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筝被拽着石灵刚要去探查一下安全离开此处的路线，裴悯伸手搭在她一侧肩上，指尖轻叩了一下。见筝只觉得眼前一花，瞬间来到了此前她们偷偷潜入的窗口外。
唔，瞬移大法。非常实用，可以的话一定要偷学。
“这腾挪之术既然能够施展，为何我们先前还要费功夫穿越酆都步行寻找森罗殿？到了殿后还要偷偷越窗而入？”见筝心中想着偷学，大脑还在正常的运转，适时地表达出社畜对晚上加班瞎折腾的不解。
“非也非也，这你就不懂了吧。”石灵这时摆出了一幅骄傲地嘴脸，煞有其事地清了清嗓子，“虽然同样是移动类的术法，但我先前施展的可是是师从派仙门的神行之术，幽冥地界特殊，对空间之术限制颇多，而仙术施展起来所受限制较小。这小子的法术，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那玄门内的移形换影之法。这可是幽冥又不是玄域，这玄门的法术不过是得道的凡人飞升前所创，不入流不入流，哪能跟我这正统道家仙术相提并论，所以这小子不过带我们从殿内移动到了殿外。”
一时间被套上了“法术不入流”的帽子，依裴悯的性子却也懒得与她做口舌之争，只是掸了掸耳朵，大有嫌她聒噪之意。
见筝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原来是这样，原来术法中还有这么多门道，我还当这瞬移是修炼到一定境界都会掌握的能力......”话还没说完就被石灵打断了。
“怎么可能？有什么能力全得看修习的法术。这么跟你说吧，这不论是凡间的修炼者还是大罗神仙，师从的派系不同其神通亦各有不同。道修者讲求炼气，多习术法，诸如咒术、符术、剑术、丹术。佛修以炼体为基，以修心参悟以达破境。还有一些不以修已，凭借外物来提升实力，比如炼器或者培养灵兽。依靠灵器或灵兽亦能实现眨眼千里。
仙界向来讲求一本从源，师教醇正。仙门世家虽有自己的家传绝学，但那都属于高级技能，只有家族中直系血脉还有机会习得。基本上只要同属道派，都会学习最基本的术法。凡间的人修倒是没这些讲究，今日拜这门明日拜那门。贪多嚼不烂，终是难成气候！难成气候！”
唔，明白了。大家一起先进行九年义务教育，再毕业回家搞专业开发。
不过这一口一个仙术、凡术的，听得见筝心里不大舒爽，修个仙还搞阶级歧视这套？
“既然你习的是仙术，那先前怎么没见你施展高明仙术，还要靠裴公子带我们来幽冥地，怕不是故意藏拙？不屑得出手？”此刻石灵气焰高涨，裴悯头回都不带回一下的，对她不理也不睬。但石灵可不是会因不理睬就自觉无趣的，反而会让她觉得自己大获全胜，因而愈发得意。且听石灵说起此事的语气，颇有因出身“得天得厚”的骄傲意。不论什么时代，门第阶级歧视，都要不得。
见筝夹在石灵与两人之间，瞧着石灵脸上得意的笑觉得甚至刺眼，深谙自己应该适时打击一下石灵的气势。
一是为这个三人小团体的平衡，二是出于对“弱小”战友的人道阶级同情。毕竟按石灵这话，基本排除了裴悯世家出身的可能。这玄门，先前石灵在介绍天地形势时有提到过，似乎是玄域中一方极为滔天的势力。照这么说，极大可能这个裴悯便是与那玄域有关，也算是凡修得道。
三呢，是因为走过来的路程对她一个弱小可怜的凡人来说过于遥远了，若是再以原方式原路返回.....对她的□□与心灵都是过于残酷的打击。这班加得很可能不是熬夜，而是通宵了！第一天就通宵，以后还得了。虽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但见筝一向是拒绝此类pua，毕竟苦命打工人一旦突破了通宵的底线，就会迎来肆无忌惮的压榨。
“呃...这...你知道什么，无论是何种移动术法，非得是施术人知晓所要去的地点具体为何，还要那处空间未被禁制封锁或没有施加限制类阵法。凡是有点家底的家族都会在府中机要地想方设法下些禁制，更别说什么凌霄宝殿、森罗鬼殿这种地方，若不如此，他人仙府岂不是外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了。而且...我先前去的是.....反正这森罗鬼殿我是从没来过，无论如何都无法施术前来。”石灵梗着脖子，理直气壮为自己申辩。
“哦？听起来像是在嘴硬呢。”见筝笑眯眯地瞧着石灵略显心虚的模样，趁势又激上一激，好拯救自己的双腿。
“奶奶我不光嘴硬拳头更硬！幽冥内确有限制，但我的腾挪之法回到我们落脚之地还是不成问题的。看好了！”说着，石灵信手捏了个诀，右脚轻点三下，三人脚下升了一阵几乎微不可见的气旋，这森罗殿后哪还有三人的身影？
“咕咕咕叽—”
“呸，死鸡崽子，敢扇你奶奶我。”
这降落点似乎出现了一些bug，石灵结结实实挨了一膀子的鸡翅耳光。裴悯眼疾手快，揽着见筝在落脚前闪到了鸡圈外。
唔，误入鸡圈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团阴畜。
“石灵姑娘，你这—”见筝笑眯眯看着石灵表演徒手擒鸡。
“失误了失误了！这幽冥的限制有点子东西，干扰了我的术法。”
“咕咕叽咕叽！咕！”又是一阵鸡飞石跳。
“死鸡，大半夜叫什么叫，明天就把你宰了！”
圈后的老旧阴宅内，顿时传来一声睡意未消的咒骂，原来他们一不小心落到了一处鬼家的畜圈里。
“算了，奶奶我不和一只阴畜计较”石灵腾身出院，再施一诀。
“呼—嘘—呼—嘘”三人在一落地，四面一团漆黑，有骇人鼾声如巨兽吼叫般在脚下炸响。随着鼾声起伏，见筝隐隐感到脚下踩着的这条状物颤颤巍。
好嘛，直接落人床梁上了，可算是做了一回“梁上君子”。
石灵有些尴尬，悻悻然挠了挠腮帮子：“失误失误。”
“敦顺孝悌，遵天应地——梆梆梆梆梆梆梆——”这回总算是落了个正经地儿，没私闯鬼宅了。三人身形现身于酆都城门外三街的一条里巷内，远远地传来了七声更响。
“石灵姑娘，我们这又是在哪？”见筝心细，一下就发现此时城内雾气比先前赶路时淡了不少，她看到城门在两条街外若隐若现，偷偷舒了一口气，转头笑眯眯注视先前这嘴硬拳头硬之人。
“都说了这幽冥界有禁制！我再——”石灵抬手想故法重施，发现无事发生，尴尬一甩手，“一刻不能再三，那城门不就在那，走过去吧，就当......就当散散步，这酆都城，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快走。”不等两人反应，赶紧抬脚往主街走。
看来是施法频繁了，原来还有技能CD这回事。
已经“得逞”的见筝忍住心中笑意，一转头，好嘛，这位大爷不紧不慢在整理仪容仪表，真当是来酆都一夜游的。
裴悯发觉见筝打量他的视线，若无其事地背过手，施施然吐出两个字，“走罢”。
唔，好一位人模狗样闲庭信步的大爷。
三条街的距离，不消一会儿便走到了。此刻街上比起之前更显冷清些，只见得那阳春面摊和街口几处旅舍点着黄纸糊的灯笼，偶尔有几个鬼影慢慢悠悠地飘过。薄霭中，零零星星有白褂遮面的阴使压着新鬼入城。
石灵丢了面子，哪里有什么散步的心思。一路走得飞快，早就快他们一步，背影消失在了城门处。
剩下见筝与裴悯两人不紧不慢，并肩而行，走马观花这稍显萧条的街道屋舍。迈出酆都的墨石门槛时，见筝顾首望了望，若有所思：“不是说这鬼都是在夜间活动么？”
“何出此言？”
“嗯，我们来时已经入夜，我本想这阴间不说是万鬼奔腾，怎地也不该连鬼影都瞧不见几个。不过如此也好，若真是万鬼奔腾，还不利于我们行事。”
裴悯脚下一顿：“所谓日升月落，跨出凡间便再无此景。幽冥以十数记一小周天，前五为作，后五为息。”
“怪不得，方才我听那更响足有七声，此刻就是幽冥中的凌晨了吧。”见筝清目弯弯，直直看向裴悯。
“正是。”裴悯心头一颤，视线未落即转，暗想眼前女子的心思当真是敏锐。
“后半夜该睡喽，不然要长不高了。”见筝冲裴悯歪了歪头，便加快了脚步，朝等在河边的石灵快步走去。
裴悯一愣，欲抬起的脚踏在了虚处，女子故作轻松的话音仿佛仍在空中悬而未落，惹着尘埃轻轻一颤。他就这样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愈行愈远的背影，是那么陌生又如此熟悉。
“都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可长不高的。”他无声吸一口气，喃喃似是对自己说。
“你们好慢。”石灵插着腰，板着个脸对两人一通嚷。
“是喽，毕竟没有习过正统仙法嘛。”
“呃.....胡说八道什么，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所以说，我们现在不还是在幽冥？”
“呃，看我没用，这来路可不是我领进来的，问他去，他的本事一般人可没有，只能怎么来的再怎么回去。”石灵指了指朝后方的男子，耸肩。
裴悯面向这静水而立，轻捻指尖，眼前一方浩渺烟云竟兀自散开，“跳罢”。话语未落，石灵一马当先纵身一跃，未如期传来扑通之音，衣裙沾水涟漪四散，身形便消失在了水面。
见筝心知没什么危险，脚下却仍有些犹豫，她可是个旱鸭子，男子的玄色衣袂在眼前飏然。她低头欲伸手，又放了下来。
就这点犹豫的功夫，前面便落下了一声轻笑，她抬头只来及看见一个勾起的唇角，便感到自己头顶若有似无一阵冷然水气。
再一回神，自己已经四脚悬空在那泾河边上了。
唔，不妙，被擒住命运的后衣领了。
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处境，见筝面无表情飞快思索自己是不是一不留神哪里得罪了这位大爷。思索无果刚欲侧头，正对上石灵因好奇睁大了的双眼：“什么新奇的招式，这回功夫你们比划起擒拿术了？”
石灵话音刚落，水下隐隐约约传来了几声私语。
“什么动静？陈光蕊那秃驴又来下饵了？”
“这大半夜的，要不要鱼活了？”
“费什么话，还不快溜？”岸上两人大眼瞪大眼之际，水下窃窃声消散在莽莽夜色中。
眼前再一花，见筝结结实实落在了一张绵软大床上。加班结束，终于回房了。
被敲晕留下守家的余闻闻并不在她房内，也好，这样她便能独占一个大床。见筝慢吞吞地下床，前往侧室准备泡个热水澡，可算能舒舒服服睡个好觉了。
这一天天发生的叫什么事儿？先是不打招呼就被强行召唤进什么“黄粱古帛”中，又没商量的余地就强制执行破坏西天取经的任务，好不容易找了个休息的地方结果不由分说被要求大晚上加班夜闯阎王殿，如今又一声不吭被揪住命运的后衣领扔回了房间。
见筝从热气萦绕的温汤中露出脑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唔，真真是社畜无人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