给触了雷。说是水温太烫,要不是周奕在一旁护着,那杯水早就泼到她的身上了。这种遇到一点不顺就四处撒火的客人,其实是很少见的。她原本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不想对方却不依不饶,连周奕主动帮她修理电脑也不愿放过,继续口无遮拦胡说八道。毕竟好歹曾经也在公司干过几年,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她扬起眉,刚想拾起旧威亮亮自己的功底,周奕的女朋友就从愣生生地门外冲了进来。

    一顿日常操作下来,追追赶赶,打打闹闹,成功地转移了全场的注意力,自然也包括那位原本继续胡搅蛮缠的周小姐。事后她其实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跟客人起太大的冲突,否则她事后在网上一顿胡说,本来刚刚有点起色的生意,又要搅黄了。她自己倒是无所谓的,只是秦禹对她不错,人家做生意不易,总得帮他体谅一二。

    “哎,你不是已经察觉到了吗?我女朋友就是故意的。她其实早就来了,在门外瞧着我们两个搞不定那个女人,这才冲出来搅局的。”

    “你女朋友对你可真是不错。”

    “那可不是,所以今天下午我特意陪她吃了一顿大餐。对了,镇子上新开了一家淮南菜,真是新奇,味道也不错。”

    她愣了愣,抵住心底慢慢蔓延的异样:“不就是一个菜馆子,值得你大半夜的鬼鬼祟祟站在我门外吗?”

    周奕拍了拍脑袋:“跟你说了半天,居然都没跟你聊到点子上。哎,我跟你讲,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挖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不知道,也没兴趣。”她只想将这个人快手快脚地推出去,“我困死了,要睡觉。”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跟你讲,否则今天晚上我死活都睡不着的,跟秦禹有关。”

    既然事关自己的老板,她考虑了一下,暂时放弃自己的睡眠时间,“他怎么了?长话短说?”

    “我们是不是一直替他操心这间民宿的生意?怕他太穷,平时让他请吃个饭都不好意思。买起东西来更是抠抠搜搜,生怕多花了一分钱,这个民宿就开不下去了。”

    她点点头。

    账本就是她自己做的,她怎么会不知道收支情况?只是周奕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我跟你讲,我们错了,大错特错。”周奕一脸愈加气愤的样子,“他这个人真是太坏了,藏得太深了。要不是我今天意外碰见了那间新开餐馆的老板,根本不知秦禹居然是这样的人。”

    “他到底怎么了?你快说。”乔笥被弄得糊里糊涂的,一头雾水,禁不得他这副卖关子的样子。

    “我这几年,眼看着秦禹这个人生活也算简单,作风还挺正派,平时也就穿着几件普普通通的衣服,看着也挺朴素,就连唯一一辆车,都是二手市场淘来的破吉普。结果你猜猜怎么着?要不是餐馆的老板无意之间说漏了嘴。我居然都不知道他在这个镇子上,竟然有半条街的铺子。”

    几件普普通通的衣服?

    乔笥无语地看他一眼,几年了,他竟然眼拙成这样,难怪现在被吓成这个样子。不过也不怪他,这家伙本来就是粗枝大叶的性格,也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生活,的确可能不知道他眼中的那几件普普通通稀疏平常衣物,是真正的私人定制。先且不论价格,件件都需要提前半年将尺寸给师傅送过去,即费功夫又费时间,分明是有人在暗地里给他操办的。

    其实刚开始她也没有留意到这些,和周奕的认知差不多。要不是这段时间忙接触得多了,让她注意到了对方衣服袖口细小的标记,她这才慢慢反应过来,秦禹这个人可能并不像她一开始认为的那么简单。

    “乔乔,半条街的店铺啊,光是每个月的租金就收到手软,他还辛辛苦苦开什么民宿?最关键的是还装成个穷人来欺骗我的感情,这几年我真是没少担心他,生怕这民宿要是倒闭了,我就再也找不到这样好的老板了,连涨工资都不敢跟他提。”

    “这确实可恶了,明天就跟他提。”

    “对,你说的没错。”周奕豪情万丈地一拍桌子,“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提。”

    “我就算了,”她笑了笑,“我对我的月薪还是挺满意的。”

    “你不是吧,你打算让我一个人去。”

    她忽然醒悟:“难怪你半夜鬼鬼祟祟的,原来就是为了拉着我一起琢磨这件事情。”

    “要不然呢,”周奕得意地咧嘴一笑。“我不拉一个同盟军,怎么好意思开得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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