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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水镜窥密谈 弈者争当雀

    正当堂上,崔判挥了挥手,屏退了无关人等,恭恭敬敬将腰间的生死簿双手呈于高坐堂上那位。

    无他,那人正是当任阎王。

    “你怎地提前魂归我处?按计划,你此时应在那太宗皇帝处,可是其中出了什么纰漏?”当任阎王森面沉沉,声洪如钟。

    “阎王救我!小龙本确该依计划行事,但白日方行完布雨之事,不知那何处冒出来个跋扈女子挡住小龙去路,并将我接到的任命说了个□□。小龙本只疑心计划已被泄露,有不明势力欲行阻碍之事,但这女子却劝我顾惜性命,说天帝已命魏人曹将小龙斩首。”

    “这女子是何人?”

    “小龙愚惑,无法明辨,看她言语衣着,应是某氏族小辈,也许是上头安插的一枚眼线,予我通风报信。大人您有所不知,那魏徵并非简单人曹,乃是浮黎天上掌罚的纠罚大灵官都天①真君托生,他在人生所执佩剑,正是大名鼎鼎的悬正。”泾河龙王神色凄惶,伏地兽行向左前。

    “竟有此事?执悬正......崔判,这都天真君托生之事你可知晓。”

    “回阎王,确有此事,都天真君执上天庭公务文书入轮回道,您也知,幽冥与浮黎天、灵山等处向来各行方便事,涉其公务,自无法尽依轮回律,纠罚大灵官托生时却有记录随身带一法器。”崔珏略一沉吟道。

    泾河龙王听完,以头抢地而不起:“悬正灭魂啊!小龙不过是私扣几分雨水,按律如何也不当受那悬正一斩,上天庭分明是要小龙彻底殒命在天地间。幸蒙上头不弃,小龙只得中途易辙,顺势自戕在那女子剑下,才得以见到大人您。”

    “我怎么就成了暗哨?”外头石灵听到此处,身形一歪,语气茫然。见筝若有所思,看来此前她们的设想还是不对。本以为《大唐西域记》便是她的金手指,可按泾河龙王所说,这原本的计划中并无所谓的“魏徵梦中斩龙”这一环。却是应了余闻闻先前的只言片语,就目前信息来看,这取经大计背后起码已有两方势力入局。

    “你不是成了暗哨,是入了圈套。”见筝似笑非笑斜眼扫了一眼石灵,“也许你白日不贸然出手,此时已经有人替我们阻挠了取经的进行,但如今......你的确误打误撞救下了泾河龙王——保住了这盘棋局上的一只卒子。”

    水镜中局面又起了变化,一个不属于堂上任何一“人”的声音凭空响起。

    “擅自做主,提前行事,若要误了计划,你的贱命魂灭也罢。泾河水系焉能存于世乎?”此声甚是清越,似是青年男子。殿内光线突然激烈地抖动起来,原是高坐旁的烛火不受控般四下摇曳。

    听闻此音,堂上三者反应各不相同。阎王起身向一旁抖动的烛台虚虚一拜,而泾河龙王则迅速直起了身,双目圆瞪,向旁跪行几步,一番砰砰然叩首。

    显然,这泾河龙王的背后之人终于出现,附身在了烛台之上。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龙猪油蒙了心智,做了错事!若有补救之法,小龙愿魂消魄散以求保全我泾河水族性命!”

    “哼,你金蝉脱壳后,吾第一时间将情况告知了佛祖。好在佛祖本就未打算委你以重任,另安排了人补你之缺,亦没追究你失职之事。”

    “多谢大—”泾河龙王一听,顿时双目热泪汪汪,复又磕头不止。

    “别慌着感恩戴德,那女子究竟是如何对你说的?”

    泾河龙王赶紧回想,将石灵对他所说的话尽可能地复述了一遍,小心翼翼:“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蠢货,这明面上劝你逃走,实则暗示你天庭已经发现你私下替他人做事。你该死并非犯了天条,天条天规算得了什么,只是你已然成了叛徒。”

    泾河龙王刚放松下来,听了此话神经骤然拉紧,背后一身冷汗:“那岂不是不会轻易放过我......”

    “天帝眼中想来容不下沙子,你现下为佛祖做事,将你除去再正常不过。”

    “此事好办,浮黎天并未与我知会龙王之事。我幽冥一向公允,此时想必天庭还不知龙王提前身死魂归我地府,只消在浮黎天使者来幽冥寻龙王之前将它送上轮回道,此事应可就此揭过。”一直在座位上没有出声的阎王此刻插话。

    “多谢阎王出手相助。”蜡芯火焰微微一颤,似是屈身作揖。

    “举手之劳罢了,幽冥的原则便是如此,四海皆是客,互行方便事。”

    “广袖善交,都不得罪,还是阎王您高明。”

    “两位大人,余以为这女子的动机值得细究。”两人互相客套之际,底下一直默不作声的崔判不卑不亢开口。

    “你且细说。”

    “按泾河龙王所说的,这女子所知甚多不仅知晓佛祖为取经所做的设计,又知道天庭那方意图灭杀龙王的行动,表面上看确实像是佛祖安插在天庭中的眼线。但按这个思路逆推,则有诸多地方解释不通。”

    “小龙先前也觉疑惑,我们原本的计划中小龙本就该上斩龙台,斩去肉身,重投转轮道,直到她提及那斩我之人竟是魏徵,我才察觉不对,我知魏徵乃是灵君转生,怎地又变做了人曹官?”

    “这灵君转生为人的命格由司命仙君负责,我幽冥只负责存阴转阳,魏徵生作人曹,必有他的人间际遇。”阎王言语中滴水不漏,就差没把此事与我幽冥毫无干系写在脸上。

    “敢问龙王,你是如何得知魏徵便是都天灵官转生?”

    是了,仙君转世不算什么稀罕事,此事所关注的者甚少,若不是当年转生时崔判经手此事,他也未必知晓。

    “这.....似乎很早之前的事情了,不知听哪个虾兵蟹将说起,那魏徵是九重天中都天灵官转生,他腰中所配之剑便是‘悬正’的化形。”龙王乍地被问懵了,努力回想了一阵,支支吾吾的回答。

    “听说?”

    “是的,年岁久了又是小事一件,小龙实在想不起当时情况了。”

    “暂且不论此事,此事不通之处在于,那女子如何笃定你知道那魏徵的真实身份?她言语中可并未告诉你天庭欲将你魂灭。”

    “确实,她只道太宗保不下我,但按我们原本计划,小龙本就该被斩首,以此为借口去纠缠那太宗皇帝。”

    “不错,以小官所见,这女子其实根本不知佛祖计划如何,亦不知那魏徵乃携‘悬正’转生的都天灵官,她不过是误打误撞,没成想龙王会当场毙命于她剑下。”崔判向前一步,微微一笑。

    此言一出,可谓瞬间点醒那附身烛台之人。

    “这女子看似既知晓佛祖计划,又对天庭动向一清二楚,实则是徒知其表不知其里。看来这人并非佛祖安插在天庭中的眼线,只是个不知从何处发觉此事的局外之人。”烛台火焰再次猛烈一跃,堂中光影骤然一闪。

    “此刻下结论未免为时尚早,小官言至于此。”

    “多谢崔判提醒,幽冥真当是人才辈出,阎王您有如此得力助手,难怪能在天地间屹立不倒,真是让我好生艳慕啊。”此时,烛台火焰黯淡了不少。

    “过誉了,时候不早了,未免夜长梦多,不若先将泾河龙送去转生。”阎王起身,俨然不想再说,一副要送客的模样。

    “所言甚是,倒有劳您。吾附身时间将至,不便耽于口舌,我们日后再叙。”

    “好走,恕不相送。”此刻,烛焰又似开始时激烈颤动了一般,恢复了寻常模样。

    背后之人离开后,阎王随意向座上一靠,打了个哈欠,对崔判道:“龙王转生之事交由你安排。此事按规矩行事便可,无需刻意回避,以免引起怀疑。日后那浮黎天就算来人问,只要一切合规,他们也无法问责于吾。”

    “是,小官定当谨记。”

    “快带龙王走罢。”阎王阖目,随意地冲底下两人挥了挥手。

    “感念阎王救命之恩,小龙别过阎王。”

    三人赶紧散去水镜,往石柱后小心躲匿。

    就在圆融光环将散之时,一声嘟囔不甚清晰地飘出:“这一个两个,忒不讲究,上次睡得正香突然把老子喊起来扣一个叫陈光蕊的凡人的魂,这次又来,熬老头喽。”

    显然是那阎王爷在抱怨。

    见筝嘴角抽了抽,瞬间对这在人间凶名赫赫的阎王爷有了几分同病相怜的亲近之感。自己大晚上被当成召唤物,马不停蹄地在各个任务点奔走。

    唔,拒绝加班,每一个社畜心中最朴实的愿望。

    眼看崔珏牵着龙王就要离开森罗殿,石灵急了:“怎么办,那生死簿已经不在他腰上了,是不是在阎王那?我们还要找阎王掉包?”

    看来那殿上的对话这石灵是一点也没听进去,见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笑眯眯地轻拍石灵肩膀:“无需掉包生死簿了。”

    “啊?”

    “方才殿上不是都说了,这取经计划背后是佛祖安排的。”

    “这又如何,取经本就和佛祖有关啊,那唐玄奘乃是如来二弟子金蝉子,因怠慢佛法被贬下凡间受那十世之苦,这世便是那金蝉子第十世。”石灵一脸不耐烦,飞快地吐出一长串。

    不愧是石头精,当真是顽石一块。

    “稍安勿躁,你细想一下,若只是让金蝉子走上取经之路,随便差人点化一下即可,何必如此劳师动众?以龙王身死作饵,引人间皇帝入幽冥,再遣观音点化,赠袈裟法杖,这桩桩件件也未免太过小题大做。”见筝此刻拿出了对待幼儿园小朋友的耐心,循循善诱。

    “哦,也不奇怪,那佛祖向来不走寻常路,当年他投机取巧赢了孙悟空,将他压在了五行山下五百年,要不是将手指错认了那天柱,可恶,就一步之差便赢了那佛祖。”

    没救了,如果要这么说,那可真没什么可聊的了。见筝沉默了几秒,转向在场倚柱不语的另一位。

    “裴公子,你怎么看。”

    裴悯听到附身烛台者的声音时,就觉得有七分熟悉。若真是他认识的那位,那此事,定然比他原先所料更为复杂。他一面听着,一面试图在蛛丝马迹中寻找那位在此局中扮演什么角色。“面上的冷色同身体一起隐蔽在这石柱阴影下。耽于思虑,他竟一时间没听见见筝的问话。

    见筝虽看不清他表情,明显觉察到裴悯周身的气氛不对。这是怎么了?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她只得重复了一遍问话。

    “嗯,灵山欲保金蝉子取经,九重天②出手阻挠。”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石灵,没将那声音相熟的事道出。

    “是,目前局势很明朗,我原本以为《大唐西域记》是正解,灵山和天庭神仙是一伙的,无疑我们先前判断有误。单就都天灵君转世一事来看,天庭应是站在灵山对面的,如果没有石灵横插一脚,也许这事就成了。”

    “怎么就我横插一脚了?你们也太小瞧佛祖了,也许那书中就是正确的,即便我不阻挠,龙王到了那魏徵那,‘悬正’也未必出得了鞘,你们怎知天庭没有与灵山合作?”石灵听得话头说到自己,顿时有些不满。

    这话咋一听没有问题,但有个明显的漏洞,若是两方合作,为何那泾河龙及背后之人丝毫不知那斩龙官乃至九重天上灵官。

    见筝懒得理她,继续与裴悯商讨:“这崔珏倒是思路清晰,原本阎王和附身烛台者都入了先入为主的误区,将石灵当成了通风报信的暗哨。他却一语中的,指出了石灵局外人的身份。这幽冥势力,虽表面看起来是灵山这边的,但从阎王态度和私下话语中看。我觉得,还无法判断。”

    “阎王这老东西圆滑得很,从不站边,向来讲求个明哲保身,有利可图。”石灵插嘴道。

    见筝思忖了一下,点点头:“如此便符合他今日的表现了,唯一让我有些在意的,是那附身烛台之人,他是佛祖的手下吗?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裴悯听得见筝如此说,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好说。”

    “唔,还是信息太少了。不过我们此行也算是有所收获,起码得知了这盘棋的两方对弈者,如此一来,便可调整思路,既然天庭意图阻挠,我们也乐见齐成,做黄雀岂不是美事一桩?”

    “真不去拿那生死簿了?”

    “= = 即使没了这太玄皇帝,还会有别个皇帝或其他什么人,走啦,先离开此处。”见筝笑眯眯地拖走了仍不死心向殿内探头探脑的石灵。

    各怀心思一词形容当下真是再合适不过,见筝只当石灵冥顽不化,她又怎知,石灵执著生死簿所为何呢。

    人人都欲做黄雀,可谁又是这盘棋中的蝉?

    注释:

    ①出自《灵官宝诰》,原句“先天主将,一炁神君。都天纠察大灵官,三界无私猛吏将。”。其原型人物为为道教的第一大护法王灵官,又称豁落灵官。《道教全镇遭滩坛朱讲科仪》言灵官天将为太上老君化身(即先天一炁分化而来)。《新搜神记》言王灵官本名王善,宋徽宗时人,曾从西蜀萨守坚真人受道符之法。王灵官为五百灵官之首,故称“都灵官”,其职责为“纠察天上人间之职”。本文“都天”化用于此。

    ②本文中,九重天即为天界,浮黎天为九重天中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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