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居然看呆了。”王熙凤朝王夫人那边歪头笑道。
方舸脸红了，很是认真地说道：“太太奶奶们长得跟仙女似的。”人家也都是有来历的呢，日后还有个真仙女要来，想到这，方舸忍不住又看了一圈。
方舸此番话让众人哄笑，方舸也笑，心里期待着见到其她美人。
“过来让我看看。”王夫人朝跪着的方舸招手，白三媳妇刚要提醒，方舸就起身走到王夫人身边。
“太太你看，她脸又白又圆，跟菩萨座下的玉女似的。”王熙凤在一旁打趣。
王夫人摸了摸方舸的小辫子，见她也不害怕，只一脸好奇地朝她咧嘴笑，便轻声问道：“你几岁了？哪里的人家？怎么识字的？”
“回太太的话，我七岁了，九月九院里柚子熟了，就叫我柚儿，”方舸知道王夫人是个和善人，胆子也大起来，“村西有个大湖，就叫做西湖村，我们村里的秀才娘子教我识字的。”
“难为这么小的孩子，还能说得这般清楚。”王夫人叹息道。
李纨也附和婆婆，“秀才娘子教得好，可见孩子要严加管教，读书才能明礼知事。”
“你们都说她好，那我可要把她抢过来了。”说着，王熙凤便作势要拉方舸过去。
王夫人轻拍了一下，“没轻没重的，吓到她了怎么办？”
“哪敢啊，我是急着要给老祖宗看看，”王熙凤用帕子遮住脸，做委屈状，“太太怕她吓着，就不怕吓着我了？”
“阿弥陀佛，是我误会了，”王夫人念了一句佛，把方舸推到王熙凤身边，“去吧，让老太太也乐呵乐呵。”
方舸朝王夫人和李纨一福身，王熙凤笑着牵上她的手朝外走，也叫上了跟柱子一样的黄大娘，“白三家的，你先去外头等着。”
王熙凤配合方舸的小步子，走得极慢，黄大娘只得跟在后面慢慢走，心里又乐又惶恐，这叫老太太看了，身价银子自是几倍，她分的也更多，惶恐的也是去见老太太那样的尊贵人。
如此走路倒方便了方舸观察，只见丫鬟媳妇婆子来来往往，穿着和电视剧极为相像，年轻丫头大多是红袄青背心，打扮鲜亮，挽妇人髻的媳妇衣裳颜色更加稳重，更有些丫鬟服饰发型未见相似者，应是贾府主子贴身伺候的丫鬟。
一个穿着绿袄红裙，青缎背心，腰间用一块杏色绸子系着的丫鬟迎上前来行礼问安。
“鹦哥，老祖宗可醒了？”
鹦哥？紫鹃！方舸更加仔细地打量那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左看右看，也只是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还要十多年才能变成美人呀，方舸不无遗憾地想道，要是顺利，她十四五岁就能借贾瑞一事回家了。
“老太太正想着奶奶呢，正巧奶奶就来了。”鹦哥目光自方舸身上溜了一圈回来。
“哎哟，那可太好了，黄大娘烦您在外头稍候，”王熙凤大声笑着先走进房间，“老祖宗，我们可是心有灵犀，我正有个好人想请您老看看。”
“我们祖孙两可是想到一块去了。”一个满头白发，头戴抹额的慈祥老太太用拐杖指着王熙凤，“要是人不好，我就罚你。”
王熙凤侧身，扶着方舸的肩往前，“您看看，这丫头好不好？”
方舸顺着力道往前行礼，“柚儿请老夫人金安，愿夫人福寿无双，嗣旺家兴。”
“你这两句话可不搭，秀才娘子就这么教你的？”王熙凤笑道。
贾母却点头，“这话实在，我可不就想要你给我添个大胖孙子。”
这话惹得众丫鬟都笑个不停。
王熙凤跺脚，拉着奉茶的丫鬟挡着自己，“老太太！”
玛瑙托着茶盘，担心地直叫唤：“茶！茶！奶奶，茶要倒了！”
贾母身后的锦雉忙上前接过，放到桌上。
方舸适时接话，“小女见老夫人慈祥和蔼，有孝顺的子孙，又行善积德，连我们村里人都有耳闻，自然是福寿双全，又有一句俗话‘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自然只盼着子孙满堂，世代绵延。”
方舸心里却可惜，她这番祝福正好和红楼梦结局相反，她这么努力，自然也是想讨老太太喜欢，当个外来的小丫头容易被欺负，得了老太太喜欢也是份保障，不说别的，钱也多些，她就当提前入职场了。
“好孩子，”贾母笑得皱纹和花一样盛开，“这是哪家的？我刚刚听见秀才娘子。”
王熙凤坐到椅子上，低头抬抬下巴，示意方舸自己说。
丫鬟掇了一个绣墩来，贾母摆摆手，叫方舸坐自己身边，叫众丫鬟侧目。
方舸沉默了一瞬，有些难过，却也大致讲了出来，“小女系西门外西湖村人士，村里有一秀才刘老爷，我妈和刘老爷是族姐弟，秀才娘子教我读了些三字经、千字文，她会给我念诗，讲她年轻时和刘老爷去游学时的种种见闻，谁知刘老爷被朋友连累，陷入狱中，就是去年科举舞弊。”
“我听说过，还有个人撞墙了，连个儿子都没有。”王熙凤听说时，还以为对方是畏罪自杀。
“就是他，”方舸点点头，当初她顾不上，如今想来却有无限感伤，“刘老爷并未参与舞弊，圣人只去了举人功名。”
贾母唏嘘不已，直叹可惜。
“我倒不觉可惜，他要是活着，不也还是秀才，这一去，留下老妻寡母怎么活。”
方舸也挺赞同王熙凤，只是见贾母一脸郁郁，又将何巧娘编造经由刘婆改进的吉祥一事说出：“刘老爷出事前，她们还救了一对母子，出事后，婆媳两个吃斋念佛，那做母亲的竟也突然消失，至今找不见，现还在她家中。”
“是了是了，”贾母拍手叫好，“想是菩萨显灵，送他一子。”
众丫鬟纷纷附和。
“菩萨最会保佑您这样的老太太了，”王熙凤把方舸往贾母那边推，“这不，又给你送来座下小童服侍。”
王熙凤将她卖身一事说了，又问方舸：“你方才说我和太太、大嫂是仙女，那老太太是？”
贾母也来了兴致，只盯着她不放。
贾母虽是老态，可肤色甚好，嗔笑喜怒如赤子一般，从书中螃蟹宴，游大观园来看也是颇爱热闹之人，可谓是老小孩，方舸心里绕了几圈，有了主意。
“老太太是人老心不老，我听过一副对联，有的说是唐寅所作，也有的说是一位纪姓官员所作，只不知太太奶奶有没有听过。”
“你先说，我们才知道。”
方舸清清喉咙，又环顾四周，见众人伸长脖子，竖直耳朵，眼巴巴等着，小声道：“老太太，我还是写出来吧，我怕被打。”
王熙凤点了点她的额头，“好啊，你来这卖关子。”
她吩咐丫鬟婆子抬来一张小矮几，备好笔墨纸砚。
“献丑了。”方舸挥毫泼墨，在白纸右边写下五个大字。
王熙凤凑在旁边，念出声来：“堂，前，老，妇，不，是，人？”
在众人惊掉下巴之际，方舸便知道这个故事在贾府大概是不知道的，她不慌不忙道：“还未写完。”
方舸速度很快，王熙凤下意识念道：“九天仙女落凡尘。”
众人沉默了一瞬，有的顿时笑出声来，有的拍拍胸口才勾起嘴角，笑声此起彼伏，还有丫鬟余悸未消，实在笑不出来。
“二老爷来了。”门外突传回话声。
场上倏忽一静，进来一身着石青白鹇片金圆领袍，头戴镂花金冠，腰围素金玉带，方脸宽额，他看屋间这架势，愣了一下，才弯腰行礼，“儿子请母亲安。”
“二老爷。”王熙凤和诸丫鬟也齐齐行礼，方舸便跟着周围人学。
贾母笑意未收，“政儿你也看看。”
难得听到母亲如此称呼，贾政便也知贾母心情甚好，他欣然上前一看，此时王熙凤早已避开。
他抚须赞道：“此联别致有趣，字也端正，是下了功夫的，合该叫......”
贾政见联心喜，一开始以为边上女孩是个丫鬟，原想说叫宝玉也看上一看，仔细一想，又觉或许是族中女孩，不好叫女儿家把字迹流落在外，便收住不说。
“这是哪家亲戚的女儿，小小年纪，甚是不凡。”贾政暗叹，若是男孩，资助些银钱去上学，将来未尝不能顶门立户。
“老爷过誉了。”方舸不是谦虚，高中之前每周有书法课，她大学也有一年书法课，加上今生练了十四年书法，胜过真·七岁小孩，她一点也不骄傲。
王熙凤简单说明了一下方舸的身份来历。
众丫鬟哗然，看向方舸的眼神有惊有羡，有愁有嫉。
贾政沉吟片刻，“近来确实年景不好，我正要南下督查水利。”
贾母忙道：“还能在家里多久，快叫人去打点，可不能误了正事。”
“不急，还未下明文，只按例如此，上官叫我先回家来预备，”贾政看向那副还未完成的对联，“不如叫她写完，我出些润笔费买来献给老太太，再送她回家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