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郑佳禾震惊了一会,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他高中家里就有钱。
风轻轻吹过,夏日的风吹过来也是热的。
周意眠回头看了看曾经的母校,一切都已经沧海桑田,曾经同班好友早已各奔东西,这么多年在她青葱岁月留下深刻一笔的好似只有郑佳禾。
羊城,一个充斥着她各种喜怒哀乐的城市。
心里突然想起一首诗。
梨花淡白柳深情,柳絮飞时花满城。
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大意就是,如雪般的梨花颜色淡淡,柳树已长得郁郁葱葱,柳絮飘飞的时候梨花也已开满城。
我心绪惆怅,恰如东栏那一株白如雪的梨花。
居俗世而自清,又有几人能看透这纷杂的人生?
是啊,又有几人能看得透呢?
……
这小半个月她没怎么回去爸妈那住,他爸妈也没怎么找她,倒是他弟,微信跟她说快过生日了,想要一个新手机。
现在才五月,他的生日是九月,周意眠比他还早点生日,怎么就没人记得?
漫漫人生路上,这段时间可能是周意眠为数不多感到开心的日子了。
不是说后来过得不好,就是太好了,才让她觉得很惋惜。
她和郑佳禾天天腻在一起,到最后去机场送她,郑佳禾还特意请假了。
她和黄福生说了想要带他一起去平江的事情,其实刚开始还是挺忐忑的,有很多顾虑在心里,最后黄福生只是沉默了一会,看了看她。
说,好。
对于黄福生答应他这件事,她是很欢喜,也很惊讶。
最后走的时候是和傅斯年一起,傅斯年家里司机开了车。
郑佳禾坐副驾,黄福生夹在两个人中间。
他人瘦瘦的,所以都不觉得挤。
郑佳禾是个活络人儿,在车上问:“哎黄老头,你怎么会答应和眠眠一起走的?”
“哎哟你这小女娃,囡囡叫我干爹,按照礼仪,你应该叫我叔叔才对!怎么还叫我老头。”黄福生不满。
“一个囡叫我大名,一个囡叫我老头,我真的老头,迟早给你们气死。”
最后还是傅斯年出来打圆场。
惹得他心里欢喜。
“还是咱们小傅好,人帅又好心!”
周意眠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特别像猥琐大叔,但黄福生喜欢傅斯年是真的。
临走时,郑佳禾和周意眠拥抱了下,周意眠很久没有抱过别人了,以前初中的时候特别喜欢抱着别人。
“到平江给我发信息,下次回来要第一时间和我说,照顾好自己,还有黄老头,等你下次回来,我们再一起去玩。”郑佳禾不舍的说。
周意眠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两个人去,两个人回。
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郑佳禾已经走远了。
黄福生发现周意眠在偷偷抹眼泪,摇了摇头,傅斯年也看到了,嘴唇动了动,上前一步,被老头按了下来。
“囡囡,还有一段时间才去的是哇,我和小傅去个厕所,顺便让他带我逛逛,晓得哇。”
说完就拉着傅斯年走了。
今年虚岁已经二十四,可是面对分离她还是会流泪,会焦虑。
她的心乱。
他们两个走了之后,周意眠枕在腿上哭了好一会,抽泣很难受,郑佳禾才走几分钟,就给她打了电话。
还是视频电话。
她呆了一会,挂了。
骗她说登机了,准备开飞行模式,让她打字。
郑佳禾:【靠,堵车了啊意大利面,服了。】
郑佳禾:【开什么破会,直接给我视频连线了,去他的。】
郑佳禾:【真的没一天是不想辞职的,可是又不想当全职写手。】
pn:【笑,得了你,赶紧认真工作去吧。社畜。】
pn:【不说了,待会我戒断反应严重了。】
郑佳禾:【时隔多年小意面心理还是如此脆弱。(勾引,勾引)】
pn:【赶紧滚。】
黄福生确实拉着傅斯年上厕所去了,七十多岁的老人,靠近就能闻到淡淡的草药味,让人心安。
周意眠身上也有这种味道,不会太熏,也不会太淡,点到为止。
傅斯年上完厕所被黄福生拉着到处转悠,黄福生比傅斯年矮大半个头,人老会缩水,可想而知他年轻时候有多高。
傅斯年扶着他,黄福生走的慢悠悠的,想到周意眠,笑了:“囡囡这个人,最爱哭了,分开哭,看电影哭,考的不好也哭。
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哭,脑袋瓜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每次哭都是不想让人家瞧见,就让她一个人哭,哭好了她就好了,比较要面子嘛。”
“如果我刚才不拉着你,你去安慰了,到时候等坐上飞机都还在哭呢。”
黄福生一边说话一边逛,看到这个好玩的就玩玩,那个好看的就摸一摸。
傅斯年点点头,神色不解,问:“我父亲说女孩就是要哄着,见她伤心难过就应该去安抚,我妹妹也是这样,每回伤心了,都是耍性子那种。”
黄福生在前面玩,傅斯年在后面将他摸过玩过的都放在购物篮里。
黄福生对傅斯年的做法没什么歧义,只是提醒:“可是小年,你要想想不是每个家都是你那么和睦幸福啊,囡囡家里关系有点紧张,现在都是住在我那的,她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
傅斯年没说话了,眼眸晃动,思索了好一番。
最后要走的时候黄福生才发现傅斯年把他玩过的东西都买下来了,机场买东西可不便宜。
回去恰好卡点登机。
买了那么多东西,回去周意眠看着那袋子,无语:“黄福生,你不得了了哟,你让人家买那么多东西啦?”
最后周意眠说要把钱还给傅斯年,他连连摆手说不用,就当是给老人家的见面礼。
他注意到周意眠除了有点鼻音之外都像没哭过的样子,还笑嘻嘻的,其实周意眠经常笑,但每次面无表情的时候总会想起她不笑,还有伤心的样子。
活像林黛玉一样的感觉,黛玉也是很爱笑,但人们提起她,都只觉得她很爱哭。
然而周意眠并没有注意到傅斯年观察她。
他们坐的是头等舱,有这个实力周意眠为什么要坐经济舱,况且还有个老人呢。
……
半个月没回家,很多东西都积灰了,周意眠叫了家政公司的阿姨来,顺便给傅斯年也叫了,当是感谢他给黄福生买那些东西了。
在平江买房子不算便宜也不算贵,她爸妈收几年房租都能买好几套了。
但仁恒棠悦湾在平江算高档小区,特别是她这样的年轻小姑娘,年纪轻轻就能有泼天富贵,都是一命二运三本事,两者占其二,这一辈子就能开心的过下去。
周意眠当时买的是三室两厅,所以还有很两个卧房空着,她原本想着如果不够钱的话就找个合租室友这样贷款也不会那么紧张,没想到比她预想的少,就咬咬牙全款付了钱。
记得她刚买完房装完修,
后几个月都是黄福生给的生活费,到后来她持续写稿,稿费才没断过,她都不怎么好意思问黄福生要钱。
“啊囡啊,厉害的哟。”黄福生用平江话说。
周意眠在这生活了六年都没完全学会平江话,听到他讲哈还是蛮惊讶的,但黄福生神神叨叨的说等时候到了再跟她讲。
周意眠一回到平江就着手准备毕业论文了,李雨会时不时给她发一些在旅程中的照片但她都没怎么回复就是了。
黄福生这小老头好像对平江很熟悉的样子,第一天晚上吃完饭还说要下去遛弯。
小区业主里面遛弯的大多都是老人家,看到一个生面孔了,问几句,是哪栋的呀,哪个孩子的爸妈呀,孩子多大了之类的。
他又是老中医,平时嘴皮子功夫厉害得很呢,聊两句就逗得人家乐呵呵的。
周意眠不是个擅长交流的人,平时也不怎么喜欢讲话,除了工作需要或者是学习需要,不然她是连嘴巴都懒得张一张。
在平大读大学的时候她就是独行侠,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这六年以来也就同宿舍的三个舍友偶尔聊聊天,唯一能算上朋友的也就傅斯年和李雨了。
还有网络上的一些书友,笔友。
她选的专业问题,还有她本身资本状况,也不需要交太多朋友,也不需要求人找工作。
平江的阿姨们听到黄福生说她大三就在这里买房了,都是没有不赞叹,又说她好看又能干又说她文采很好之类的,哪些是逢场作戏哪些又是真心实意,那就不知道了。
来这有几天了以后,周意眠就不和他一起下去遛弯了,每次下去都要做足心理准备,面对一堆阿姨的“盘问”。
楼下傅斯年回来以后就一直在忙公司的事情,他的公司下半年准备计划上市,所以近期都不会有空出门或者玩了。
金享亨让他研三毕业前一个月把毕业论文给他就好了,至于还要不要读博,还是看个人意愿,金享亨是希望让他直博的,但无奈他一直没有这个想法。
年轻人,还是有钱有势的年轻人,性格温和,但是却很机灵,这样的人还是挺难得。
……
申城。
“月月!这呢!”
那个被喊“月月”的女生回头,一头栗色大波浪,带了浅蓝色美瞳,短款上衣配牛仔裤,背着爱马仕的包包。
看起来也一米七左右。
跑着飞奔到郑书谦怀里。
郑书谦揽着她的肩膀,二人一边逛街一边聊八卦。
他读研之前工作了一年,存款还是有一些,陈宁月家里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但陈宁月实在喜欢,只能答应等读完书让他当赘婿。
他准备定居上海,在上海创业,启动资金只能靠陈家提供。
以后生的孩子自然也是姓陈。
陈宁月在服装店试了又试,变比划边说:“我大表哥说暑假要去聚一聚,就我们小辈,妈妈那边的孩子,你得和我一起去啊。”
郑书谦在后面帮她拿着选好的衣服。
“傅斯年哥哥啊,他叫什么名儿来着?”
“傅毅恒,这个大表哥很有威望,但其实年龄只比二表哥大四年,二十八岁吧,以后是傅氏接班人,性格比较健谈,风流?说风流也算不上,就是比较爱撩人。”
陈宁月试好了,转个圈问:“漂亮吗?”
漂亮,套个麻袋都好看。
陈宁月让他滚。
没什么心情逛街,下次还是去看电影好了,他们直接找了个西餐厅吃饭。
点完菜之后,郑书谦想到了傅斯年的样子,以前的傅斯年,虽然高,但是胖胖的,五官不突出,很不爱说话,被人嘲笑也没什么反应。
大多是淡淡一笑。
他们那个高中算不上重点,只能算个普高,他们班也就三个人上了本科,他卡线上一本,傅斯年上了211,还有一个不记得了。
郑书谦刷着手机,悠哉道:“这些年都没见过二表哥,以前在学校他话还是挺少。”
陈宁月放下手中的红酒,坐进了一点,神神秘秘告诉他:“我那个小表哥心里有自己的盘算咧。”
“他不想和大表哥一起接管公司,考去平江读大学,然后在那边开公司,听说都好几年了,最近在争取研三结束前上市。”
“忒牛了,上周告诉我外婆,他说自己用的老婆本,我外婆听了直接气死了,骂他是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我妈还去劝架。”
……
傅斯年和陈宁月的妈妈是一母同胞,陈宁月的妈妈傅语韩,是傅家第一个女儿。
是傅夫人十九岁生下来的,他们是在英国结婚生孩子。
后来回国了,夫人二十三岁生下亲儿子傅毅恒,二十七岁生下傅斯年,生傅语妙的时候已经算高龄产妇,三十三了。
以前家里人忙着打拼事业,两个孩子都是傅语韩带的,她考的是本地985,下课坐公交车很快就可以回家,没课也在家里照顾小孩。
傅斯年和傅毅恒最听这位大姐的话,有时候大姐说的比爸妈还管用。
……
仁恒棠悦湾。
2014年6月28日,周六。
今天是六月最后一个周六。
黄福生吵着要去江宁玩,说下面的阿姨和他说来了宁江省必须要去的就是江宁市的龙藏浦,周意眠去过龙藏浦,那里有很悠久的历史。
被吵的没法子,她只能开车带他去,老人家嘛,可能是看着新鲜,逛一遍就好了。
她收拾好了以后见到黄福生没有再穿平时喜欢穿的武术服,而是穿了一身灰色长袍,这种就像以前解放前的人才会穿的。
周意眠忍不住吐槽:“哎呀黄福生,穿的那么好看哟,合着龙藏浦是有你年轻时候的爱人吗。”
黄福生背着手,赶她呢。
“你问问小傅去不去啊,让我有个伴嘛。”
“我亲爱的爹,我其实和他才刚认识一个月好像也不到好不啦,四月底认识的,你这多冒昧啊。”
黄福生没听,反而还说她,“人家小年多好呀,多交个朋友,以后在平江定居啦,有个照应,别一天让我担心,懂不啦。”
她敷衍点头。
黄福生把滚滚也带上了,养了这个小家伙两个月,胖了不少,抱起来挺重的。
下电梯的时候正巧,又碰上傅斯年了。
傅斯年第一眼就看到周意眠怀里抱着小猫,软声软语的训斥着。
黄福生看到了开心了,他一进来就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傅斯年看了看旁边的周意眠,她挑挑眉。
“小年,一起去啊。”黄福生继续追问。
而后又转过头骂一直在玩猫的周意眠:“你这小姑娘小傅来了也不打个招呼呢!”
傅斯年赶忙说:“没事的没事的,我们都熟了,不用那么讲究。”
他今天本来想去爬山来着,前两天给给员工放了三天假,发了点钱,“社畜”们说一起团建,他拒绝了。
其实也只是意思下而已。
他去就不礼貌了。
现在也算弄巧成拙,龙藏浦他之前去过那出差,是个好地方。
傅斯年注意到了黄福生的长袍,现在天气不算很热,也不算很冷,他和周意眠都穿着短袖长裤。
周意眠咖啡色的v领短袖,配上百搭的黑色窄版宽松裤。
像那天一样穿着NIKE的白鞋,背了一个MK的包。
他就是一身白。
胸口别了小胸针。
看起来没有那么素。
开的是周意眠的车,傅斯年说他来开,不用让女生那么辛苦。
黄福生自己一个人躺在后座,她坐上副驾。
一路上,气氛很和睦,他们就像几十年的老朋友一样健谈。
“你这是奥迪Q5L吗?”
“是啊,买的时候销售说这辆适合我,忽悠我买了,买完心都在滴血。”
“全款买下的话还是很厉害的,你在棠悦湾的房子也是全款买的嘛?”
“嗯,装修完还得让黄福生给我生活费后来工作了才好起来。”
“嚯,你真的很厉害,不骗你,我大姐那时候和你一样大,都是租的小公寓。那会我还去她家住来着。”
黄福生弹起来,自豪的说:“我们囡是作家,很厉害的哟,不过小傅你也厉害,来公司嘛,当老板挺好的。”
两个都不贬低,他真会端水。
傅斯年听到了周意眠是个作家,惊讶之余又觉得尚在情理中。
这让他想起来婚礼上见到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