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姑娘,白鹭姐姐说得好奇怪,”绣橘见王奶娘离开,边服侍迎春泡脚,边小声感叹,“要真能去外面看看就好了。”

    迎春揪着手上的书页,看了眼窗外,又低头抹平皱痕,“外面哪有你想的那么好。”

    绣橘知道二姑娘性子好,私底下胆子也大,她将迎春脚上的水用帕子擦干,“姑娘你也没出去过,怎么知道不好。”

    迎春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若是好,白鹭又怎会卖身进来。”

    “可我听说教白鹭的秀才娘子和秀才去过好多地方呢。”

    新来一个大丫头,还是老太太身边的,大家自然会去打探消息,方舸聊天时也没有特意隐瞒,没多久,她的情况就在贾府四处流传,绣橘自然也知道。

    “烂了嘴的东西,”王奶娘听到了这句话,气冲冲掀开帘子,指着绣橘鼻子骂,“什么东西都和姑娘说,再有这情况,我就打嘴。”

    绣橘有些不服气,看向迎春。

    王奶娘冷笑一声,“这外面乱七八糟的东西,说出来也污了大家小姐的耳,只有那起小门小户,不守妇道,成天在外。”

    迎春低头,不同意也不反驳。

    王奶娘顺手将窗架拉下,“这一出去,兴师动众,太太奶奶们平日都在家待着,你又跟着二太太,怎好叫她操劳,叫一家子为姑娘你一个劳烦,就是姨奶奶还在,也没这个道理。”

    迎春把书扔到枕边,“我也没想出去,已经晚了,妈妈去睡吧。”

    贾宝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旁边守着的李奶娘小声道:“祖宗,怎么还不睡?”

    “李妈妈,你知道女儿国吗?”

    宝玉已经开蒙读书,平日多叫丫鬟跟着,李奶娘常常白日回家,不知发生何事,随口道:“好祖宗,戏文里那是假的,世上哪有这样的事,你安心睡吧,小心老太太也醒了。”

    怎么会没有呢,想起从女儿国运来的花卉,贾宝玉躲在被子里叹气,又好奇又害怕,听说有些人家从海外买下人,不知会不会有女儿国的。

    蔡婆两人被罚过后,对方舸的话是执行得一丝不苟,再加上每日给贾府主子们讲故事,一众下人皆不敢得罪,她又安心做事,极少说话,在贾府过得越发如鱼得水。

    还没到发月钱的日子,方舸就已得了十两银子的赏,和些吃食衣料。

    一次是因为黑齿国,那里的人红发黑肤,门牙外凸,却以学识为美,貌丑才高被视为绝世美人,林之洋的胭脂水粉生意,只在离开时遇到一个为自己嫁不出去而哭泣的黑肤美人才开张。

    另一次是为的不孝鸟,生前不孝,死后为鸟,不得安宁。

    “笃笃笃——”

    方舸穿着灰色僧衣,光头锃亮,右手敲木鱼,左手捻佛珠,默念佛经的样子活像是出家的小尼姑。

    玛瑙已将佛堂诸事交予方舸,此时屋内只有她一个人,跪在佛像前,认真祈祷念经。

    小秋听着木鱼声,忍不住小声和桑儿说话:“白鹭是真要出家了?不是逗着玩的?”

    “说不定她真的是尼姑转世,”桑儿和蔡婆关系好,常在一起闲聊,“不用人催,就念佛了。”

    小秋有些纠结,“可出家不是断绝亲缘吗,她还托白三婶子叫她妈来呢。”

    “这出家可不得先还了生养之恩。”

    想起刘翠翠,方舸长叹一口气,换下僧衣,她平日除了偶尔穿着去贾母跟前逗趣,在佛堂都是穿着僧衣的。

    她看着高高在上的佛像,再度叹气,她一点也不虔诚,完全是有所求的功利拜佛,也不知能有几分效果,佛祖真的能看到她,真的愿意帮她吗?

    方舸先是回房取了一个竹筐,里面放着些腊肉、干果、点心等,还有她加了料的盐罐、油罐,最上面还有一匹棉布,贾家各处有田庄,她又得贾母的宠,虽没特意占便宜,可花的钱也比在外面少了不少。

    另有一个包袱,里面包了六两银子和她写的各种成语、歇后语小故事,还有些空白纸张墨条,从侄子的故事书和视频中得来。

    贾府后边的二门处,是方舸和白三媳妇约好的地方,孙氏提着小包袱,局促不安地低头看着脚尖,每有人走过,都忍不住抖一下。

    这可真不像祖孙俩,白三媳妇心里嘀咕着,嘴上不断和孙氏说话,满口“婶子,大娘”。

    方舸加快脚步,拉住刘翠翠的衣服,又朝白三媳妇笑道:“多谢婶子帮忙。”

    白三媳妇摆摆手,退到一边和侄子白响说话,不打扰祖孙俩。

    方舸给了帮忙扛竹筐的婆子赏钱,这才一一细问家里的情况。

    孙氏扯了扯身上的粗棉衣裳,看着一身绫罗绸缎的小孙女,感觉像是分开了几年一样,十分陌生。

    她有些拘谨地只说都好,又将包袱背到身后。

    方舸早看见了,现下装作未觉,将手里大包袱打开,又叫白响和白三媳妇过来检查。

    白三媳妇笑道:“白鹭姑娘定然是守规矩的,不用查了。”

    方舸却坚持,她可不想有人说闲话。

    白三媳妇和白响草草翻检,看一眼就过去。

    方舸只能打开包袱,指着那些纸张解释:“我已事先请示过老太太,您就放心。”

    她对着孙氏说出自己打算,又拿了个荷包放在纸张上面,“这些吃的穿的和赏银随家里处置,这些笔墨纸张是我孝敬给师傅的,若师傅愿意再教弟妹们认字,不拘男女,荷包里的银子就是束脩。”

    “那怎么行?”孙氏舍不得纸,也舍不得银子,“她才教了你多久,我们土里刨食的,认什么字。”

    方舸有些惊讶,她跟着何巧娘学习时,孙氏可从未反对。

    之前柚儿在何家还能蹭几顿饭,怎么这会还要给钱了,孙氏越想越心疼。

    虽不知原因,但这钱定是要给的,“奶,你当这里是散钱的呢?要不是师傅教我识字读书,我一个随处可见的小丫头,哪来这么多赏钱,身价银子比别人也多了许多,这见识就是钱,师傅当初没有收钱,我又受她许多恩惠,如今遭难,既有余力,更该回报一二。”

    “也是,”孙氏被方舸说服了一半,“我会分些给她家,只是这学字就算了,其他人也没那本事,家里也没钱去上学。”

    这家人倒也算明理,白三媳妇在心里感叹。

    方舸有些无奈,她能待的时间不多,也没时间长篇大论,她将那包银子打开,“我也不是要家里人去科举做官,只是认得些字,总比不认得要好,我也没想过因认字能得这么多赏钱。”

    孙氏看直了眼,方舸又补充道:“现下只需认得字,至于写字,用水蘸着在石板上写就是,束脩我包了,可让二姐或二哥去,每日认几个字就好,师傅看了会懂的,你和爷说,看他是个什么想头。”

    孙氏点点头,是要回去问老头子和俩儿子的意见,“你自己也留些银子。”

    “我留了,这也只一半赏银。”

    犹豫了一会,孙氏看着方舸脚上的绣鞋,青缎黑底,灰色裹边,还是将小包袱递给方舸,“你娘有了,不好出门,她和你婶子妹妹纳了些鞋底......做个念想,丰儿编了蚂蚱,你大姐串了条链子,善儿摘了包槐花......”

    方舸抱着包袱,红了眼眶,在西湖村的那段日子虽然穿的破旧,不能洗澡,还常常踩到鸡屎,可那时的快乐却是在这所不能比的。

    白三媳妇见两人没话了,上前笑道:“姑娘是想家了?婶子过年去求一求,老太太开恩能叫回去一天呢。”

    方舸从书中知道有此事,对孙氏点点头。

    该说的说完了,白三媳妇叫白响帮忙搬东西,自己和方舸转身回去内院。

    “姑娘可是想叫家里人也来府上当差?”白三媳妇笑着试探,“我在这上面可以帮些忙。”

    方舸疑惑地看向白三媳妇,她来当下人,一是有所图谋,二是叫秦家度过难关,三是熟悉贾府情况,有把握,可不代表想要家里所有人来当奴才。

    白三媳妇见方舸表情,知道自己猜错了,有些尴尬,“我还以为您叫家里人认字,是想......府里的下人,比寻常百姓可要过得好多了。”

    方舸摇头,“我只是......希望家里都能识字罢了。”也想要看到大家都想上学,都能上学。

    她也不是没想过利用现代各种知识发家致富,可这个时代科技发展已经很接近近代了,贾府有玻璃窗,村里也有澡豆,后来叫香皂。

    红薯玉米她吃了四五年,水果很多,可气候适宜、环境适宜还生长周期不长的水果,她是真找不出,更何况数量少就卖不出多少钱,那些小饰品又不能经常拿出来。

    在贾府讲故事的这段日子,她心里有了想法,只是内院不能进外男,和家里女人商量又没太大作用,最重要的是,她年纪太小,又不想借神佛之名,可不得先叫家里人先预备着认字,过个几年再说。

    白三媳妇听了,心里摇头,真是呆子,做农活又不用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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