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胸口泛着一阵恶心,包藻撑起身子,朝旁边一呕,一个陶壶及时伸过来,包藻吐完,感觉还有些头疼反胃,比之前舒服不少,他翻身朝四周看去。

    香榻绣被,翠帘金象,这是怀南回侯府的客房,怀南是大庆属国,以象为贵,而他主子阮札正是怀南国回侯的世子。

    包藻试图爬起来,将一切禀告世子,可他一站起来,就感觉头疼得厉害,身子发软。

    旁边身着白裙的丫鬟过来扶他躺下,“大夫来过,说您脏器受损,需多加修养,殿下便吩咐我服侍大人,养好身子要紧,其余之事,可由福竹代禀。”

    包藻大惊,他自由习武,身强体健,怎么会突然如此,他怀疑起了最近喝的那杯茶,倒没觉得是方舸,他怀疑的是西湖村“游侠”趁小孩不注意暗算他。

    “大夫说大人看着体壮多食,常有昼夜颠倒,耗费心力之事,除了中毒亦有可能是脏器受损,需平心静气卧床调养,以后不能再劳累了,大人忠心耿耿,殿下要您一直在这养好再说,这三日都有派大夫过来请脉,每次都要熬一大锅人参首乌呢。”

    “可恶,”包藻握紧拳头,往下软软一锤,他把枕头和一边的花瓶扔到地上,吓得福竹躲到门边。

    等到他冷静下来,包藻吩咐福竹请他好友查探西湖村刘里长情况,再替他禀报前情。

    小花园一木亭中,一个娇艳女子在纸上挥墨,阮札站在亭外,听福竹转告包藻所言。

    “......不知身世的幼儿并无胎记,西湖村有一‘游侠’,或发觉我等踪迹,与秦家人有关,属下失察......”

    绘画的女子“噗嗤”一笑,靠上阮札,打断福竹替包藻所说请罪之言。

    “象儿,你还记恨他撞了你?”阮札握住她的手。

    “殿下也太小瞧奴家了,”檀象轻轻打了下阮札右肩,告知吉祥身世、刘章之事、张春雨身份和包藻在西湖村所为。

    “奴家觉得这西湖村一事更像巧合,各位见多了南朝不让须眉的女子,大庆却以贞静为美,女子出行不便,不会委以重任,便是有,也不可能挑选嫁人生子的女人。”

    “也是,”阮札若有所思,“夫人将你教养得好。”

    檀象将头埋在阮札怀里,看不清神色,“驸马是想借此要挟学官大人,可不想毁掉他们,要把这些个阴差阳错去掉,西湖村与我们又有什么相干,就是好运在五年前有人相助,和贾家丫鬟下嫁罢了。”

    阮札觉得她言之有理,“确实,计划被毁,驸马也在盯着刘家,那些村民再卑贱也是大庆百姓,包藻许是惹恼他们,才给了个教训。”

    可这也太巧了,阮札摸着胡须,心里还是有几分怀疑,只让人远远地盯着西湖村。

    “盯着人了?”

    嘉乾帝穿着杏黄八寶平水团龙袍,外罩石青紫貂褂的倚着红缎云龙靠背,将手中折子递给对面,“你觉得怎么样?”

    “皇兄放心,我一直盯着葛横兴。”忠顺亲王打开折子,里面是关于郡君驸马葛横兴近日状况,以及舞弊一案的审查结果,最后提到了犯人刘章撞墙自尽身亡和他家情况。

    忠顺亲王笑道:“也该有个结果了,要不是这巧合,也不能挖出葛横兴,刘章这假功名要收回,他识人不清自作自受,只她老娘可怜见的,我便替她讨个恩典。”

    “我不是问这个,”嘉乾帝道,“我问的是回侯世子。”

    “回侯世子?我只知道锦乡侯、保龄侯,哪里来的回侯?”忠顺亲王装傻。

    嘉乾帝抽回折子,往忠顺亲王身上一敲,“罢了,怀南王子来了你想法透露给他,那个恩典就给你。”

    刘婆和何巧娘终于等来了结果,革除举人功名,念在他无意为之,羞愧自尽,又有寡母遗妻,仍保留秀才功名,子孙后代仍能科举考试。

    刘婆高兴地不断磕头,直念皇恩浩荡。

    方舸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喜事,她来灵前祭拜,看到刘婆虽瘦小驼背,头发全白,眼里倒有几分生气,何巧娘却不知去处。

    家里两个壮劳力受伤,秦大梁右手不能动,地里家里照顾小孩病人耗尽了秦家剩下几个人的心力,方舸也不好在这个时候闹着出去,只能过了几天才跟着家人一起来。

    她家本需哭丧送奠常来祭拜,村里都知道秦家人忙,只让她们上柱香,应了平日情分,就劝回家去。

    方舸从旁人口中得知何巧娘病了,躺在床上,便想前往探望,却被刘婆拦住,带到屋后。

    “柚儿啊,你婶子没空,回去吧。”

    方舸猜测何巧娘是伤痛过度,那就更要去看看了,“姥姥,我看一眼师傅就好,一定不发出声音。”

    刘婆不知为何,背更驼了,瘦瘪的脸上皱纹挤在一起,“别叫师傅,这是你婶婶闹着玩,你也大了,在家帮你妈多干活才能找个好人家。”

    “为什么?”方舸从没想到刘婆是要和她说这个,之前她叫师傅,刘婆不还笑吗。

    刘婆皱着眉头,不耐烦道:“你之前用了我家的东西我不管,以后不会给你玩了,都是要留给孙子的,巧娘更没时间教你,你要是念巧娘的好,就把你之前拿的书还回来。”

    方舸听懂了刘婆的意思,刘婆是想专心培养吉祥,刘章狱中自尽后果未知,又已花掉大半家产没有人家愿意过继给刘章,刘婆只得抱了吉祥坐在孝子位上。

    读书非常花钱,刘章还剩了些笔墨纸砚,当然是想留给吉祥长大后用,不想给她这个别人家的女孩是情有可原。

    她读书写字消耗的东西不多不值钱,她之前竟忘了何巧娘送的书却是值钱的,除了刚出生的侄女,她家各个都有书,就没把那书当回事。

    方舸初心只是找个识字的借口,后来蒙何巧娘关心教导,也真正把她当做了师傅,“我明天就还回来,姥姥放心,我不会再让师傅劳心教导,可我心里还是认婶婶做师傅的,让我看一眼师傅吧,我担心她。”

    刘婆犹豫了一下,想到方舸时不时送来果子,还有鸟蛋,是个知恩念旧的,便点头同意了。

    方舸来到房中,只见何巧娘躺在床上,消瘦许多,脸色苍白,呆呆地看着窗外,好像魂儿随刘章飞走了。

    方舸也不敢大声叹气,蹑手蹑脚地走到桌前,往茶壶里倒砂糖和各种营养片磨的粉,她每天都会把维生素钙片等磨成粉,然后找时机放茶水里或是饭菜里,现在倒也不用再临时磨粉,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能帮什么忙了。

    她盯了何巧娘一会,见何巧娘仍然是那个姿势,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又蹑手蹑脚出去了。

    方舸度过了自记忆以来最艰难的冬天,秦大梁要挑水砍柴打理庄稼,秦丰忙着修理农具修葺房屋,孙氏、刘翠翠和张氏要纺线卖钱,于是秦杏儿既要烧火做饭洗衣服,又要洗碗扫地看孩子,至于家里两只鸡早炖成汤进肚子了。

    可好在秦家是村里大族,时不时有人前来相助,又有郑淳偶尔送些鸡蛋肥肉,秦枣儿也跟着回娘家操持井臼,方舸力气太小,提不起锅,抱不动盆,连雪都扫不动,只能坐在一边帮忙看看孩子,事虽不多,她心里却两难。

    秦丰在叔伯帮忙下翻土施肥种下冬麦,比别人晚了些时日,来年收成定然减少,天气一冷,秦善就要生几场病,家里银钱大多填了秦善秦河两个的药钱,家里粮食只留够了自家吃的,其它都卖了,还借了外债。

    方舸纠结不已,家里愁眉苦脸省吃俭用,她不忍心,再用空间中物品换取银钱,又怕引来外人怀疑觊觎,她也犹豫,要不要透露一部分给家里,让家里人想法子找借口,既衣食不愁,又能增加些话语权。

    晚上,方舸夹在秦海和刘翠翠中间,试探道:“妈,要是我能像神仙那样点石成金,你会做什么。”

    “你做什么白日梦呢?”刘翠翠用手背碰触方舸的额头,随口应付方舸的奇思乱想,“把你当菩萨供起来。”

    方舸一噎,半晌,又换个问法,“要是我赚了一万两银子呢?”

    秦海道:“我倒想知道什么活能让你赚一万。”

    “爹!你别管什么活,我就是赚了一万。”方舸抗议道。

    刘翠翠打了个哈欠,“那我们也当个老爷太太耍耍,丫鬟婆子伺候,不用下地干活。”

    “送几个小的去读书,要有本事考上了,光宗耀祖。”秦海在脑海中畅想那个画面。

    “那我就出一半送兄弟们去读书,剩下一半我要去游山玩水。”方舸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既是游山玩水,又是寻佛访仙。

    刘翠翠啐道:“玩什么玩,你没刘章家的那命。”

    “可这是我赚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方舸不满地嘀咕。

    刘翠翠也不困了,捏着她耳朵,“臭丫头,谁家女孩媳妇能存私房,不孝女,要不是我们养你那么大,你还能赚钱?”

    秦海附和:“要真有一万两,也不缺你衣裳首饰,你在家享福,有个读书人的兄弟,嫁个好人家,你不是喜欢书,到时候多给你陪些银子,找个秀才公,也做个秀才娘子,说不定也能出去玩。”

    方舸“嗯”了下,不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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