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你们将这个白色小兽赠与我吧！这虽然是凡兽但已经有了几分灵智，我这司命殿也算是一块洞天福地，他跟着我修道，说不定也算是造化一场借此可脱化凡胎，你们意下如何？”那司命怀中的小棉花糖似是听懂了她们的话，呜呜地叫了几声。
见筝看着司命面上狡黠之色一闪而过，顿悟了，怪不得这司命大人前面那么好说话，原来早就在打这个小东西的主意，这话虽说是商量，但这语气，分明是“在我的地盘上不给就硬抢”的意思。她有些犹豫要不要跟裴悯商量一下，但转念一想，这司命好歹是仙界中人，纵使日后为小棉花糖寻一个去处也未必能比跟着司命好。
“司命能看上我们的小狗狗，也算是他的际遇，若是阻止，兴许还坏了他的机缘，阿濯可否把它交由我让我们好好道个别？”虽说与小棉花糖相识不过一日，但如此“草菅狗命”她还是有些良心难安。
“自然可以。”司命飞身而下，将在草地上撒欢的小白狗抱起，飞回递交给见筝。
“小白白，以前路途匆忙，还未来及给你取个名字，你长得很像我故乡中的一种食物，不若你就叫小绵绵，若是你以后长大了不满意这个名字，可以自己拟一个，这个就当做你的小名。”见筝将小绵绵抱入怀中，轻抚着它蓬松的毛发。
“小绵绵！这个名字可爱！小绵绵，你要好好跟着司命大人哦，要记得想我们！”余闻闻面上倒不见伤感，笑嘻嘻地凑上来，摸了摸狗头。
小绵绵感受着人类怀抱的温暖，懵懂地蹭了蹭，轻轻嗷了一声。
“好啦，你们的朋友要出来了！”温存（撸狗）了一会，司出声提醒。
“好的，小绵绵我们要走啦，我们也算是主仆一场，我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这根红绳便赠与你，我们有缘再见。”见筝松下了手上的的红绳，系在了小绵绵的脖子上，笑着拍了拍小绵绵的头，把它轻轻交还到司命手上。
司命对小红比划了一下，小红的身形立马凭空变大了数倍，用两只爪子，一边一个提起了见筝和余闻闻。
“司命大人，我们走了，有缘再会。”见筝松了松被勒起的衣领，笑着向司命道别。
“木桃琼琚知多少。曾居三山岛。何日跨归鸾，沧海飞尘，人世因缘了。”①司命洒脱地背过身，对离去的两人摆摆手，仰头长吟，
随着小红展翅向前，司命的声音消散在呼啸而过的风声中，连同小绵绵的一阵呜咽之声，渐行渐远，可惜，见筝并没有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小红提着见筝二人飞出司命殿所在的山头，越过水流的一瞬间，见筝清晰的感知到周身的空间微微一收缩，扭过头一看，果然，哪还有什么楼阁仙流、古木芳草？向下飞至瀑布前，小红扑闪了几下羽翼，示意二人稍作等待。
“筝筝姐，你还真别说，会飞真好啊，不用走路也不累。”余闻闻兴奋地煽动双臂，装作自己学会了飞行。
你是不累了，我提着你俩很累好嘛。此时还无法人言的小红默默在心里吐槽。
“你现在为什么一直叫我筝筝姐？我听得有点犯恶心。”余闻闻平日里称呼她的方式五花八门，比较常用的就是小筝筝和姐，但进入这黄粱之后，她总是称呼她筝筝姐，加上她现在似乎尤其喜欢眨巴眼睛卖萌，见筝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之前没有独处的机会，左右不过是个称呼，便也没特意问。
“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吗筝筝姐，要不然我叫你筝姐姐？”说着余闻闻又睁大了眼睛，无辜地看向见筝。
“你开心就好。”就是这个表情。见筝嘴角没忍住抽搐了一下。
正在这时，瀑流“吐”出了两个人，正是石灵与裴悯。两人刚被“择心”阵法中强行斥离，神智还恍惚在幻境中，顿感一阵头晕目眩。小红倒是十分机敏，洞察到瀑布的动静，立刻变大了几分，抢先一步，用背部将两人接住。
“你们没事吧？感觉怎么样？”见筝看两人脸色不大对劲，嘴唇都有些苍白，料想这是没有破阵的缘故。
“岂有此理，竟然是幻阵！姑奶奶我竟然着了这小破阵法的道。”石灵虽看起来有些虚弱但嘴上还不忘骂骂咧咧。
小红一听救的这家伙居然说自家阵法是破阵，顿时不乐意，啾啾叫了一声，故意煽动了几下翅膀颠簸了一下。这一颠簸，使裴悯本就不太美妙的脸色更臭了几分，抬手便施了个诀，飞瀑便朝他身旁丝丝缕缕地聚来，凝成了一条悬浮在空中的飞练，他一甩袖，牵引着见筝余闻闻二人，腾身上了飞练。
应当是之前在幽冥中那树叶飞毯的变形版。看来石灵先前说的一点都没错，凡人以为的一些仙术实则上只是施法的结果，不同流派的法术对于通过不同类型的法术能达到相似的效果。比说同样是腾空和飞行，石灵是通过御云，而裴悯目前看来就没有御云的本领。但他似乎能控制一些类似叶子、水流的东西，通过让他们悬浮在空中以达到载人的功效。而且石灵的术法专攻飞行，速度可日行千里，上至九霄，而裴悯的术法似乎本来的功用并非飞行，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御物之术的延伸功能。
见筝踏上飞练后，在脑中对这些术法评头论足了一番，抬眼正对上裴悯沉沉的侧脸。这人眉心微拧，眼中聚着浓郁的不耐之意。无论是之前懒懒散散，一切都入不了他法眼的模样，见筝感觉裴悯此时宛若被误触了屁股的“老虎”，一幅山雨欲来的架势。这家伙，往那一站，就自带一种“我就是主角”的气势，让人无法忽视。
唔，这是起床气的典型临床表征。见筝在心中迅速判断，识趣地闭紧了嘴巴，拽着余闻闻躲到后面“隔岸观火”。
“杂毛鸟叫什么，能背奶奶我是你的福气。”石灵从鸟背上站起来狠狠的薅了一把那几根赤色的羽毛。
小红也怒了，它在司命殿一直过得舒舒服服，哪里又受过这种委屈？猛地昂首一振翅，身体缩回到一开始的大小，片刻不停地飞走了。石灵猝不及防滞空了一瞬，飞速坠了下去。好在石灵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赶紧唤了云来止住了下坠。她御着云飞回几人处，还想跟“杂毛鸟”决斗，空中哪里还有小红的影子。
“胆小鸟辈，怎么就跑了？有本事跟奶奶我比划比划，现在的小辈真是欠管教。”
“行了吧大姐，小红好心用自己弱小的身躯接住你，你还这样说它，要不是她你早就摔得七荤八素了。”余闻闻探出头为小红打抱不平。
“笑话，奶奶我能被摔得七荤八素？要它个杂毛鸟假好心？”石灵嗤之以鼻。
“你这个妖怪真是不知好歹。”余闻闻小小声地嘀咕。
“那鸟叫小红？啧，什么烂名字。你们在哪认识的这破玩意？”
“那可是司命姐姐的小鸟！怎么说人家是破玩意。”
“千年的修行还不会说话不是破玩意是什么？不入流的妖怪就是如此。”
听了这话，见筝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类似“血脉之力不够强大，不是出生于世家名门或者师从仙门者便皆是不入流之辈”的言语，她已经不止一次听石灵说了。看来这所谓的阶级观念是根深蒂固在天地中的各处，无论人、妖或者仙的分别。
“啧。”
裴悯历遍山川蛰变，不愧于见多识广一词，也早已练就一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其色的铁石面皮，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小司命星君处一个并不算多么了得的阵法能迷住了他的眼，让他又体会了一把方寸大乱的感觉。强行被幻境斥离的感觉叫人当真有些吃不消，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起伏。不耐烦地打断聒噪不休的这石妖，收敛了几分不快望向身后的见筝。
“见到司命了？”
“你没陷入这阵法？”石灵紧跟着也出声质疑道。
“一进入瀑布中，我和余闻闻也一样进入了一个会编织幻境的阵法。”见筝摇了摇头。
“司命看你俩是凡人没什么战斗力，大发慈悲把你们放出来了？”石灵才不相信自己都走不出的阵法，区区两个凡人竟能破阵。
“瞧不起谁呢，司命姐姐都说了，我可是她见过最快破阵的，当然筝筝姐就比我慢一点点！”余闻闻伸长了脖子没什么气势地表示抗议。
被抗议的石灵仰头翻了个巨大无比的白眼。
“我们确实是自己破阵而出的，司命称这阵法为“择心”阵，它能复现入阵者一生中最重要的某个时刻，让你深陷其中再做一次选择，具体的破阵之法司命未免对我二人言明，不过我猜想可能也讨了我们是凡人的巧，内心并无不可化解的执念，所以才能破阵而出。” 见筝笑着出言解释。她明白与其做口舌之争属实无用，言语上便是给了石灵一个台阶下。
更何况，石灵脱阵而出后嚷的那句话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分明这石灵在阵中根本不知身处幻境，忘了自己进入了一个阵法，才会以幻为真，想必裴悯也是如此，所以才会迷失幻境中不得而出。而自己入阵后清清楚楚的能记得事情发生的前后因果，从头到尾就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怪不得她总觉得这阵法哪里有问题，似乎不能起到阻拦人闯入的作用。原来是阵法的一部分功能在她身上“失效”了。
真只是因为她是凡人吗？还是另有原因？见筝心中兜兜转转，并未将这事说出去。
最重要的时刻？裴悯听了这话，嘴角自嘲一笑，阖上双目不再出声，无人知道此刻他心中所想。
“原来如此，奶奶我就是一心想救......可恶！正着了这阵法的道！”石灵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语气激愤。
“你这幻境与救孙悟空有关？”见筝笑意盈盈地望向石灵，其实都不需问，司命说罢她便知道这石灵定然要困在过往记忆中了。
“废话。”石灵悻悻然摸了摸鼻子。
“能够理解，人非草木，孰能无心不起念，无欲不生执呢。”见筝笑眯眯地阴阳了一下这个“神通广大”的石妖。
她没看到的是，一直阖目环臂而立的裴悯睁开双目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复而侧过头去。
“好了，破了个小阵法而已，得意什么，快将你们在司命殿的经历说与奶奶我听听，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收获，两个最弱的进入了，别什么都没打听到。”
“哼，我们该知道的可都知道了，说出来惊掉你下巴。”余闻闻再次反抗。
“你说，奶奶我洗耳恭听。”
“筝筝姐你说！
得，还以为余闻闻要崛起了，果然想多了，还是要她干这费嘴皮子的活。好嘛，她算是明白自己在这个团队中的使命了。
注释：
①出自辛弃疾《醉花阴·黄花谩说年年好》，原句为“蟠桃结子知多少。家住三山岛。何日跨归鸾，沧海飞尘，人世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