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疑心

    那一条短信,让卞丞越起了疑心。

    他这个人谨慎细微,又是个懂得未雨绸缪的,稍稍有些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

    何况,事关慕黎也。

    倒不是卞丞越会觉得慕黎也毁坏婚约,他一向有分寸,不会掺和她的私事,如今带有威胁恐吓意味的短信明晃晃地展现在他的眼前,他不可能放任不管。

    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他会受到来自三个家族的训斥,就算不是为了她,他也会为了自己而去管这件事。

    这是他作为她未婚夫的基本职责,他一定会去查这个号码的。

    送走林宥绅,卞丞越婉拒了老爷子的晚餐之约,说有事要去一趟洛里斯,随后驱车离开了慕公馆。

    岑暗被老爷子叫去了书房谈话,慕黎也在三楼卧室,一边打电话,一边翻找抽屉,将每张银行卡都拿出来,查看账户余额。

    连续拨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他才接,而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在哪?”

    “格罗顿。”

    心头悬了悬,接着听到他笑了声:“十分钟前,卞丞越用他私人手机号给我打电话,你是被发现了?还是自爆了?我猜是前者,你怎么跟他交代的。”

    “就说是性格很极端的追求者呗,毕竟没有正常人会给我发那样的短信。”慕黎也拿上全部的卡,压着波动的情绪,说:“你把手机关了,到英里湾等我。”

    “行啊,你记得把这个月的钱带上。”

    英里湾在格罗顿私立高中南下三公里的方位,那里有一座废弃的灯塔和一间无线电通信小屋,平时很少有人会踏足这里。慕黎也提着一个方形购物袋,站在进口坡道上,长直发在风中扬起,薄风衣领口,和及膝的衣摆都被风吹得微微发抖。

    她往下走。

    时烬在灯塔瞭望台上,头戴黑色鸭舌帽,手肘搭到护栏边,手里夹着烟,他朝这边看,视线透过风和烟雾直直落在黎也身上。

    慕黎也走进灯塔时,手机来了短讯,在口袋里震了下,她没管,直直上楼,时烬站在楼梯口门外看着她一步步走上去,门半敞开,那一点亮光斜照进楼梯间,空气潮湿压抑,细小的浮尘在光晕周围轻轻游移,两人的视线在隐蔽的空间里撞到一起,电光浓烈。

    时烬嘴边斜斜地刁着一根新烟,拿出打火机点燃之际,慕黎也正好走上楼梯平台,黑色皮靴踏出门槛。

    他捏着烟嘴吹出一口烟,左手插裤袋,看她,扯唇笑了:“知道吗?我每次看见你这副高高在上样子,都在期待未来的某一刻,你会被人践踏,磋磨,贬低的一文不值。”

    她刻意不说话 ,他手指轻弹了下烟灰,继续说:“到那时候,慕家保不住你不说,还会牵连到卞丞越,一想到你们兄妹俩被捆在风口浪尖上不能下来,我就浑身舒爽。”

    慕黎也看他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鄙夷,还带着些许讥诮:“就算我未来过得再凄惨,今天站在这里真正需要同情的那个人还是你。如果没有我这个财神爷的资助,你是过得该有多清贫啊,我的亲哥哥?”

    听到这个称呼,时烬迅速的阴沉下脸,慕黎也掂了掂手里的购物袋,“噗”地一声,落到铁板上,压着他脚边儿的数根烟头,她站得笔直,双手放进风衣衣袋里,眉梢凛着清冷的寒意:“这些钱够你潇洒很长一段时间了,今年别再让我看见你。”

    时烬弯下腰捡起购物袋,往里看了看,又丢下,似笑非笑地瞥她:“呵,就这点?你不怕我去告诉卞丞越了?”

    浪声此起彼伏,慕黎也的视线放在海面上一秒,又转回看他:“你根本不会去找他,不然你来找我做什么,你不就是看上了我比较在意我跟他的关系吗?”

    “听起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

    “任何扯到利益的感情,都蛰藏着一股毁灭性。我是喜欢他,想要这个人没错,但维护好我们三家的关系才是我应该放在首位上的事。”慕黎也说。

    “原以为你是个恋爱脑,能为卞丞越放弃家族,没想到还挺清醒,”时烬挑起她下巴,她反应极快的别过头,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厌恶和抵触,他却笑得刻毒,“真不愧是那个女人生的,能为了自身利益毫无下限,例如,当第三者插足旁人家庭。”

    胸腔里压着的那股戾气在因他最后一句话而飙升,几乎是在他话落那一秒内,慕黎也就抓住他的夹克衣领往护栏上撞,海风很大,也很凉,他半个身子悬在半空中,指头间夹着的烟落入海里,笑得又疯又突兀。

    而她的手在发抖,连带着声音也有些颤:“听着,时烬,你要是打破了我们的人生轨迹,我一定会带着你一起下地狱。”

    撂下这句话后,视线在他眼睛停留几秒,紧攥着他的衣领松开,转身离开,快步下楼梯时,手机突然响起一阵震动,是姨母来电。

    慕黎也看了眼,便决然地按下了关机键,也因此分神崴了脚,疼痛感迅速蔓延开来,她咬着一口气,每一步都走得踏实而稳妥。

    步行到公路私家车旁,时烬还在灯塔上,隔着乱石和长梯与她遥遥相望,继而,她打开车门,利落地坐了进去。

    驾驶座上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她,说:“小理事,慕理事致电,让您去一趟艺术馆。”

    慕黎也闭上眼,沉沉地呼吸着,外衣那股若有似无的烟味,让她烦躁的心绪有些压抑:“先去就近的时装店。”

    商场,最为讲究人脉。

    今日下午要去应酬的全都是慕之洲平日走动频繁的好友,财经界或时尚圈里的话题人物,有长辈,也有同龄人,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们有利于慕黎也今后的发展。

    周旋完,城市早已拉下了夜幕,车窗外光与影一分一秒变幻不同,闪过慕黎也的侧脸和肩头,仿佛披了一层朦胧的彩光。

    “最近很累?”慕之舟轻声问。

    她闭着眼睛,回:“只是有些困。”

    慕之舟将她盖在膝上的小毛毯拉高至小腹,绵言细语的温柔:“私教课都已经结束了,往后你可以轻松些,若是不想参加类似今日这样的社交活动,姨母也会有办法让他们记住你。”

    慕黎也仍闭着眼睛,笑笑:“刚刚,克里斯太太问我字名为什么叫子奈,我答不出来,现在我想问问姨母,您,为什么给我取字名叫子奈?”

    说完,慢慢睁开眼睛,侧头看慕之舟,车子这时驶出隧道光线转暗,慕之舟笼罩在暗影之中,正视着前方,双手交握于膝上,指腹轻轻摩挲着食指上的宝石戒指。

    慕黎也在等一个答案,没神采的眼眸盯着她。

    静默了许久,慕之舟给出回复,话语带了些许敷衍之意:“你是慕家子孙辈里最小的一个孩子,排行第八,幼时太过调皮,总是让人无计可奈。”

    “这就是由来?”

    “嗯。”

    没再继续追问,有多少意义暗藏在骨髓里,她都不想知道,也不会去打破现状。

    一次性从卡里提取出大量现金后,会被老爷子查账的可能性很大。

    果不其然,晨曦醒来,慕黎也就被老爷子叫到了书房。

    慕家是百年世家,家规繁琐深严,对子女要求颇高,教育也是及其严苛,就算对慕黎也宠爱有加,也不会过分娇惯放纵她,任由她的性子来。

    刚坐下,老爷子就按了桌上内线电话,让人去搜慕黎也的居室,慕黎也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老爷子将打印出来的银行流水账单丢给她,坐在实木太师椅上冷眼打量她许久,才说:“生于权贵,万事要以家族为重,若是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毁的不只是你个人,还有整个家族声誉。这些从小便教育你的话,你可还记得?”

    老爷子素来不管她的账,若不是昨日一次性提取过多现金,老爷子就不会关注到,专门去查她的流水账。

    她这两年支取出的现金,数额于老爷子而言不算大,她怎么花,花在何处他都不管。

    他就怕她不是用在正途上。

    老爷子是个教育者,典型的守旧思想,世家世俗观念深入骨髓,容不得子女存有劣根。

    “记得。”

    慕黎也知道他在担忧些什么,文件看也不看,放回桌面,语气状似无辜:“外公,您就放心吧,黄赌毒我一样都没沾,犯法的勾当我更不会去做。我是您亲手带大的,您难道对我没有信心吗?”

    “钱花哪去了?”

    老爷子这是随口问,也是在给她主动承认“错误”的机会。

    “秘密,”慕黎也起身,绕到太师椅后,像撒娇似地给老爷子捏肩膀,“哎呀,外公,人家是女孩子嘛,开销大很正常,现在定制一个包包,一双鞋都要好多钱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跟别人拥有同样的东西。”

    “为什么要提取现金,不能线上支付?”

    “那些怪诞艺术流派喜欢保留神秘感,都不爱上网,不信您去问姨母。”她继续扯。

    闻言,老爷子眉眼间的沉厉渐渐消散,冷哼一声:“我看你就挺爱上网。”

    这一通解释短暂的打消了老爷子心中的疑虑。

    但卞丞越那关不好糊弄。

    慕黎也压根就没想到老爷子会把她的私账流水发给卞丞越,让他管制她一切生活开销。

    这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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