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路云帆对着手机笑出了声，旁边忙工作的邦哥吓一跳，这小子干嘛呢？
昨晚线上拜师后，路云帆便告诉了公司自己的打算，那边也通情达理，同意让他自己写歌，于是他便趁热打铁，一大早就去了邦哥工作室。
学生积极老师当然高兴，不过邦哥手上有个急活，便让路云帆先找找感觉，等自己忙完再开始教学。
邦哥告诉他，技巧什么的都好学，但写歌必须先找准基调和情感，一首好歌的情感源于故事性，故事性必须建立在生活的基础上，否则就是空中楼阁，无病呻吟。
“道理我懂，但是哥，我在这一行待太久了，过于生活的事体会起来有点难。比如我想写情歌吧，但我一母胎单身，写出来真不像样子。”
路云帆没说错，也并非端姿态，大明星的生活远离常人，要他贴近生活，约等于凭空捏造。
即便是最普通的爱情，在偶像的严苛环境下，都离他万般遥远。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去网上跟人聊天，问他们的故事，关注几个恋爱博主，多看看你就学会了。”
“我这身份，就算申请个小号，也很快就掉马。”路云帆摇摇头，对自己的名气有清楚认知，“到时候，路云帆关注恋爱博主喜提热搜，我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试试这个呢，问问，一小众社交app，我侄子开发的，没什么热度。”邦哥点开一个简约图标推荐给路云帆。
路云帆好奇地点开那个问号图标，逐渐越看越投入，过了会儿竟还笑出了声。
邦哥可不信是因为程序有趣，这app要真好玩，他侄子也犯不着成天在朋友圈哭爹喊娘，多半是碰上好玩的人了。
“跟谁聊呢？”
邦哥凑上去想看一眼，却被路云帆侧身挡住，只依稀看到他的ID名，云游四方的帆。
“没谁。哥你忙完了？”
“嗯，来吧，学东西。”
路云帆把手机揣进兜里，屏幕黑掉前，那个问号图标正一点点描出颜色，梦幻又漂亮。
*
“小嫣！”兑兑冲进门，“气死我啦！”
“怎么了？”陈嫣然把手机揣进兜里，从床上坐起来，看见兑兑生气的脸。
“公司说过几天让我们一起开直播，澄清七晴的事。”
“我们澄清？”
“是我们用行动澄清！要我们装和她情同姐妹，表明她性格好，不存在私下霸凌的情况。恶心死了！”兑兑做呕吐状。
陈嫣然皱起眉头，“我们所有人、一起装吗？”
“阿晚应该去不了吧。”
“她怎么样了？”
兑兑摇摇头，刚刚放她一个人冷静，没再去看过。
陈嫣然下床去了隔壁寝，敲敲门，没人应。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扭门把手直接冲了进去，就看到拿着刀正要割腕的阿晚。
“阿晚！”
陈嫣然和兑兑冲上去夺下阿晚的刀，刚才明明虚弱到不行的人此刻却拼命挣扎，掐着陈嫣然手臂，摁出好长一条血印。
“给我！让我死！”阿晚哭喊着，“我已经知道了，公司还要保她，与其被折磨死，不如我自己了断！”
“不行！”陈嫣然把刀扔给兑兑藏起来，“你不可以伤害自己！”
“那我能怎么办？你说我能怎么办？”
阿晚声嘶力竭，她从没这样疯癫过，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处，一个温柔的人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帮你！我们一起，把她赶出公司好不好？”
阿晚停下吵闹，怔怔地看着陈嫣然，仿佛她在说什么异想天开的话。
“相信我，我们可以。”陈嫣然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
*
网上传出绣球少女直播的消息，预约观看人数已破十万，这是她们出道以来的最大热度，竟是因为霸凌的黑料，真可笑。
陈嫣然站在调试的摄像机旁边，看着黑洞洞的镜头，脑子里却是那天阿晚意图自尽的凄惨模样。
那天她承诺，会把七晴赶走，阿晚求死的眼神里腾起一点光，希望的光，她一定要守住这光，那是溺水者的最后一根稻草。
代姐走到她跟前，小声说：“今天该怎么做知道吗？”
陈嫣然乖乖点头。
“我知道七晴平时对你们不怎么样，但看在公司的面子上，别说漏嘴了。”
“好。”
陈嫣然低眉顺眼装作乖巧，她当然不会直接在直播中曝光七晴那些霸凌行径，但绝不是为了公司的面子，毕竟公司从没在意过这个小糊团，只是这样飞蛾扑火的行为，她今天要是做了，今后也不用混了。
要善用巧劲，事半功倍。
她想起问问上那个“中二热血高中生”的话，默默在心里一笑。
直播开始，七晴坐在中间。
陈嫣然和兑兑分坐两边，后面站着其他三个成员，明明空间足够，但她们刻意往旁边挪，给中间的七晴留出好大空位，她完全没在意，自认为今天自己是主角，可在有限的直播间呈现下，却足足是皇族的样子。
“为什么其他小姐姐坐那么远啊？”
“中间那个不是霸凌者吗？其他人是不是怕她呀？”
弹幕已经刷起来了，七晴的脸色变了变，想要拉过陈嫣然表示亲近，可当她向陈嫣然伸手时，对方却往旁边躲闪了一下，动作不大，但配合眼神里的畏惧已足够明显了。
事后陈嫣然再回想，觉得自己当时可能并没有装，而是本能地对七晴抗拒和厌恶。
七晴不管不顾，一手环绕住陈嫣然的手臂，另一手却在她腰后掐了一把，意图让她老实点。
尖锐的指甲进入肉里，疼得陈嫣然狂皱眉头，与此同时她也在心里想，七晴真是霸凌成性，直播的时候都敢这样，她不走谁走？
旁边的兑兑看得牙痒痒，心一横，必须让七晴付出代价。
她堆笑凑到镜头前，“大家不要误会哦，其实我们关系蛮好的，不分彼此，像七晴的外卖从来都是我们帮她拿，她自己不动手，照顾妹妹应该的嘛。”
“还有今天没到场的阿晚姐姐，跟七晴住一间屋，七晴所有衣服都是阿晚洗的哦，宿舍卫生也归阿晚，如果不是关系好也不会这样对吧，你问阿晚今天为什么没来？哎受了点小伤。”
兑兑非常“自然”地朝七晴瞥了一眼，又立刻装作不该被发现赶紧收回了目光，一整套动作恰到好处的明显又收敛，她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颁小金人。
“弹幕在问那七晴为大家做过什么呢？”
前排的两人朝后面看去，均作思考状，表示想不起来。
七晴有些着急，自己说起来：“我不是给你们带零食吃了吗！”
“哦我想起来了，上一次回归前七晴带了好多零食到练习室，虽然那时我为了身材管理没吃，但还是谢谢七晴妹妹啦。”
说话的是队内门面小斯，她是新疆人，名字很长一串，记不住叫起来还麻烦，索性就简称小斯。
话是顺着七晴说的没错，但如果大家稍微往前回顾一下就能发现，上次回归七晴胖到不忍直视，和其他成员形成鲜明对比，后来在公司严格控制下才瘦了几斤，但依然远超女团该有的体重，至于“带零食”，自然就是放弃身材管理的罪证。
选择了娱乐圈的她们都不傻，并非生来就会阴阳怪气，但想走的花路被阻拦，霸凌者被保护，受害人无处伸张，她们只能自救。
不是说因当年证据缺失无法展开详细调查吗？不是只要焦点模糊就能转移公众注意吗？不是逼迫她们装姐妹情深吗？
好，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模糊的说辞妆点话语，用闪烁的眼神暗示交易，这本就是个不适合明说一切的地方，而舆论本也不立足于真相，所以表面上我们什么都照办，却让你最终什么都得不到。
这方法是陈嫣然和其他女孩商量后决定的，为阿晚，为她们曾经受的气，为今后的未来，送给七晴一场“盛大”的告别直播，还不能把自己套进去。
毕竟按照某人的说法，要智取。
直播结束后的舆论发酵非常迅速，公司砸大价钱也压不住#绣球成员惧怕七晴#、#七晴虐待阿晚#、#七晴不配做女团#、#七晴走后门靠关系#等热搜，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明白，直播看上去好好的，为什么网友能脑补出这么多内容？
正当高层试图用最后一点力气挽救时，一条未经剪辑的监控视频在网上流传开来。
视频里女团宿舍的走廊上，清楚地听到某间宿舍传来打人撞击、辱骂和求饶的声音，网友稍加分辨即认定，辱骂的是七晴，求饶的是阿晚。
自此，再无回转余地。
*
“耶！”
五个女孩聚在房间里，庆祝她们的胜利。
“真是爽翻，终于把那个霸凌咖赶走了！”兑兑举起从楼下便利店买的啤酒，邀大家碰一杯。
她们平常是不敢喝酒的，不过现在公司根本没闲工夫理会，更何况不知何时才能回归女爱豆身份，这大好时机错过可惜了。
“不过，那个视频是谁爆出来的？”
“应该不会是公司内部员工吧。”陈嫣然摇摇头，对绣球在公司的受重视程度一清二楚。
“难道是那天走廊上其他练习生？”小斯问。
“不会，练习生没这个胆子，而且那是监控视频。”
“这就奇怪了。”兑兑疑惑，“不管啦！就当老天看不过我们受欺负，出来主持公道吧！”
她灌了一口酒，问：“对了阿晚呢？有人告诉她这个消息吗？”
“我刚去她房间已经说了。”陈嫣然答道，这是她此前对阿晚的承诺，成功了当然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她情绪还好吗？”
“比之前好多了，她也很开心，不过还是想一个人呆着。”
“哦，那一会儿给她拿点零食过去。”
兑兑放下酒杯，从零食堆里每样挑了一个，准备给阿晚送过去。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能以六人开始活动啊？”
小斯的话一出来，本来兴高采烈的姑娘们突然默不作声，她们意识到，赶走七晴只是组合内部的事，但绣球不火依然是现实，虽然近期因为霸凌事件收获了一些关注，可公司是否还打算经营这个小糊团呢？
“别急啊。”陈嫣然柔声道：“七晴离开是第一步，我相信属于绣球的好运不远啦。”
其实她并没有底，只是在这个好日子，就让快乐单纯一点吧，哪怕只是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