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问

    长久形成的生物钟还是在早上七点叫醒了陈嫣然,她一转头,发现兑兑也睁眼了。

    “起吗?”她问。

    “不,我要有失业人的自觉。”

    兑兑背过身,把被子往头上一蒙,而陈嫣然也重新闭上眼,准备给自己放个小假。

    然而她俩谁也没能睡成回笼觉。

    隔壁寝室的摔门声震得楼层都抖动了两下,陈嫣然和兑兑同时坐起,麻溜地翻身下床。

    打开门发现走廊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成员,也有其他练习生,而紧闭门的寝室里传出身体撞击墙壁的闷响和惨痛的叫唤。

    兑兑冲过去,一边砸门一边冲里面喊:“七晴你疯啦,你要搞死阿晚吗!”

    下一秒陈嫣然从鞋柜里翻出备用钥匙,快速打开了门。

    终究是因为门被打开了,七晴才把揪着阿晚头发的手收回来,而阿晚脸上已有好几个红印,嘴角甚至留了血,一双眼早已哭到浮肿,浑身都在瑟缩和惊恐。

    兑兑怒吼:“报警!”

    “你报啊!”七晴根本不理会她的威胁,“反正警察也快来把我带走了,我没有好日子,你们都别想舒坦!”

    搂着阿晚的陈嫣然能感觉她在不停颤抖,简直处在崩溃的边缘,幸好七晴被公司职员及时叫走,否则阿晚可能要撑不住了。

    兑兑在一旁陪着,说:“她没救了!”

    “要有救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此刻陈嫣然真心觉得公司按年龄来确定队长简直大错特错,如果他们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年龄最大的阿晚根本没有做领导者的潜质,硬把她推到这个位置,只能让善良变成一味软弱和退让,以至于被七晴蹬鼻子上脸地欺负。

    虽说队内所有人都受过七晴的气,但阿晚无疑是最可怜的那个,当初她因为想要照顾年龄最小的七晴,主动提出跟她一间宿舍,殊不知这竟是噩梦的开始。

    帮生活自理能力为负的她洗脏衣服、收拾行李已是平常,甚至还要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受尽言语奚落。

    绣球出道不久后的一次直播中,七晴曾盯着阿晚的眼睛,阴阳怪气笑言:“姐姐的双眼皮好漂亮哦。”

    但其实,那时候阿晚还处在双眼皮手术的恢复期,任谁都看得出动刀的痕迹,当时阿晚的脸一下煞白,尴尬得不知如何接话。

    此类种种经常发生在七晴和队友的相处中,本以为时间久一点她会收敛,但实际上只会变本加厉。

    昨晚大家被告知停止活动,心中均郁闷,但罪魁祸首七晴却丝毫不反省,今早因为阿晚忘记关掉平时晨练的闹钟,起床气发作的七晴便对过去包容她一切的队长破口大骂,最后甚至大打出手,如果不是陈嫣然和兑兑及时赶到,只怕会更加出格。

    医生来给阿晚检查过伤情之后,她便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死死抱住自己的胳膊,眼神空洞发懵,陈嫣然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医生提出了去看心理咨询的建议。

    兑兑从公司职员处打探消息回来,凑近陈嫣然咬牙切齿:“公司还是想保七晴。”

    陈嫣然气得翻了个白眼,听兑兑继续说,“因为报料人拿不出实际的证据,警察去问几句话就走了。”

    “当时都是学生,又过了那么久,让人家怎么拿证据?”

    “所以现在公司想把事情往模糊地带推,只要扑朔迷离,七晴就不会被认定霸凌。”

    陈嫣然胸闷气短,公司到底为什么对七晴如此好,仅仅因为她跟高层有点关系?

    她不忍心告诉阿晚这么残忍的消息,只轻轻为她关上门,回自己寝室生闷气。

    陈嫣然生气的时候有个习惯,就是喜欢打扫卫生,兑兑曾经大肆夸赞她这个习惯,并且在每次寝室脏了之后就计划着如何惹陈嫣然生气。

    对现状的不甘心,对公司的敢怒不敢言全压在她肩上,陈嫣然心里憋屈,拿着扫帚拖把给寝室全擦一遍后还不得劲,拉开自己的柜子打算整理衣服。

    刚一拉开,路云帆的手幅就引入眼帘。

    手幅上的人笑意盈盈,不知怎得,陈嫣然忽然没那么生气了,取而代之的,是打歌后台遇见时那股莫名爬上心头的感觉,像是秋冬的静电,轻轻一颤,却能留下久久不退的酥麻。

    她想,这或许是叫喜欢?

    其实,喜欢路云帆是件太平常的事,光是微博粉丝,他就有上千万,喜欢他,不过是成为那千万分之一。

    可她又有些不同,她与他是有交集的。

    即使那交集弱不可闻。

    路云帆对她而言,既是寄托心意的对象,亦是抬头仰望的星空,他是她渴望成为的样子。

    陈嫣然笑笑,眼里却不见欢愉,她只是在想,自己一个十八线小女团,就不要白日做梦了吧。

    可她又不甘心,难道多年的练习生活真的不足以支撑自己的梦想吗?难道自己真的只能默默无闻一事无成吗?

    这样的心态已经很久了,每天都在纠结和怀疑中继续挣扎前进,祈祷有一天能窥见光明,到了那一天,或许就能和路云帆比肩吧。

    *

    整理完柜子的陈嫣然终于感觉到累了,她爬上床,把平时抱着睡觉的玩偶抵在下巴,开始刷手机。

    由于日常休息的时间太少,如今她想放松时竟然只能打开朋友圈。

    她的艺人朋友很少,毕竟娱乐圈这么功利的地方,很少人有闲心搭理小糊豆。

    陈嫣然随意刷着,时不时点点赞,忽然在一个高中同学处停下了目光。

    这个同学是男生,高中时就爱编程,高考还不错去了一个985大学学计算机,太久没联系都忘记名字了,只能从他ID“明天在寝室吃泡面”看出依然是个宅男,或许人没什么意思,但朋友圈内容却有点意思。

    他说自己为了完成期末作业,设计了一个社交app,叫“问问”,可以在里面提问、回答、聊天,欢迎大家试用。

    下面有人插科打诨地评论,却没人真的下载,泡面男生可怜地回复求大家去玩一玩,给点建议。

    陈嫣然好奇地打开了下载页面,发现app图标就是一个简单的灰底黑边问号,程序倒没多大,不一会儿就下载好了,点进去第一步要求注册账号,她思索半天,按照现在的心情,在ID处打下了【气到冒烟】四个字。

    页面很干净,相比其他社交app,问问的独特之处在于提问者与回答者是一一对应的关系,即你提出的那个问题只能被一个人回答,你们之间可以就这个问题进行深入交流,避免广撒网的社交,反而聚焦长久稳定的关系,陈嫣然设想了下泡面男生的样子,或许这就是宅男+社恐的理想社交模式。

    作为艺人,陈嫣然没想过要在社交平台上留下太多痕迹。

    但她转念一想,觉得自己该有糊团自觉,不太可能有人会专门来扒她这个小爱豆的社交账号,于是出于对高中同学的助人为乐之情,她决定亲自试用一下。

    可是问什么好呢?

    她想了想,敲下一行字:【喜欢一个金字塔顶端的人,可自己只塔底的小蚂蚁,怎么办?】

    这不就是她此刻的心境吗?过着不如意的生活,却奢望遥不可及的成功。

    她返回问问首页,发现界面的问题少得可怜,默默心疼高中同学一秒,觉得他这个期末作业要想过关有点难。

    那自己的问题可能也没人回复,算了,当成树洞吧,陈嫣然摇摇头,准备退出app。

    没想到手机叮铃一声,弹出一条回复,来自一个叫“云游四方的帆”的ID:【那就努力攀登吧,总有一天能实现!】

    她的提问,与其说是问题,不如说是抱怨;而他的回答,与其说是答案,不如说是安慰。

    陈嫣然有些意外,点开这人的ID,发现基本信息空空如也,头像也是系统自带的,看注册时间,竟然就在刚刚。

    好似冥冥中的注定,两颗星球在浩渺宇宙漂浮,以万分之一的概率相撞了,掉落的尘埃碎片洒在陈嫣然心上,泛起一层惊喜的涟漪。

    她坐直身子,打字回复这位网友。

    【可我的力量太渺小了,不管是生活还是他,我好像都缺少勇气。】

    想起七晴的事,她不由得心情郁郁。

    【即使是蚂蚁,也有跟大象叫板的资格。】

    对面回复。

    陈嫣然皱了皱眉,苦笑了一下,对面这人怕是还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竟然说出这样哄小孩子的话。

    【你一定觉得我讲这话是天真地哄小孩吧?】

    陈嫣然愣住,他预判了我的预判?

    回复一句句跳出来:

    【但做人就是要保持小朋友的勇气啊!初生牛犊不怕虎,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但不要只会使用蛮力哦,善用巧劲,事半功倍。】

    【总之,加油!】

    陈嫣然盯着满屏对话,眨眨眼,发现原先那个灰底黑边的问号图标竟然有了一层淡淡的粉红底色,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反复确认后发现确是如此,随着两人逐渐深入的交流呈现出来,从下往上,像绘本的美术涂层,也想此刻自己一点点回血的心情。

    她深呼吸了一次,发送消息:

    【或许,你是痴迷热血漫的高中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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