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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第四章

    好嘛,醒来不过三日,她已经先后拥有了“被哥哥抛弃山野的妹妹”和“年幼失怙的孤女”两个悲惨身世,奚瑶看着画中和她有七八分像的女子,一个荒唐的想法一闪而过。

    不会,她的真实身份竟然是道源掌门流落在外的女儿?画中女子难道是沈掌门的情人?一出虐恋情深的戏码开始在她脑海里上演。

    然而下一瞬,沈仲化就打破了她的猜想。

    “这是寂山女君的画像,为师于考镜源流一道略有研究,平日最爱寻访古迹…”,沈仲化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转而望向刚收的小徒弟,“为师昨日看到你,就想到了这幅残画。”

    残画?可这幅画明明并无缺漏,甚至、还有点新。

    沈仲化又从灵戒里拿出一张古黄色卷轴,这次,他小心翼翼地将卷轴铺开。

    “这两幅画是一样的?”奚瑶注意到这张卷轴中,那女子的面容被水色晕开,只能看到模糊的五官轮廓。

    沈仲化得意道:“为师手中珍藏的乃是魔乱期沈朝仙师的真迹,方才那张是我昨日照你的样子临摹的。”

    奚瑶蹙眉,有些不理解:“师父不曾见过寂山女君,却将我的面容画在这幅古画上?”

    沈仲化摸了摸胡须,癫狂笑道:“无知小儿懂什么?写意画只求神不求形,你神色恹恹,哪里有画中人的风采?虽然面容一致,可若我不说,谁会将你与画中女子联系起来?”

    确实如此,沈仲化的画技不曾忽略写实,可奚瑶并不把他临摹的画中人当作她本人。

    “您收我为徒,就是因为这幅画像?”这也太荒诞了。

    沈仲化却点了点头,他又说:“不过你天赋不错,做我的弟子,也不算埋没你。”

    “乘正说让你去肇基堂,你若是不愿,那就等你师兄回来后让他教导你。”

    奚瑶却摇头。“弟子愿去外门修习。”

    “也好。惊鹤坊东侧是木樨轩,是秋日赏桂的院落,一直无人居住。”沈仲化将木凳上摆的书卷拿起随手叠在脚边杂物上,慢悠悠地坐下来,“让殷以清帮你打扫一下,今日你就搬进去。”

    “那弟子告退了。”

    殷以清好不容易走到平屋外的石阶上,他刚刚坐下就见奚瑶出来,他艰难地抬起胳膊,有气无力的哀嚎道:“师妹,快来帮我撕下这破符。”

    奚瑶站在比他高一级的台阶上,她伸出青葱一般的手指搭在殷以清后背上,却并不揭符篆,而是俯身告诉殷以清,“师父让你帮我打扫屋舍。”冰凉的发梢顺势打在殷以清手背上,他往后退了退,才开口:“这点小忙,师兄我当然是义不容辞。”

    奚瑶这才爽快揭下符篆,“走吧。”

    千钧符被取下,殷以清略活动下脊背,跟了上去,“诶师妹,你刚才进师伯的屋子了?”殷以清流露出嫌弃之色,又说:“可不是我夸张,师姐已经近百年不往这里来了,就算议事,也是在惊鹤坊的正堂。”

    “师父的屋子,确实乱了些。”

    “何止是一些啊!晏师兄若在,我还愿意进去。可晏师兄已经三个月没回来了,”他比了个“三”的手势,“我都不敢想象里面会有多乱。师伯肯定是拿捏我不敢进去,不然我刚才爬进去也要求他给我身上符纸解了,烦也烦死他。”

    “你不知道,师姐有洁癖,就是因为小时候在师伯屋舍里留下了阴影。”他将折扇一合,“所以阿瑶,晏师兄回来前,师伯的屋子你能不进就不要进。”

    殷以清脸上像是绽出一朵花来,“你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嘛!”他蹭了下奚瑶的肩膀,“为兄一定会亲力亲为的。”

    奚瑶自动与他拉开半尺的距离,却默默记下师姐有洁癖的事,难怪昨夜月光下连花圃的影子都整整齐齐。

    殷以清像是浑然未绝,又凑上来:“我猜师伯一定是让你住木樨轩,木樨轩离惊鹤坊不算远,不过它离晏师兄住的写雨轩最近。”

    “我师父很怕麻烦?”

    “自然。昨日师姐是不是跟你说掌门很忙?”

    奚瑶点头。

    “她骗你的。掌门要处理的事务哪有那么多,是玉楸子很忙。师伯他就喜欢捣鼓一些古迹,不是去收藏这本残卷,就是出门考察地志。”他撇撇嘴,“道源宗的事,晏师兄走之前都交给师姐了。”

    不然这次招收弟子怎么会轮到他主事呢?

    殷以清看不惯沈仲化很久了,他吐槽道:“得亏师姐还愿意维护他掌门的威严。”

    奚瑶知道他的话恐怕有些偏颇,不过师父这样确实不妥,她问:“那师父他还是掌门?”

    殷以清眯眼看了看远景,怅然道:“师姐辈分太小了,我师父做掌门,其余几位峰主不会同意。挑来挑去,师伯还是最合适的。只是这么多年,师兄师姐都很辛苦。”

    奚瑶对晏白珩多了几分好奇,她不由得问殷以清:“怎么总听你们说起晏师兄,师父、师姐、还有师兄你,都很信任他的样子。”

    殷以清由衷赞道:“晏师兄为人不矜不伐,虚怀若谷,在道源宗,就没有不喜欢晏师兄的人。”

    不愧是出现在她梦里的人,听起来就不难相处,奚瑶放心了些。

    话间二人已至木樨轩,院落里果然栽着桂树,树姿端正,树冠团团,木屋在这片光影中显得柔和安定。

    殷以清轻推开扇门,请奚瑶进去。木屋内空空荡荡,唯有尘土作伴。殷以清便掐了个净尘诀,他里外转了一圈,评价道:“轩室空敞居高,讲究轻快。可惜…”

    “可惜没有水对不对?”木樨轩是个三开式的小院,奚瑶透过几净的小窗看向院落,桂树在秋色中独享这满院寂寥。

    “不错,木樨轩本来就不住人,”他倚着柱子,“从前我们在廊下饮酒,人多了也不觉得空旷,若是一人独居,这院子岂不是连水声都听不到了,怪单调的。”

    奚瑶推开一扇小窗,对殷以清说:“其实安静些也好。”

    殷以清跨坐到柱子旁的长椅上,他比划着在半空画出一条长线,“写雨轩就有水,将山墙打通,引水过来,也不算麻烦。”

    他掏出玉牌,“这种事找孟子川正好。”

    奚瑶猜孟子川定是和她一样架不住殷以清的“热情”,才会过来帮这个忙。总之,孟子川先冷着脸递给她一个乾坤袋,说是师姐给的,然后他果真在木樨轩忙活了半天。

    凿石架桥,建起一座临水之轩。

    奚瑶坐在廊下长椅上看他们两个忙活,她不时晃晃手里的瓷瓶,无聊了就倒出一颗丹药来吃。

    殷以清看了一会儿,见奚瑶不知道第几次往嘴里塞丹药,他嘴角一抽,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就要夺瓷瓶,嘴上呵斥道:“辟谷丹可不是你这个吃法。”

    奚瑶松手,瓷瓶真被他夺了去,她不甚在意地问道:“这样吃会怎样?”

    不会怎样,只是寻常人谁会把辟谷丹当糖吃呢?

    他唬道:“会撑死。”殷以清在胸前徐徐摇着流金扇,决定早些让奚瑶去外门修习,师妹看着就对修道一窍不通的样子。

    道源宗的前山约莫有两三座城池的大小,后山则直接贯通广袤无边的森林,难以穷尽。

    前山分两门,外门更像是民间的普通书院,除了舍馆、膳堂、药房、书屋以外,另设有太清堂举行仪式,肇基堂教授心法,执法堂处理弟子杂事。

    内门则随意许多,不一而足。延化峰多殿宇,鹤皋峰多轩坊,玉振峰多楼榭,千疏峰只有竹舍,而施泽峰只有水上一亭。

    奚瑶的衣袂随流金扇疾行而飘扬,她恍若要乘云上天际,殷以清口中的殿宇轩坊、竹舍水榭都自二人脚下飞过。

    殷以清在耳边滔滔不绝,奚瑶只嗯了一声。

    流金扇很快飞过将道源宗分隔成内外两门的溪流,又缓缓落在肇基堂打在地上的阴影中,二人一前一后跳了下去。

    殷以清指了下肇基堂的牌匾,他说:“就是这里了。师妹,我陪你进去。”

    “不必了。”奚瑶果断拒绝。

    殷以清眼也不眨,望着那道清瘦倩影缓缓走进正堂,他面无神情,心里却在祈祷:晏白珩啊晏白珩,你可快点儿回来吧,这种冷冰冰的美人我是一点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随即他转身,伸了个懒腰的功夫就将这事儿放在了脑后,他无端端想着:反正是晏白珩的亲师妹,轮不到他来操心。

    肇基堂内的弟子大都已吃过午膳,教习还未到,他们有的在翻书卷,有的聚在书桌前玩闹。这批弟子算是同期,同住舍馆,同吃膳堂,经过一个上午的修习,已经彼此熟悉起来。

    姗姗来迟的奚瑶却是个例外。

    她放缓脚步,裙边层层叠叠却不起褶花,她不欲让人注意到自己。可她甫一进门,原来还有些吵闹的教堂霎时安静了下来,玩闹着的弟子也收敛了嘴角笑意。

    她的视线在大堂内扫了一圈,几十双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同时也落在奚瑶清丽的面容上。

    “师…师姐,这里…还没有人坐。”第二排的少女抬首露出一张楚楚面容,指了指她面前的座位。

    奚瑶颔首道谢,随即坐在紫檀桌前。桌上正摆着两本书,一本约有两指厚,一本薄得像是几页纸。

    奚瑶拿过那本厚书,书皮上的字和玉牌上的篆刻应是出于一人之手,上面写着几个苍遒大字“道源三训”。白皙的手指翻过书页,翻过卷首集例、卷一卷二一直翻到卷九。

    只有三训,却写了九卷。奚瑶深吸了一口气,又拿起薄本书来,这本倒很正常,端端正正写着“运气通天论”。

    奚瑶随手放到了一边。

    奚瑶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勤奋的人,下午教习时而讲得唾沫横飞,时而下来兴致勃勃地指导弟子运气,可奚瑶坐在第一排昏昏欲睡,教习也直接略过她,既不训斥,也不指导。

    那些同窗对她的态度和教习一样,不亲近不疏远,反而有几分敬畏。

    敬畏她,想必是因为她亲传弟子的身份,可不亲不疏,不就等同于可有可无?

    奚瑶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她想到那本被殷以清粉碎的、记录入门弟子过往的册子,白瞳里似聚起一团水雾,视线模糊中,她茫然自问,前尘往事,真能不必再提吗?

    奚瑶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她找出纸笔,翻开那本《道源三训》细细阅读,灯盏一直亮到半夜。

    合上书卷已是丑时末,奚瑶用指腹轻轻揉了揉眼眶,所谓道源三训,九卷的内容她可以简略为寥寥数语,一努力修炼,二友爱同门,三惩恶扬善。

    奚瑶叹了一口气,墨笔落在泛黄的纸页上,思绪百转千回,她原是有心记录自己的习惯,重新认识自己的。可她真能将这三训作为行事准则,做好道源弟子吗?若有一日找回记忆,身不由己…

    停顿间,笔尖已穿透纸背,晕开一个黑团。

    她重新蘸了墨水,一行娟秀小字在墨团边落下:不知来往,终日惶惶。没等墨迹干涸,这行字又与墨团融为一体,随单薄宣纸一起从紫檀书桌上跌落进纸篓。

    此时正值初秋,半夜风凉甚,秋风透过窗棂直接掀起纸张,像是在无声诱惑她到风中来。

    奚瑶拿镇石将乱飞的书页压住,冷着脸踏出木樨轩,一路上都在回忆下午教习讲的运气之说。

    气走四肢百骸,入经脉而生灵。(灵根)属阳者,自百会入;属阴者,自涌泉入。

    人有十二经脉,不同的灵根只会贯通其对应的灵脉,而普通的经脉只是灵力的道路,无法储存。

    在秋风之中,奚瑶似乎又能感受到一股寒气流窜在她体内,一步步凝固她的血液,然后是骨骼、经络乃至肌肤。

    奚瑶蹙眉,这股寒气并非按照教习所说的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倒更像是…从黑暗中、从体内最深处徐徐散出来的。

    她坚持着控制这股气汇入涌泉穴,找到冰灵根所对应的太阴经的入口,一遍遍在体内循行。一开始还有些艰难滞涩,越往后越通畅无阻,逐渐将每一道经脉的门户打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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