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以为你在看电视，”言栀这才舍得抬起步子惊扰这个梦境，“开饭了。”
开饭了……这三个字竟然带着微微的喑哑。
这一切都像一个家一样。
温暖熏黄的灯光，弥漫着浪漫的饭香。
这是他们十多年来第一次同台吃饭，言栀做了两菜一汤，蒸水蛋、肉饼，还有一个菜瓜汤。
不算丰盛，甚至有些敷衍，但现在时间不早了，人还疲乏，做出口吃的就算不错了。
她洗干净刚刚采购回来的新碗筷，勺了米饭递到景行止面前：“菜色不太好，但勉强能吃。”
袅袅饭香氤氲了景行止俊朗的眉眼，他神色郑重地“盯”着声音来源，嗓音低醇：“这是我这辈子以来最期待的一顿饭。”
言栀解下围裙的动作一顿，她扫了一眼桌上跟精致搭不上边的家常菜，难以启齿道：“言重了……那个……我觉得你还是别抱有期待比较好。”
他吃饭以万起步，这顿饭的价值还赶不上他平时吃的零零零头……
还这辈子？她何德何能啊……
他一脸认真严肃，言栀心中无端就升腾起两丝心虚，她瞅了一眼那些水蛋肉饼……再配上男人如此矜贵出尘的眉眼，不，它们配不上……
言栀一咬牙，大有“老娘不要命了老娘豁出去了”的架势，她如风一般走到酒柜前一阵捣鼓，翻了半天。
再回身时她手里已经多了一瓶沉甸甸的红酒，她小心翼翼地抱着红酒走到景行止跟前，满脸割爱，语气饱含心痛：“一瓶61年的Pétrus，开了吧，”她明明哭丧着脸，又偏偏强装大方，喝她一瓶酒真跟要了她性命一样难过。
“便宜你了。“言栀抿唇低语。
以他的身份什么红酒喝不起，可这瓶帕图斯是她的命根啊。
她像个小财迷一样扒着酒瓶子，嘴皮子没停过，手也没动过，她不舍地盯着怀里的宝贝，压根不舍得撒开：“孩子长大总归是要成家离开的……猪养肥了总归要宰的……”
言栀深吸一口气，目光坚毅地朝他宣布道：“这瓶好酒才配得上你的期待，来，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她抱着酒瓶子去找开瓶器，“砰”的一声，浓烈的葡萄酒味道窜了出来，馥郁得让人还没喝就开始醉了。
言栀开瓶醒酒，又端来两只高脚杯，她一边布置餐桌一边捧着心肝子疼得不得了，她不停碎碎念道：“你可要细品啊，要好好品啊，这瓶酒谁求我都没舍得开，今晚真的出血本了啊。”
“这可是61年的Pétrus啊，是真真正正价值连城的藏品啊，啊我怎么就把藏品开了呢我在想什么。”言栀忽觉后悔，痛苦地捂着脑袋。
“太冲动了，太冲动了，怎么就舍得给你喝了呢。”
“要不……咱们就只尝一口得了，一口都可以买一栋房子了……”
“啊开都开了，我在说些什么……”
“啊你等等。”
言栀对着安静的空气絮絮叨叨了半天，天人交战后她还是认清了现实，一屁股起身又去翻烛台和蜡烛。
一簇火苗在景行止的瞳孔中燃起，犹如璀璨掠过夜空的流星。
言栀方方点燃了烛火，又觉得差了些什么。
“喝那么好的酒，仪式感得做足，你再等会儿。”
言栀从头到尾都没等过景行止的半句话，自顾自说了一堆又跑开，看来喝这瓶酒真的让她十分紧张。
景行止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在迤逦的灯火中微微漾起笑意。他摩挲着汤碗，指腹一片滚烫，却不舍得移开。
言栀趿拉着拖鞋一溜小跑回房间，打开衣柜飞快挑选了一条水蓝色的鱼尾亮片裙，还撸了个妆。
小半个钟头后，言栀看着镜子里明艳照人的那张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临出房门前，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换了一双碎钻细高跟，长腿衬着波光潋滟的水蓝色显得肌肤尤为白皙细腻，楚腰纤细，身材曼妙，真乃尤物。
言栀提着裙摆摇曳生姿地回到餐桌前，顺手关了几盏灯，这样才有氛围嘛。
还没坐下，便看见景行止微微侧着俊脸：“盛装出席？”
“啊？”言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高跟鞋，她会不会太明显了……
言栀还在思考要不要回答的时候，景行止身子前倾，抬手支着下巴揶揄地看着她：“有味道。”
“？”言栀懵圈地抬起胳膊……
呃……难道是因为下班回来没洗澡，她馊了？
景行止仿佛长了眼睛，笑意更盛了：“我指的是香味。”
“……”言栀方抬起的胳膊默默垂下……
灯火荡漾间，景行止的神态显得性感而暧昧：“你很香。”
言栀呼吸一窒，脸蛋当即红成一只大虾，她不淑女地拉开椅子，没好气道：“喂喂喂，禁止性骚扰。”
景行止修长的指节点了点下巴，没有半分收敛：“我只是描述事实，芷嫣医生，你的指控是毫无事实根据的诽谤。”
言栀又吃瘪：“……”
她明明没有涂胭脂，羞红了的脸颊却比上了胭脂更动人。
“咳，咳，开饭吧。”
家里没有口布，言栀便取了一张纸巾垫在胸前做平替。
她坏心眼地将方才在超市里采购的小毛巾递过去：“虽然没在吃大餐，但毕竟喝这么名贵的藏品，一些尊重还是要有的。”她憋笑道，“呐，你的专属口巾。”
景行止探询地凝视她半晌，那眼神锐利又平静，盯得言栀差点忍不住破功。
“谢谢，”他手刚抬起，言栀便迫不及待地将毛巾塞到他手里，她难掩雀跃道，“我帮你吧。”
景行止挑眉：“这么积极？有诈？”
言栀刚挪动的屁股就此僵在空中，她挤出一丝笑意，又怕他乱给她扣帽子，便急急解释道：“没有歧视的意思，我就是怕你饿了。”
“噢。”景行止收回手，好整以暇地拉长声调。
火花在他幽暗又生出辉光的眸中摇曳，深邃的眉眼如夜阑深处拨开的天光，气质是这俗世难以生出的矜贵，低调奢华又昂贵刺眼，光坐着就令人移不开眼。
也不怪医院的同事和患者，这人长得也太优越了。
这些年的经历为他添上了成熟沉敛的魅力，这样的男性对异性来说绝对富有致命的吸引力。
你觉得他就是一本书，想翻阅他，读完他。
一旦产生这样的想法就太危险了。
“还愣着？”
“什么？”
景行止上身微旋，刀刻般的侧脸精致立体，流畅的轮廓隐匿在火光交汇处，烛火摇曳，他脸上的光影明明灭灭。
言栀莫名其妙就咽了一口口水：“怎、怎么了？”
“你不是要帮我？”他的声音低沉撩人，跟这瓶61年的帕图斯一样醉人。
言栀如梦初醒：“啊，是，是。”
言栀撩起裙摆小步绕到他身后，入眼是他泛白的后脖还有漆黑的短发，修剪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再往前跨半步，能看见他翘长如小扇子的眼睫。
再往前跨半步，能看见他性感凸起的喉结。
再往前……
言栀掐了一把大腿肉，她在干什么，怎么像个老色批一样发花痴。
不愧是酒王，61年的Pétrus也太要命了，芬芳馥郁，她还没开始喝呢就醉了？
言栀重整旗鼓，眼观鼻鼻观心的像个盲人，她走到景行止身前半蹲下身子，抽起他手里的毛巾，整理好边沿拉开他的衣襟。
那一大片那什么……她发誓她没看。
她穿着高跟鞋半蹲着身子不太好控制平衡，柔若无骨的手时而触碰到景行止的肌肤，馨香扑鼻，一缕一缕地往鼻腔里钻去。
景行止忽而一把抓住言栀的手，声音低哑：“谢谢。”
“啊？”言栀摸不着头脑，只觉被他握着的手也连同这烛火烧起来了。
景行止放开言栀的手，从容自若地整理这一方“口巾”，神态礼貌疏离：“我自己来就好。”
言栀一愣，傻傻颔首：“好。”
她刚直起身子还没走半步，裙摆就被鞋跟踩住，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方栽去，惊得她花容失色：“哎！”
言栀急忙伸出胳膊环住景行止的脖颈。
景行止的手还在胸前整理毛巾，下一秒就被一具柔软的身躯填满，馨香满盈，温暖柔软。
言栀惯性使然，身子直线下滑，她只觉自己的胸部在景行止的手那儿短暂擦过，然后就……
“扑通”一声。
她咬着唇，想哭又哭不出来。
她竟然社死地跪在他身下，他的身子被她圈在他颈后的手带着往下坠。
她脑袋高高昂起，与他低垂的俊脸面对面。
俩人鼻尖碰着鼻尖。
一双交缠在一起的身影在烛光的辉映下影影绰绰。
言栀心脏“咯噔”一下，随即越跳越快。
她很快反应过来，第一件事便是将嘴唇抿紧。
言栀一张脸烧得比这烛火都要旺盛。
景行止的目光深沉晦暗如夜里的深山野狼，言栀多看一眼都觉得危险。
那丝蔓延开的白斑如夜空中怦然绽放的烟花，火树银光下又是一双充满狼性的眼睛。
虽则温香软玉，但……这姿势她不太好受吧。
景行止眸色深沉，几许波澜缓缓向外荡漾。
他徐徐伸出手把着她的腰肢替她卸力，语调不疾不徐：“芷嫣医生，你在勾引一个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