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高台

    学校停车区,人来人往走动频繁,车鸣声不间断,岑暗对安多佛的路线不熟悉,由慕黎也开车带他走一遍,她是新手司机,车技还算稳,就是倒车进位不太顺畅。

    岑暗坐在副驾驶,适时提出交给他就行,她不服,最后把卞丞越给招来了。

    起初,卞丞越没注意到这边,到校停好车后,跟几个好友朝学教楼慢走闲聊,路途在咖啡厅前听到一些学生的碎语,忽地停止脚步,跟好友说了声,便转身朝南边方向走去。

    等卞丞越找到时,慕黎也已经将车停进车位了,跟岑暗一起从车上下来,斜前方一群女生的视线全钉在慕黎也身上,相隔数米,都能感觉到气场阴恻恻的。

    秋风从车辆缝隙间卷过,慕黎也的长发和领结被吹得扬起来,她眯眼望过去,几个女生边交头接耳,边打量她,眼睛里漂浮着的嘲意,说着含有讥讽意味的词汇。

    而倚坐在前车头那两位女生,一个是格蕾丝,一个是程京晚,这两人领结松松地系在微敞的领口上,顶着精致的妆容,娴熟的抽着烟,看她的眼神都彰显着一种厌恶,大有要将她撕碎的架势。

    路过的学生都在看,而又因为有岑暗在场,议论与拍照声随之而起。

    慕黎也与她们隔空对视着,气场无声的碰撞,摩擦起火,一场无硝烟的战役就此拉开了序幕。

    格蕾丝(Grace),著名的派对女王,金发碧眼,标准的美国甜心长相。同年级的女生里,慕黎也印象最深的就是她。

    两人在初中毕业舞会上有过小过节,格蕾丝的礼服被人用利器划破,在跳开场舞时,丝绸吊裙滑落至腰腹,上身在公众面前暴露无遗,顿时成为舞会上的笑柄,颜面丧失后近乎癫狂,致电联系自己的律师父母到场,非要查找出是谁对她礼服动了手脚。

    他们在慕黎也遗失的手拿包里发现刀片,慕黎也在原地懵了一下,卞丞越却反应很快的说可以调取监控查证,他有条不紊地替她找出证据澄清,就算证明了不是她做的,格蕾丝还是一口咬定与她脱不了干系,一直记恨着她。

    至于程京晚,卞丞越跟慕黎也毫无遮掩地坦白过后,她对程京晚仍处在无感状态,互不相犯。

    “黎也。”

    岑暗喊她。

    慕黎也收回视线,绕过车头,与岑暗并肩朝前走,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卞丞越。

    他伫立在前面灌木丛边盛满阳光的台阶上,静静望向这边,五官立体硬朗,身形挺拔颀长,单肩挎着一个包,双手插在制服裤袋里,矜冷而慵懒,那张脸帅得过分惹眼,引得经过的学生频繁回头侧目。

    “那是岑暗!”一声尖叫。

    慕黎也往声源处看,眼角余光掠过走下台阶的卞丞越。

    “wow,岑暗(star),你真的转来安多佛啦!”

    一个男生从女生堆里脱离,朝岑暗走去,黑色寸头,古铜色皮肤,语气中饱含着突如其来的热情:“你写的歌都很棒,我崇拜你赋予到歌曲里的情感深度,你简直就是我的男神。”

    他兴奋地大步走来,相差三步的距离,张开双臂就想要拥抱岑暗。

    岑暗往后退,慕黎也移步,挡在两人之间,男生无奈的笑,一步不停,双手热情地环住她的肩膀:“oh,Estelle,我没把你忘记,欢迎你回来。”

    慕黎也单手回抱了他一下,两人距离拉开,她向岑暗简单介绍:“甘瑟(Gancer),跟我们同级,是学校乐队队长。”

    甘瑟说:“我也喜欢写歌谱曲,下次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聊聊创作理念。”

    “好。”

    岑暗和甘瑟握了握手,卞丞越走到他们三人面前,互相打完招呼,甘瑟跟一群本地生有说有笑地离开。

    也是在同一刻,格蕾丝和程京晚那帮人从他们身侧走过,这过程里,卞丞越递给岑暗一张校园地图,告诉他上课教室的路线,而慕黎也的心思全在卞丞越身上,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应付卞丞越追问现金账的事儿。

    但卞丞越似乎没打算问她,跟岑暗说完话,只淡淡提醒她:“你第一节课上AP生物学,教室在三号楼。”

    慕黎也提着的心稍微的落回去了一点,轻轻巧巧地笑起:“物理学教室也在三号楼,我跟你一起走。”

    卞丞越将慕黎也送到了教室门口时,离上课预备铃声响起还有三分钟,教室内学生喧杂火热,老师在教室里来回走动,在检查调整每张实验桌上的显微镜。

    卞丞越如同执行任务般,将她送达到教室转身就要走,丝毫没有想跟她产生对话的意思,冷淡的让她不适应。

    慕黎也在他转身时,伸手轻轻揪了下他衬衫的衣角,他回头看她,她微仰着脸,一双桃花眸璀璨熠熠:“你下课后可以等等我吗?我想和你一起吃午餐。”

    “想吃什么发我。”

    他说完就走了,似一秒时间都不愿意浪费在她身上。

    慕黎也不由抿唇,目送他的背影,等他走进电梯才步入教室,视线在班内扫了圈,朝第三组过道边唯一一个空位走去,迈出的第三步,一盒载玻片被人扔到地上,碎在她的脚下。

    室内火热的氛围渐渐沉静,班里的学生几乎都朝她看,生物老师也循声走来,先是看了地上的玻璃碎片,再将目光放在慕黎也脸上,眉头紧紧蹙着:“Estelle,还好吗?有没有伤到?”

    “别担心,老师,我很好。”慕黎也面上挂着官方微笑。

    生物老师明显松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找个空位坐下,我们马上要开始上课了。”

    慕黎也直接跨过地上的碎片,睨了眼后排将双脚都搭在实验桌沿的男生,似讥讽,似不屑。

    生物老师回到讲台上,严厉地呵斥了一句:“谁做的谁负责清理,再有下次,我的课不用来上了。”

    慕黎也走近空位座,才发现同桌的男生是云择木(Hale)。

    慕黎也对云择木的印象很浅,只听外公说过,云择木的舅舅是救过姨父姨母性命的恩人,其余的她不知。

    预备铃响起,慕黎也拉开椅子,径自落座,顺势将书包放到背后,侧头看向云择木,他坐在桌子边沿,离她有些距离。

    “你好,云择木,我们又见面了,我是慕黎也。”她主动开口,说的是中文。

    云择木没抬头,一直看着桌上的笔记本,声音紧绷而僵硬:“上课了。”

    慕黎也微愣:“……噢。”

    没想到他的性情比旁人口中还要淡漠冷清许多。

    生物课讲的是细胞解剖学,课中同桌合作搭档,进行一场持续二十分钟的实验任务。

    云择木通过显微镜观察,将盒子里的装有洋葱根尖细胞载玻片按照有丝分裂阶段排序,并拿笔在活页笔记本上工整地记录下来,一句话都没跟慕黎也交流。

    正逢下课时段,班内响起细微的话语交叠声,慕黎也仍坐在座位上,重复着云择木的实验,前桌女生转过身,欲言又止的模样:“社长大人……”

    “是前社长。”慕黎也纠正,“忘了吗?两年前,我被你们全员投票踢出了杂志社。”

    话音刚落,云择木看了她一眼,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到实验报告上。

    “对不起……是我们误会了你,真的很对不起,你能原谅我们吗?”

    女生一遍一遍向她道歉,伴着止不住似的眼泪和哽咽。

    慕黎也没理她,继续做手头上的实验。

    因这个女生在慕黎也面前哭泣不止,被人拍了视频,有关慕黎也的负面舆论开始发酵,校论坛的发帖量暴增,过往所发生的事又一次被重提。

    无外乎两种原因,其一,慕黎也为什么转回安多佛是一个迷。其二,慕黎也的回归,意味着某些人之前对她的所有谋算全都被推翻重新洗局。意味着有人将要失势,需要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牺牲在对付她这件事上。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权贵子弟们在玩一场持久的淘汰赛,随时都处在烽烟四起的状态中。

    最后谁赢谁输都是未知数。

    下一节课是计算机科学,教室在五号楼,一机一桌,慕黎也在电脑上登录校园网,点进百闻会新发的视频贴,翻看底下的评论。

    “我对慕黎也做过的坏事不感兴趣,就只想知道她和卞丞越,还有岑暗是什么关系,他们看起来很亲密。”

    “慕黎也为什么在我们学校的风评这么差?她还杀过人?她不是校部华人总会的副会长吗?知法犯法?不会吧,她在格罗顿那可是全优荣誉生。”

    “张真琴的继姐由加理早就澄清过了,张真琴并不是慕黎也推下楼的,凶手另有其人!”

    “由加理和慕黎也这两姐妹就是一丘之貉,一样的黑心黑肺,就差是一个妈生的了。”

    “俗话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钱办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够,如果有钱也有办不了的事,那就是方式不对。大财阀就是不一样,什么黑料都能被洗得干干净净。可怜的张真琴啊,被这个蛇蝎女推下楼成了植物人,至今还在医院躺着。慕黎也,你当时看到张真琴从高楼掉下去是什么感觉?打败了优质情敌的你是不是很得意?”

    发表这条长评的男生,慕黎也认识,上过同一节艺术古典研究课,那节课特别冷门,报班的同学很少,其中就有张真琴在。这个男生是冲着张真琴去的,他对张真琴不是一般的痴狂,张真琴坠楼后的第二个月,他还曾失控地闯入画室,差点当众插死慕黎也。

    至于他为什么没被退学,卞丞越跟她说过,这个男生的兄长在本地的势力股。

    这个学校就是这样,在读期间家里产业链出了问题的,无论综合成绩有多好的学生,都有可能会被劝退。而那些家里有权有钱有势的,无论在校干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也是屹立不倒的存在。

    在他们眼中,慕黎也无疑是后者。

    校园网上的所有ID全都是实名制用户,前几条点赞量最高的评论分别代表着一个话题,一个群体,一个又一个的节奏圈。

    中午下课,帖子讨论度已经上升到了白热化阶段,话题无论怎么转变都与慕黎也脱不了干系。

    随学生流进入电梯,慕黎也收到卞丞越发来的短信,他让她去学校后花园湖边的小木屋午餐。

    在室外用餐的学生很多,而学校后花园人工湖边那片草坪是最受学生欢迎的。

    秋日正午的阳光不灼不烈,凉风徐徐,湖面上泛起了涟漪,小木屋前就摆了一套藤木桌椅,卞丞越来得早,将这个风水宝位占了。

    慕黎也拉开椅子,在卞丞越对面坐下,手机放桌上,说:“我校园账号登不上了。”

    “我把你密码改了,过几天你再登录。”

    桌上放着一个环保布袋,卞丞越从里拿出几个保鲜餐盒,打开盖子,慕黎也看了看,全都是她爱吃的菜品和水果。

    “你是在担心我看到那些没营养的帖子后会不开心吗?”

    通常,她心情好,或是在他面前,他说话的语气都会从养成的官腔下降成上扬的亲昵调子,有那么一两分撒娇的意思。

    “你可以这么误解。”

    他把餐筷盒递给她,又不咸不淡的问她:“在你上任校部华人会副会长一职时,我跟你说过一句话,还记得吗?”

    “好端端提起这个干嘛?”

    “先回答我。”

    慕黎也眨了眨眼,“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卞丞越点头,又说:“西德诺我帮你解决了,下次再遇到像他那样的追求者,将话撂狠点,再不行,告诉我,我给你支招。”

    西德诺?谁?

    慕黎也神经短暂的发懵着,卞丞越没听到她吭声,拿公筷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她,眼神幽暗深邃,她也看他,她的眼睛又大又圆,眼尾长而上翘,妩媚不失灵气。

    她略带试探性的问道,“你是怎么解决的……”

    “他那种人翻不出什么风浪来,随意吓吓就跑了。”卞丞越没明确说,拿公筷夹了块鸡翅放到她的碗里,“吃饭。”

    “……”

    之后午休没睡,在图书馆搜索各社交帐号列表好友和群组,在格罗顿五百多人的年级群里找到西德诺的联系方式。

    点进资料页面,初看学生照头像觉得有点眼熟,两秒后,想到了时烬。

    将时烬两个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拉出,那条被收进拦截箱的短信随之弹跳出——

    “西德诺,你那性格很极端的追求者。”

    看时间,是昨天她跟他见完面后的第二个小时发的。

    大概猜到了。

    时烬也是个有脑子的,为了不让自己暴露在卞丞越面前,找了格罗顿的朋友帮他打掩护,反应够快,也是够精明的。

    慕黎也长舒了一口气,幸好没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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