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筝略微一沉吟，飞快构思了一下讲话逻辑。按时间顺序将陈光蕊、洪波龙王、泾河龙王以及袁守城这几个角色及其故事完整串联了起来，对两人简明扼要的说明了一番。交代完这一切，见筝进行了必要的闭麦。显然石灵需要一定时间去消化这些信息 。
“意思是，袁守诚实际上是个叫什么洪波龙王变的，他拿泾河水系的鱼去报恩陈光蕊，并且就算没有我们横插一脚，本来计划中泾河龙王被‘斩首’后，就已经出局了。缠着唐王的‘泾河龙王之魂’实际上也是洪波龙王假扮的。”
“是的，怪不得石灵你出手干预了泾河龙王的死亡，却至今还没有人追究到你头上，原来是这泾河龙王根本就无关紧要，已经完成了使命，便无人再关注他具体如何了。”见筝点点头，补充道。
“不对啊，我乱了，之前我们在阎王殿亲耳听见了泾河龙王与他们一起密谋......现在又说其实还有一个洪波龙王，那岂不是两个人合伙演了一出戏？”
“目前看起来确实是这样，而且我个人认为，泾河龙王在这其中是被利用了。从牌面上看，洪波龙王才是这步棋的主攻手，他摸准了泾河龙王的脾气，一方面在泾河水界捉鱼报答陈光蕊顺便借此引发龙王对自己的假身份——术士‘袁守城’的不满，以泾河龙王胆小的性格本来干不出这私改雨时的事，但这泾河龙王之前却投靠了灵山佛派，有了大人物的指点他才敢去私改雨时，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他以为可靠的靠山早就有了更趁手的刀刃，也没真正指望泾河龙王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那灵山也还挺仁至义尽的了，还来幽冥来捞它，起码没有用完就卸磨杀驴。”余闻闻的脑回路和常人不太一样，她的注意点居然是这个。
“唔，这泾河龙王是必须得捞的。”见筝扶额一声叹息。
“嗷？你意思是怕他乱说话泄密了？”
“这不是主要的，你们真觉得这龙王背后是灵山中人吗？”见筝摸摸下巴，抛出了一个问题。”
“怎么个意思？”
“那日我们在阎王殿外偷听，我记得那附身烛台之人对泾河龙王是这么说的‘你如今为佛祖做事’，我当时便觉得这个人言及灵山的话语总是有点怪怪的，方才我在司命处与她交谈时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问题。”
“为佛祖做事......”余闻闻与石灵对这些言语上的细节有点迟钝，没察觉到有哪里奇怪。
“人称。”裴悯没睁眼，可能受不了这两人的不开窍，这才淡淡提醒。
“是的，简单地说，通过我、你、他三个不同人称就能判断出阵营关系。就像我与司命交谈时，因为石灵是我们队伍中的一员，所以当给司命讲一个并不在场的团队成员时，我下意识用了我们这个代称，而没有用“她”。而附身烛台上的人其实表面上是佛祖的代言人，按理说不应该用含第三人称“佛祖”这样一个比较有界限感的称呼，一般会用“我佛”这种，其是他如果作为灵山的代言人和阎王交涉时这么说就更不合适了。通过言语中表现出的立场与态度，这人估计和灵山佛门只是一种合作关系。”
“什么人称？这是什么东西，本来我都弄明白了，又这么听你一说头都发晕了。”石灵听见筝说了一长串，许多词十分陌生，听得她云里雾里。
“唔，不好意思，忘了你没学过现代汉语。不过没关系，你只需要明白我的大致推测就行了。”见筝摸了摸下巴，她倒是忽略了这点。所以说，普通话和九年义务教务的推行是多么有意义的举措。
“行吧，意思就是指点龙王那个人不是佛祖那边的，背后不知道是谁。”石灵倒也懒得弄明白为什么，她只要知道结果就好了。
“难道这龙王背后也是天庭？又是反间计？？”余闻闻灵光一闪举手“抢答”。
“应该不会那么复杂，反间计的话，不至于安排都天真君携‘悬正’托生来灭龙了，没这个必要。”
“你对天庭了解的太少了，天庭势力盘根错节，据我所知之前发生过权力的迭代，未必不是九重天上哪个怀了鬼胎的神仙在搞鬼。”石灵对天庭的印象相当不好，她倒是和余闻闻的想法不谋而合。
“确实，我对很多东西了解的还是太有限了，你们所说的也有道理，但猜想是要有证据链支撑的，我们暂且存疑，日后再行考证。”见筝点点头，觉得不无道理。
“要我看，这事儿办得忒不爽快，直接让洪波龙王去干这些事不就得了，还搞个泾河龙王，迷惑人，害得我们多做了这么多麻烦事。”
“你既然已经觉得被迷惑又走了弯路，就说明这人的计划是相当成功的。”见筝微微一笑，在心里也暗暗为这位不知名的对手点了个赞。
“成功什么，不还是被奶奶我识破了。”这人确实应该对自己有自信，但这石妖的自信经常来得莫名其妙。
“哪里是你识破的，要不是先前阎王不知道被人听了墙角说漏了话，我们才能顺着陈光蕊这根藤，上司命这里讨巧。不然事情都尘埃落定了，咱们压根都还不知道还有洪波龙王这号人物。”
“就是，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是筝筝留心了陈光蕊这个名字。”余闻闻趁机倒油。
“若你手中有一把趁手的兵器，你会在一开局就让它锋芒毕露，然后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吗？这背后之人一手李代桃僵玩得相当高明，用泾河龙王当了明面上的幌子，既达到了目的，又隐藏了自己出手的痕迹，几乎成功瞒住了所有人的眼睛。连撰写《大唐西域记》的人也不例外。”
“你还觉得这个小说可信啊？真不是杜撰的？”余闻闻一直把《大唐西域记》当成小说看的，压根没觉得它是真的。
“我换了个角度想了一下，这《大唐西域记》其实还是可信的，它也许代表一种结果论，而且是当局者视角的结果。”
“什么叫当局者视角的结果？”
“意思是，它只写了取经前后全过程的事实呈现，但它的视角其实非常有限，只记录了主角遭遇了什么，或者主角自以为谁做了什么导致自己怎么样了，实际上他们受限于自身视野并不知道有哪些势力在背后向他们采取行动，所以最终呈现出是一个没有说明的合力结果，也就是没有起因介绍，取经人的切实经历。”
“说的什么玩意儿，讲简单点。”石灵皱紧眉头出言打断，这黄粱卷主脑子确实好使，就是经常不喜欢说人话。
“形象地说，就是唐王派唐僧取经的一系列事件是灵山、天庭以及烛台洪波龙王身后不明势力三方合力插手导致的结果，但是写书人未必知道不各方都做了哪些，故而只呈现了结果。导致最后我们看到的故事中没有出现洪波龙王，只有袁守诚，纠缠唐王的鬼魂也被误认为是身死的泾河龙王。直接导致我们一开始误以为一切都是佛祖安排的。”见筝无奈了，慢下了语气再解释了一遍。
“懂了懂了，只见其表而不知其里呗。”石灵挠了挠头，摆摆手。
“所以说明这本书忠实于结果的呈现，我们接下来行事若要根据《大唐西域记》》...便要三思了，毕竟逆推可不是容易得。再多说无益，你们可知我们上九重天之后过去多长时间了？”见筝给石灵解释完这一切，心中有些懊恼，她本以为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的事情，没想到还是高估了石灵的理解能力。这九重天上的时间可经不住如此消磨，早知如此不如先回到凡间。
“我算算，咱们在上天、然后又去北斗仙宫......前后约花费了一个多时辰，在这司命殿中......”
“司命姐姐说入“择心”阵的人三个时辰会自动出阵。”
“加上我们刚刚交谈了一会，估计有将近五个时辰了。不妙，我们赶紧下界。”说着石灵将几人掠上自己的云头（当然裴悯裴大爷是自己闪现上去的），“坐稳了，我要加速了。”
一阵天光变幻，目眩神迷。
原来不论哪个时候都有所谓的秋名山车神。速度太快，风吹得人眼根本睁不开，见筝赶紧就近攀扶住了一个柱状物。没过一会，见筝感到风小了下来，但是这风.....吹得人脸颊生疼。她缓缓睁开半只眼，发现此时石灵驾着云带着她们停在了一处不知名的山头上，要命的是这山上还积着一层薄雪。
“好...好冷啊，怎么一会功夫就变成冬天了。”余闻闻双唇直哆嗦，努力地向见筝背后缩了缩，抖做一团。
“真笨，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们在天上五个时辰，自然人间就过了五个月。”石灵撇撇嘴，“你们在此处别动，我下去问问此方土地如今是什么年月了。”
见筝突然感到身上一暖，一侧头，裴悯不知何时到了她右手边。自己先前顺手抱着的那个支撑用的柱子，果不其然是裴悯的大腿。再一抬眼，裴悯勾着唇，似笑非笑望着她。那眼神明晃晃地装着“看你还要抱多久”的揶揄。
唔，实际意义上的抱大腿她算是做到了。见筝若无其事地松开手，一件莲青锻托凫靥裘顺着后背滑下。不用问，定然是裴悯刚刚给她披上的，冬装都备上了，贴心，甚是贴心。
“哇，见筝你这衣服好漂亮啊，居然随着我视角的移动变换出不同的颜色耶，你看你看，我这样看是蓝绿蓝绿的，我挪到这边看又是紫紫的颜色，还闪闪的！哇，我也有衣服！大佬你真好！”余闻闻羡慕地左挪右挪，不小心碰了大佬的衣服。还好裴大佬情绪相当稳定，不是一碰就炸的火药桶，只是啧了一声，反手还递给余闻闻一件纱面白狐狸里鹤氅。虽然不如见筝那件看起来贵重华丽，但余闻闻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这个白色毛毛披肩显然更适合可爱的自己。
“金主爸爸啊呸，裴大佬，这两件衣服都是什么做的呀，肯定很贵重吧。”余闻闻对新衣服爱不释手，一时嘴快把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算不上名贵，一件寒凫靥裘罢了，你那件，随手买的，忘了。”裴悯懒洋洋地回答。
“寒服......算了！大佬你就是随手捡的都是好东西！”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之前怎么没发现这货如此有拍马屁的潜质呢。不对！余闻闻语中这个捡的倒让她想起了一件事。她可是刚刚把大佬的“爱宠”大手一挥送给了司命。
要仔细算起来，这要抱养小绵绵的是裴悯而不是她见筝，所以严格意义上，裴悯才算得上小绵绵的真正主人。
“对了，裴公子，有一事忘了跟你说。”见筝站直了身子，笑容中带着些许心虚，偷偷瞄了裴悯一眼。虽说是权衡了各方利弊才赠狗给司命，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擅自做主了他人的所有物，十分不礼貌。
“嗯？”裴悯垂眸慢条斯理地理着自己的衣袖，轻哼一声鼻音。
“先前离开司命殿时，司命星君十分喜欢我们先前捡到的小狗，提出要收养它，我想了想，我们带着它也不方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为它找个寄养之处，索性就同意了，事发突然，就没来及跟你商量自作主张了。”
“哦，无事，司命殿确是个好选择。”裴悯不甚在意地点了下头，说实话，看她喜欢这小东西，留下它本为转移她紧张的情绪，看如今那狗也算功成身退。
“你不生气就好。”见筝舒了一口气。
“哦？那生气了你当如何？”裴悯拉长了语调，听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