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的问话吓了一跳，我总不是能说我是穿越来的，在我们那个世界这鱼子酱可是贵到人尽皆知了吧？只好随便编了个借口：“回皇上，关于这个鲟鳇鱼，奴婢是曾经从一部书上看到的，至于书名嘛，奴婢不记得了，还请皇上恕罪！”
他一扬眉，“哦？你曾读过李院判的医书--《本草纲目》？”
我尴尬地低下头，自惭形秽地说道：“呃，略知一二，略知一二，奴婢粗鄙，不该在圣前卖弄的，还请皇上恕罪。”
谁知他竟不怒，“无妨，你倒是有几分才学。抬起头来回话。”
“是。谢皇上宽恕！”我欣然抬起头，只见眼前坐着的万历帝长着一张长长的方脸，眼睛不大却有神，下巴宽而有肉，看上去与福王更有父子相。他表情淡漠，却也不十分倨傲，只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那奴婢接着为主子们介绍这第二道菜。”我说着拱拱手，然后示意门外的侍女端上用锅盖盖起来的鹅肝。
“这又是何稀奇之物，藏得这般严实？”福王好奇地打趣道，此时他的胃口已经被吊起来了。
我撇过头，朝他神秘一笑，“这第二道菜，是葡萄酒煎鹅肝。肥美的鹅肝与葡萄酒的芳香相融，相得益彰，入口即化，滋补又美味，吃上一块最是养人。”
他有些不以为然，“嗬，这鹅肝也算得上美味？那鸡肝、鸭肝、猪肝、牛肝岂不尽是美味？”
“殿下有所不知，普通的鹅肝自然算不上美味，但这是千里挑一的肥硕大鹅肝，口感粉糯绵密，再加上有葡萄酒去腥增香，您吃上一口便知奴婢所言非虚了。”我说着朝他面前装着鹅肝的盘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待本王来尝上一口。”福王咽了一下口水，也顾不得许多了，先闻了一下碟子里的鹅肝，然后夹起一片放入口中，自顾闭目品尝了起来。
“嗯，果然入口即化，且有股子酒香。父皇、母妃，不妨但请一试。”他如发现新物种般又惊又喜，并殷勤招呼他老爹和老娘赶快尝尝，同时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
“这鹅肝肥美，可不宜多食，多食不易消化，且易发胖，每回至多吃两块。”我冲着福王比划出两根手指说。
他有些震惊，立刻变得细嚼慢咽起来，一脸回味无穷的样子。
“倒是精妙，葡萄酒的香气将鹅肝的腥味掩盖了，这般搭配很是妥帖。只是圣上近来脾胃欠和，还是少吃些为好。”郑贵妃品尝完放下筷子关切地说。
“无妨，朕心里有数，见你与洵儿吃着有趣，朕看着也高兴。”万历动情地说道。
“是。难得皇上今日高兴，来，继续上菜。”郑贵妃笑靥如花。
“是，娘娘。接下来先请诸位喝口汤解解腻、开开胃。上汤！”我抬手双击掌示意道。
“洋柿子汤？这汤有什么可喝的，本王早就喝腻了，你该不会说这是什么稀奇之物吧？”福王有些失望地说。
“这汤叫罗宋汤，酸中有甜，甜中飘香，最是去腻和开胃，正好解了这鹅肝之腻，好有胃口吃这后头的好菜，亦可暖暖身子。可比洋柿子汤好喝多了，不尝啊，便不知内有乾坤。”
“这里头不过是加了些东西，果真好喝？”福王拿起勺子搅了搅碗里的汤，仍是不大相信。
“嗯，这汤浓而不腻，酸甜可口，着实开胃。”郑贵妃率先喝了几口汤，不禁说道。
万历听到也尝了几口，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
福王见状，试探性地喝了一口，然后又一口气将碗里的全部汤喝光，并抬起头迫不及待地问：“不错，不错。顿觉胃口大开，后头还有何美味，快呈上来？”
我璨然一笑，“殿下莫急，主菜马上就来。”
我说完再次抬手双手击掌，牛南率众侍女将鱼生、牛排、香辣炸鸡翅、薯条、蔬菜沙拉、寿司、碗仔翅一并摆上了桌。
福王睁大了眼睛往桌上端详，看见这些大多没见过的菜式，他再也按捺不住了，站起身来看了又看，除了鱼生和炸鸡翅他认得，其它的他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这副模样引得万历和郑贵妃也不禁好奇起来，他们没有动筷子，而是怔怔地看向我，等着我的解说。
我则直盯着福王，待他转了一圈坐下后，才不急不慢地逐一介绍起来。
“这鱼脍诸位应当不陌生吧？但这可是取自龙池鲫鱼，以一流的刀工剔骨切片，口感鲜嫩清甜，入口不忘。”
“哈哈，鱼脍岂并非什么稀罕之物，只是早已不在宫里出现。本王吃过脍鲤，脍鲫倒是头一回听说，只一口便知你是否言过其实了。”
“福王殿下请，龙池鲫鱼名不虚传，尽可放心食用。因天气寒凉，还请皇上和娘娘小试为宜。”
“果然鲜嫩、清甜许多，口感一绝，也不负这堂堂龙池鲫鱼的盛名了。你的刀工竟如此了得？”福王尝完啧啧称赞道。
“奴婢替龙池鲫鱼谢殿下赏识 ，这出神入化的刀工则要归功于御厨刘大人，奴婢不敢居功。”
“你倒是会找人，这宫里谁人不知刘一刀是鸿胪寺的'一把刀'。再说说其他吧，这是牛肉？”
“不错，我们且称之为'牛扒'，这可不是普通的牛肉，而是取自牛身上最嫩的一块肉，关键这黑椒汁才是灵魂。诸位尝一尝便知这牛扒不仅鲜嫩多汁，而且有种独特的香味，与牛肉可谓绝配。”
“不错，这味道恰到好处，牛肉嫩而不腻，本宫甚是喜欢。你这张嘴也是愈发地巧了，这些菜肴原本寻常无奇，可经你一解说，倒教人不得不试上一试了。”郑贵妃见万历认真咀嚼不说话，而福王则吃得津津有味，故意找话说。
“谢娘娘谬赞，奴婢也只是略懂皮毛罢了。”我回了句发自内心的实话。
“又嫩又入味，牛肉如此吃法，果然精妙！”福王拿起我命人特地准备的餐巾，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
“嗯，是好吃！”郑贵妃说着笑眯眯地看向万历帝，只见他面前的盘子也空了。
意犹未尽的福王又指着炸鸡翅不解地问：“那这个平日里常见的鸡翅膀，又有何可吃的？”
“这个就是油炸鸡翅膀，或者可以叫做'比翼双飞'，并无甚特别，只有吃过方知其中妙处。但因其油重火旺，不宜多食。”
“好！一口下去咸香酥脆，令人食欲大增，欲罢不能。父皇、母妃快尝尝！”福王毫不掩饰其吃货本色。
“都说吃得是福，咱们洵儿真是堪当皇上赐封的这个这个‘福’字。皇上，您瞧他吃得这叫一个欢实。嫔妾与皇上分食一个鸡翅膀尝尝可好？”
“嗯。爱吃不贪吃，多花心思在正事上，早日成大器，朕也不必操劳日久，可早日颐养天年了。”万历帝语重心长地说。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儿臣今日高兴，故贪嘴了些，日后定当殚精竭虑 ，好好用功 ，为父皇分忧。”福王一边啃着鸡翅一边说道。
“你有这份心就好了，也不枉你母妃自小处处为你筹谋。对了，你府上新纳的正妃如何？为何未与你一同前来？”
“回父皇，贱妾姚氏她为人内敛，不喜走动，儿臣将府中琐事全权交与她打理，她便日夜用心操劳。儿臣知道父皇和母妃最疼儿臣，能时常与父皇和母妃一同用膳，儿臣便是这天底下最有福之人了。”
“好好好，有福有福，一个‘福’字，便是皇上与本宫对你呀，最大的期望 。你可莫要辜负我们的厚望才是。”
“儿臣明白。父皇、母妃，不如尝尝这个鲛鱼翅。”
“不必了。”万历和郑贵妃同时摆摆手说道。大概他们对鱼翅这种东西早已吃腻了。
“鲛鱼翅？殿下可要看仔细了，有时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难道不是？本王见得多了，岂能看错？”福王不以为意地说。
我呵呵一笑，“这个啊，叫‘碗仔翅’，里头看似鲛鱼翅的东西，实则是粉丝。碗仔翅的味道咸香鲜美，口感绵密滑腻，有滋补元气之功效，最宜暖胃。”
“哦？”郑贵妃听罢端起来尝了一口，“不错，无鲛鱼翅的腥气，口感却神似鲛鱼翅，有点意思。”
“谢娘娘谬赞，奴婢不胜惶恐！奴婢愚笨，远比不上御厨厨艺精湛。如有触犯禁忌之处，还请皇上、娘娘恕罪。”
“无妨。接着讲讲余下的几道菜。”郑贵妃大方地展示了她善解人意地一面。
“是。这个看似饭团子的东西。叫做‘寿司’，取长寿安康之意，既有海味的鲜美，又有饭团的清香，一口一个，口齿留香。只是，它是凉的，更适宜夏日食用。”
“无妨，本王有时冬日还食冰呢，何况这炭火一直烧着，殿内暖和如春。这模样神似一艘艘小船，倒是有趣，让本王尝上一尝。”
“殿下，蘸上这个芥辣汁，才更有滋味。”我会心一笑，连忙提醒道。
“嗯，味道鲜香，口感独特，这若在夏日，本王能吃下满满一大盘，再喝上些青梅酒，美哉！现在就留些肚子品尝后头的菜肴吧。傅熙月，瞧不出来，你还真有两下子！”
“谢殿下谬赞，奴婢惭愧，有些菜式不合时宜，是奴婢考虑不周，承蒙皇上、娘娘和殿下不怪罪，奴婢感激不尽。”
福王又往嘴里塞了一个寿司，“无需如此，你本非御厨出身，能有这般手艺已实属难得，若想吃正经的宫廷菜，也不找你来了。”
我见万历和郑贵妃似乎默许了福王的话，便松了一口气，“是，奴婢做的这些菜上不了大席面，都是些西洋玩意儿，平时道听途说来的，诸位且当吃个新鲜便好。”
“你能有如此见识，已属不易。如今我大明与西洋时有往来，见识些西洋膳食，并非坏事。看来西洋人吃得也不甚讲究嘛，颇有些华而不实，偶尔吃个新鲜倒还成，若当作正席，未免也太糊弄了些，呵呵。”一直沉默不语的万历帝突然饶有兴致地说道。